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撇了撇嘴，田欣这丫头演技也太好了。昨晚她还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回来的时候甚至凑到尸体旁边，不厌其烦的问我怎么把尸体给修补的那么完整。
现在她竟然跟我装柔弱，像模像样的说什么害怕死人。开玩笑，昨晚在某些时候我都吓的够呛，也没见她胆小到哪去啊。
“行了，睡懒觉就是睡懒觉，瞎找什么烂借口。”我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见识了她的出色“演技”，我基本上认定她昨天看到尸体动弹的时候，也是在假装害怕。要不是昨晚一块经历那么多危险，我还真差点以为她是个胆小的姑娘，忽略她女汉子的本质。
“喂，你这人怎么这样？我是真的害怕，其实我早就起床了。”田欣又试着解释道。
按照我的性格，这时候应该头也不回的离开。但不知怎么，我突然想捉弄捉弄她，扭过头装作很震惊的说道：“啊，他回来找你了！”
喊完我就后悔了，田欣的反应也太激烈了，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叫着就冲进了我的怀里。被她这么一叫，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
我尴尬不已，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跟女孩子有这么近距离的接触。田欣好像根本没发觉大家诧异的目光，伏在我怀里，小声的问道：“他……他真的回来了么？”
田欣昨晚回来后洗了好长时间澡，身上带着淡淡的洗发水香味，闻着很舒服。当然，她身上软软的，抱起来更舒服。
低头打量了田欣一眼，发现她紧张的瑟瑟发抖，眼睛紧紧闭着，看起来楚楚可怜。我心一软，几乎完全忘记了她的刁蛮任性，只记起昨晚落水后，她毅然松开我时的笑容，真心很美。
“别害怕，我逗你玩的。”我的声音不自觉的柔软了一些。
田欣缓缓睁开眼，看到周围人的目光，脸唰的就红了，赶紧松开我：“你这神棍，流氓，怎么占人家便宜？”
我的脸颊也发烫，以前我哪接触过什么女孩子啊，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这明明是她自己冲进我怀里，为啥我觉得那么内疚和自责？
这种感觉感觉很奇妙，我的心脏跳的很快，有点紧张，又有点兴奋。对了，她挺胆大啊，应该不会被我吓住。难道她对我有意思，故意冲过来的？
“小帆，你给我滚过来！”师傅的声音很冷，肯定是生气了。
我傻了，刚才光顾着逗田欣，忘记师傅一再提醒过我的话。对死者，一定要保持尊重，绝对不能拿死者开玩笑！
其实我跟田欣说那句话的时候，没什么人听见，大家只知道田欣突然尖叫，却不知道原因。但我瞒不过师傅，他老人家耳朵灵着呢。
这种低级错误，我不应该犯的，刚才怎么就脑子突然不够用了？我不敢看师傅铁青的脸，很心虚的走到他面前。
“先去给死者道歉，再给死者家属道歉！”师傅恨铁不成钢的吼道。
这下丢脸丢大了，以后再来李庄治丧，我还怎么抬得起头？但做错就是做错，我老老实实的道完歉，师傅的脸色才好看点。
偷偷瞄了田欣一眼，曹队长已经把她拉到一边，两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我有点庆幸，又有点失落。
庆幸的是，道歉那么丢人的事，田欣没有在旁观。但这也正是我的失落之处，她怎么不在意我在干什么？
因为我的失误，师傅也跟老李头再三道歉，虽然老李头很朴实的说根本不介意，但师傅还是免了这次治丧的费用，以示歉意。
我知道，其实师傅只是找借口帮这个家庭省下一笔钱。可我心里依然很惭愧，是我让师傅他老人家丢脸了。
从小磊家离开的时候，曹队长跟大家表示，会尽快找来心理专家，帮小磊治愈心理创伤。而且还跟村里领导打过招呼，以后一定要让小磊正常上学，并且免掉学杂费。
我甚至看见田欣偷偷塞给老李头一摞钱，一狠心，我把昨天曹队长给我的两千块钱也留给了老李头。农村消费水平很低，有了这些钱，估计一年半载内他们都会吃穿不愁。
“你怎么把钱都给他们了？”走出他们家之后，田欣小声的问道。
我装作很大方的样子，拽了一句：“钱财乃身外之物，行善积德嘛，不用计较太多。”
田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露出得意的笑容：“不计较就行，刚才把曹队长让我拿给你的那三千块钱给了老李头，我还怕你不开心呢。”
我愣住了，她给的是我的钱？靠，早说啊，羊毛不能光从我这一只羊身上出吧？她为什么不自己拿点钱出来？
憋了好久，才憋住发火的冲动，这妹子也太坑了。我咽了口吐沫，赶紧把自己从不正常的状态中拉回来，对她还是避而远之比较好。
曹队长开着警车，热情的要送我们去河边坐船，被师傅婉拒。总共也没多远的距离，没必要再折腾。
等曹队长的车走远，师傅突然很严肃的问道：“包里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我点点头，昨晚师傅带来的那个大旅行包里装了不少东西。除了大量制作灵符的材料和扎纸人的材料，还有两件崭新的道袍，都是按照我的尺寸做的。
“这些钱你拿着，走吧。”师傅从兜里掏出一沓钱，大概两三千块，直接塞进我手里。
我有点发蒙，不太明白是什么情况，弱弱的问道：“去哪？咱们要去远点的地方治丧？”
师傅面无表情的摇摇头：“你出师了，自己出去闯吧，不闯出点名堂别回来。”
如果是去年这时候，听到这个消息我肯定很惊喜。但现在我有的只是惊吓，懂得越多，我越知道自己的渺小，以我的能力哪有资格出去闯。
“师傅，你别逗我了。这次治丧又是你老人家出手才摆平，我哪够资格出师，还是继续跟在你身边吧。”我讪笑道。
以前总想着离开师傅，现在师傅要我离开，我却又很舍不得。就算真的出师，我也想陪在师傅身边。
从昨天晚上起，我已经开始正视师傅的年龄问题，师傅在我心目中的形象依然高大，但他真的老了。我再也没了出去闯荡的心思，不放心把师傅和我爷爷两个老人丢在家里。
“我没跟你开玩笑，你出师了。咱们这小地方，能有多少场丧事？你不出去，我就要出去，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道理你应该懂。”师傅沉声道。
师傅说的没错，附近十里八村的，总共就那么多人口，每年丧事有限。想去稍微远点的地方治丧，就会过界，被其他阴阳先生抵制。
当年师傅出师的时候，也是背着包行走大江南北，直到师祖过世前才赶回来，留在这里继续为本地人治丧。
这根本不是挣钱不挣钱的问题，这些年我们师徒俩挣的钱完全够花，富余部分师傅还会拿去捐助别人。他老人家说的那么直白，只是想让我离开。
“师傅，你……你还在生我的气？刚才是我错了，那种错误我不该犯，我以后一定会注意。”我苦着脸说道。
不管我怎么哀求，师傅就是不松口，铁了心赶我离开。我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就算师傅是真的让我出去闯荡，也不至于这么急切吧？
我爷爷现在还一个人在家，师傅知道我是个孝顺孩子，临走的时候不可能不让我回去看看爷爷。
“好男儿志在四方，去吧。”师傅用手摸了摸我的脑袋，随后很绝决的转身离开。
我慌了，紧紧跟在师傅身后：“师傅，你到底怎么了？对了，是不是有人要为难你，肯定是那个女人，她还会出手对付你是不是？”
师傅停了下来，朗声道：“哼，我陈半闲，还真不把那个小丫头放在眼里。小帆，如果你想让我临死前过几年安生日子，就出去闯闯吧。我等着你成长起来，回来为我养老送终。”
说完这句话之后，师傅头也不回的离开，留下不知所措的我在原地愣神了很久。跟着师傅那么多年，我对他的脾气很了解，他是真的要让我离开。就算现在跟着他回去，最终也会被赶走。
我有想过偷偷回村里，问问我爷爷到底发生了什么，师傅肯定有事情瞒着我。但师傅走后不久，曹队长的警车去而复返，停在我的身边。
“神棍，别愣着了，跟我们走吧。”田欣从车窗里探出脑袋，笑着说道。
我很诧异的看着曹队长：“你们是不是都知道？”
曹队长点了点头：“走吧，先带你去县城。车票我帮你买好了，晚上坐车去海城，陈老先生已经帮你安排好了行程。”
本来我还有点半信半疑，但看到曹队长拿出一张纸，我才上了他们的车。那只一张普通的白纸，上面写一个地址，是师傅的字迹。
海城市我知道，是很发达的沿海城市，距离我们家乡不算近，附近村里有不少年轻人在海城市打工。
师傅年轻时在外闯荡很长时间，也在海城市待过一段，还结交了一位过命交情的好友。我心里越发紧张，总觉得师傅这是要“托孤”的节奏。
“我师傅跟你说了些什么？他为什么要送我走？”上车之后，我并没有急着让曹队长开车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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