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胸口还在剧烈的起伏，目光依旧死死盯着对面。
“节哀！”叶满庭与她对视了一会儿，然后重新低下头去看文件，“麻烦带上门，谢谢！”
庄妍关门的声音有些大，砰地一声，总裁办的同事们都转过头来看她。
“姐，你咋了？跟叶总吵架了？”小王姑娘凑过来，关切地问道。
“没事，我先出去一趟，你们有事给我打电话。”庄妍向来在同事面前保持克制，闻声只是淡淡摇了摇头。
正值中午，春光明媚。
庄妍取了鲜花和糕点，一路开车去了郊外墓地。
墓地里郁郁葱葱，到处是枝繁叶茂的景象，半山腰整齐地矗立着众多墓碑，庄妍沿着羊肠小道，熟悉地找到了那目的地。
当年苏航一去不复还，沈知意和陆谦的丧事是庄妍一手操办的，这块墓碑也是她亲手挑选的，用的上好的石料，摸上去有温润的触感。
有半年的时间没来过了，墓前有些尘土，庄妍从包里掏出毛巾，细细地擦拭，擦着擦着眼泪就掉下来。
没有了沈知意之后，她很少在人前落泪，大概是觉得没人会像沈知意一样安慰自己，所以干脆连哭都省略了，如今又看到故人，积攒已久的情绪瞬间翻涌上来，几乎让她承受不住。
“轩宝长的很好，又高又壮，马上就要六岁了，过完夏天就要上小学了。”庄妍调出手机里轩宝的视频放给墓碑上的人看，声音淡淡的，像是随时会被风吹走。
“知意姐，要是你和姐夫都在多好，我们可以一起送孩子去上学，等他放学还可以陪着他一起玩。”庄妍眼睑垂着，半晌从眼底沁出晶莹的泪。
“可惜你们都不在了……你们交代让我和苏航一起好好照顾孩子，但苏航一直没有露面，我也找不到他……”说到这里，庄妍顿了顿，又重新提起一口气，“知意姐，这次我去纽约出差，在叶满庭学校里见到了一个熟人的照片，你猜是谁？”
“居然是姐夫！”庄妍伸出手抚摸着墓碑，似乎想在上面找到答案一样，执着地问道：“姐夫，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的照片在叶满庭旁边？你认识他吗？还是说当年跟你一起创业的人就是他？”
墓碑无声。
唯有微风阵阵吹拂树梢，发出呜咽的声音。
良久，庄妍自嘲地笑了笑。
她心里到底在期盼什么？盼着苏航就是叶满庭？还是盼着他不是？
如果是，那说明叶满庭一直在骗她，骗了她整整近三年的时间，这似乎是个更难以接受的答案。
庄妍默默在墓碑前坐了一会，把带来的东西都摆上。
眼看着天色渐晚，祭拜的人群已经陆续离去，庄妍终于起身下山。
到了山下停车场，她开上车往回城方向走，走到一半的时候忽然一咬牙，半路上掉个头，又重新往回开。
与此同时。
叶满庭被许慎绑到了酒吧里。
酒吧里灯红酒绿，歌声震天，许慎把萧飒和谢云飞都叫了来，准备好好热闹一番。
叶满庭没什么心情，时不时瞄几眼腕表，表情肃穆。
“怎么？没有庄妍，你连酒都不跟我们喝了？”许慎强行把啤酒塞进他手里，大喇喇地劝道：“你放心，我不跟她说你喝酒了啊，你放心喝！”
叶满庭单手拎着啤酒，一只手松了松领带，浓眉的长眉皱着，“我不想喝，你们喝吧。”
“一会有事？”萧飒偏过头来问道。
“今天是陆谦的生日，一会我要去郊外扫墓。”叶满庭盯着手中的啤酒瓶，眼神淡淡的。
三个大男人沉默了一瞬。
“对不住，是我忘了，那是不应该喝酒。”许慎首先抱歉，轻轻把啤酒从叶满庭手里抽出来，又忽然想到什么，“那你跟小庄妍一起去扫墓？”
“怎么可能？”谢云飞捣了他一下，提醒道：“庄妍还不知道他就是苏航，怎么可能一起去？”
许慎看叶满庭的目光更加同情了，“你到底准备啥时候跟人家坦白？”
叶满庭陷在宽大的沙发里，眼睑低垂，浓密的睫毛挡住了大部分情绪。
不知为什么，他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今天庄妍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但到底哪里不对，他也说不上来，总之是不对。
说话间，冷青的电话打过来，“少爷，庄助理的车子已经离开墓地了。”
“你确定？”
“确定，我亲眼看着她下山开了车回城。”
“好。”
叶满庭起身，拎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先走一步，你们慢慢喝。”
许慎三人没敢留他。
正值傍晚时分，山边的晚霞灿烂到无边无际，美的像是一幅浓墨艳彩的油画。
叶满庭透过车窗，看着窗外风景变换，心里头始终坠坠的。
到了墓地，天色有些晚了，扫墓的人都已经下山归家，唯有他一个人逆行而上。
山上的羊肠小道有新冒出的细碎杂草，叶满庭沿着石阶而上，很快到了目的地。
这个地方他还是第一次来。
暮色四合，周围请悄悄的，偶尔有几声虫鸣，很快又消失不见。
叶满庭独自站在墓碑前，打开一瓶白酒摆在墓碑前，自己盘腿坐下来。
他已经很久没有跟陆谦聊聊天了。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呢？还是在纽约的时候，他们两个创办的公司刚拿下一个大项目，叶满庭忙着公司的事情，陆谦因为结婚纪念日回了国内，还特意借了他的跑车跟沈知意出去约会，就在那一次约会的时候，车子出了故障，与一辆大货车相撞，导致夫妻二人双双身亡。
很多个夜晚回想起来，叶满庭都会从梦中惊醒，一身的冷汗。
陆谦与他，不仅是校友，还是一起艰苦奋斗的好伙伴，可以分享心事的好兄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陆谦是他除了家人最信任最亲近的人。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因为他而死。
没人知道他听到这个消息时的惊涛骇浪，像是马上要攀上山顶的人忽然被人拽入无底悬崖，从此没了方向。
幸好孩子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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