天元告诉他，他们——也就是组织内部有人认为，人身上有两种对立而牢固的属性，分别是天生的、源自于动物性的感性，和源自于社会生活学习的理性。
不过他们对感性和理性的定义与通常定义不同。
他们认为所谓感性包含着人类一切负面的情绪和冲动，悲伤、愤怒、欲念、乃至懒惰、自我怀疑等等一切“明知会阻碍前进道路却无法避免”的因素。
而理性与之恰好相反，包含人的一切优点，它可以促使人一步一步有条不紊的达成既定的目标。
长久以来，人的这两种属性相互依存，共同发挥作用，从没人能将它们彻底分开。
于是他们试图通过外部干扰，制造出一个“绝对理性”之人，观察他身上的变化，以及和所谓的“人工智能”有什么不同。
可惜实验失败了，或者说只有部分成功。
组织认为即便是残次品也有一定的观察价值，所以留下夏末一条狗命，进行为期不定的研究工作。
“所以现在是研究结束了么？”夏末问。
“没有，研究还远远没有结束。”天元说，“但你脑中的芯片出了一些问题，这一点你自己应该也有所察觉。春天之后，你身上出现的‘情感淡漠’、‘精神力下降’等现象，都是芯片开始侵蚀现实的表现。
“影响现实本就在芯片的功能设计范畴，可由于芯片是损坏状态，我们也不能保证其安全性。为了避免对世界造成不可控的改变，我们决定提前回收。”
“提前回收。”夏末看着玻璃后忙碌的实验人员，问道，“就是要把我嘎掉的意思呗？”
“不。”天元的表情变得有些严肃，“虽然我们给了你第二段生命，从法理上来讲我们亦有权回收。不过鉴于你作为实验品的不可复制性，我们决定给你两种额外的选择。
“第一种，清除世界上所有人关于你这段经历的记忆，包括你自己，让世界线重回原来的轨迹，然后你可以作为一个平凡人活下去。
“第二种，保留记忆，但你从此不能再出现在现实世界，我们将会把你的意识数据化，植入网络，从此变为一个藏匿在信息世界中的数字幽灵。当然，我们也会严密监控、研究你的一举一动。
“那么，选择吧。”
夏末听得瞪大了双眼，“不是，哥们，你们都牛逼到能操控世界线了，都能更改全球好十几亿人的记忆了，还在这里跟我玩过家家？我有那么大面子吗？”
“选择吧。”天元又问了一遍。
“那好吧，既然如此，我选第二条路，保留记忆，成为网络幽灵。”夏末想了想说。
“这倒是蛮出乎我们的意料的。”天元挑了挑眉头，“我们普遍以为你会选择第一个结局。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怎么，你以为我会是那种自我感动式的家伙？‘嗨呀既然从此无法相见就请你们忘了我吧祝你们有更好的生活而所有的痛苦就由我一人独自承受，巴拉巴拉……’”
“在你的印象里我是这种蠢货吗？”夏末突然笑得有些狂野，“那你对我的认知还不够啊，我就算要消失，也肯定是轰轰烈烈的，把世界搅得天翻地覆，让所有人都牢牢记住我。”
这话说的很有气势，再配合那不羁的表情，似乎此时坐在手术椅上的是某个不择手段的枭雄，或者什么极端恐怖分子之类的角色。
周遭的实验人员都有些被镇住，而天元则推了推眼镜，用一句话打破了夏末营造的所有气势：
“所以说，做出这个选择真的不是因为你刚被踹了？还是同时被踹两次。”
夏末只剩下悲愤，拍着椅子扶手叫嚣，“你闭嘴！不是要把劳资变成数字生命吗？那就赶快来啊！我迫不及待要摆脱这污浊的肉体凡胎了！”
“如你所愿。”天元打了个响指，旁边两个早已侯着的白大褂冲上来，把夏末按倒，捆上束缚带。
一针麻药过后，夏末眼前的世界开始变得五彩斑斓。
……
“哎，你听说了吗？联盟最近有个大更新，末日人机模式要回归了！”
“真假？那玩意不是只在S4、S5和S7出过三次吗？S7结束以后，拳头宣布以后永远不会再开启了，拳头食言了？”
“嗨，游戏公司说的话哪能当真，肯定是最近数据不行又想着拉一波流水呗。不过，这次末日人机跟以前不太一样，人机只有一个，随机英雄，也没有技能强化，玩家可以组成任意规模队伍挑战人机。据说如果有玩家能战胜末日人机，就可以知晓一个惊天的大秘密。”
“……整这么玄乎？人机只有一个，那找几个高手五打一不是随便过？”
“大家一开始也都是这么想的，但是迄今为止，这个模式上线五天以来，还没有任何一路人马能战胜人机，包括那些主播和职业选手。怎么样，咱要不要去挑战试一下？”
“可以啊，我好久没玩了，我倒要见识下这一打五职业的人机有多变态。”
“老板，开两台机子，一人十块钱的！”
……
兴欣网咖，两名小青年的一通对话，吸引了坐在角落里的付雪梨的注意。
那日与夏末别过后，她没有主动联系他，也没再登录过英雄联盟这个游戏，她只是来到这个最初与他相遇的网吧里，终日消磨着时间。
付雪梨站起身，来到那两个小青年背后，看他们大呼小叫的挑战末日人机。
这两名青年水平都不咋样，被人机按在地上肆意摩擦，看样子他们完全没有激发出末日人机的真正实力。
但付雪梨却在对面那沉默人机的操作中，感到了一丝莫名的熟悉。
小青年们的基地爆炸，付雪梨也回到了自己角落里的座位上。
她想了想，打开久违了的英雄联盟。
“末日人机……”她在嘴里咀嚼着这个词，按下了确定键。
是你么。
真的……永远不会被打败么？
……
……
……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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