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姒自然察觉到肃卫统领于青青和枢密司长孔不贰的神情皆极为阴沉。
其实冯姒也颇为无奈，若此时只有于统领和枢密司的高层在，她自然会解释一番。
但此时不仅是大帅唐世勋在说话，且还有独眼贾秀才这个‘外人’在，冯姒自然不便多言。
好在唐世勋这时开口帮冯姒解释了一番。
的确，永明王朱由榔今日是随冯姒等永州府的代表一同进入衡阳城，而在下午召开的秘书局会议以前，唐世勋与韩伊人专门接见了冯姒一行。
因跟随冯姒一行而来的有一位身份颇为敏感的人，他叫韩靖东，如今乃是桂王的侍卫副统领。
而韩靖东还是韩伊人的堂兄，且他以前是湖广锦衣卫的百户。
韩靖东此来衡阳城既是代表桂王来看看‘侄女’韩伊人，也是来与楚军大帅唐世勋商议婚嫁之事。
要知道若按正常情况推算，韩伊人在九月间就要生了，可她至今也没个正式名分。
正所谓长兄如父，韩靖东自然是要来问问这位堂妹夫何时迎娶韩伊人？又给她怎样的名分？
更让人没想到的是，韩伊人竟然看到堂兄韩靖东身边的几个侍卫中有个熟悉的面孔，桂王爷的四子、永明王朱由榔！
那朱由榔见韩伊人已是认出了他，遂笑呵呵的称她‘表姐’，并与唐世勋见礼。
虽然朱由榔与韩伊人并无血缘关系，但他爹桂王朱常瀛的侧妃之一韩氏乃是韩伊人的亲姑姑，且朱由榔才二十一岁，因此他称韩伊人为表姐也甚为合理。
对于永明王朱由榔的到来，唐世勋也很是意外，若按着原有的历史发展，朱由榔将在两年后称帝，且是大明真正意义上的‘末代皇帝’永历帝，而唐世勋自不会将此事告诉任何人。
况且这都是两年后的事了，在这之前，朱由榔的爹朱常瀛还在，且他上面还有个三哥安仁王朱由楥不是？
但总之，永明王朱由榔来了，且理由是来探望怀孕七个多月的‘表姐’韩伊人。
而唐世勋和韩伊人皆清楚，朱由榔此来必然另有目的，且其中一个目的自是了解楚军与朝廷使团的谈判如何。
唐世勋说到这话锋一转，无论是永明王朱由榔还是宣化王朱华壁，虽然他们并无实权，但影响力却不小。
正如李乾德为何要将宣化王朱华壁等楚王宗室带在身边，这既是一种保护，也是为了在合适的时机让朱华壁帮他向朝廷‘美言几句’。
而朱华壁自然清楚李乾德负有‘失地、弃地’之责，但当时他们若不逃进贵州，紧追在后的献贼岂非将他们全给斩杀殆尽？
何况朱华壁看得很清楚，李乾德虽有责任但也有极多的推诿之词，尤其是左良玉去年带着二十万兵马避往江西！这可不就是导致湖广局势糜烂的第一罪人？
再有，如若没有楚军的存在，李乾德与宣化王朱华壁、亦或是已经‘移驾’广西的桂王、惠王和吉王等藩王，即便他们对左良玉不满或弹劾之，但弘光新朝廷也奈何不了左良玉。
但今时不同往日，楚军不仅拿下湘南诸府且与左良玉的军队对峙于洞庭湖一线，虽然楚军‘吃不下’左军，但左军也奈何不了楚军不是？
加之楚军还东进江西省且拿下了由赣入粤的锁钥‘梅关’，原两广总督兼广东巡抚沈犹龙也因之被朝廷降罪撤职，且朝廷还派招安使团来衡阳城等等。
这些事给了原湖广巡抚李乾德、宣化王朱华壁乃至桂王、惠王等藩王们一个明显的信息，即朝廷是既奈何不了左良玉也奈何不了楚军。
而这也是李乾德与宣化王朱华壁愿意让出靖州的绥宁城与通道城、并决定与楚军合作的主因之一。
又如桂王朱常瀛的四子朱由榔来到衡阳城，这必然是出于朱常瀛的授意。
再如广西的靖江王朱亨嘉派特使与零陵城的‘商君’王秀荷谈合作，也是因楚军的实力已得到朝廷认可之缘故。
唐世勋继而说道，他让于青青明日一早便传信给警备二司司长石大勇，命其派得力干将护送李乾德与朱华壁先行来衡阳城，正是为了与他俩以及永明王朱由榔进行三方会晤，以讨论第三次及之后与朝廷谈判的方向及条件等。
随即唐世勋沉声道，他今晚与副帅唐世绩、衡州知府秦正甫、东路大总管秦薇儿进行了一场碰头会，拟定由副帅唐世绩作为后日、即七月十八与朝廷使团进行第二次谈判的正使。
而衡州知府秦正甫则负责接待原湖广巡抚李乾德与宣化王朱华壁的到来，东路大总管秦薇儿则在明日一早离开衡阳城去往郴州的桂阳县，并着手接管江西省南安府的诸县之行政事务。
肃卫统领于青青、枢密司长孔不贰、副司长冯姒、吕兴和卢苇皆是心头一凛，大帅把我方的谈判正使秦知府和副使秦大总管给撤掉了？
他们皆知晓在今日与朝廷使团的谈判一开始，当杨公公拿出圣旨来宣读时，秦正甫与秦薇儿跪下听旨。
故而他们也如石二勇那般认为，大帅必然不满秦正甫与秦薇儿下跪之举，但他们没想到大帅当真撤了秦家父女俩谈判正副使之位。
当然，唐世勋此举做得也甚为温和，因他让弟弟世绩来担任谈判正使自然是给足了秦家的脸面。
旋即孔不贰、冯姒、吕兴和卢苇皆有意无意地瞥了眼肃卫统领于青青。
他们四人皆暗忖，大帅让副帅世绩来担任谈判正使，加上之前的谈判副使曹公公，那么我方不是还差一位谈判副使？难道，大帅来召开这场会议是要让于统领担任谈判副使？
于青青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但她已是微微蹙眉陷入了沉思。
若论级别，于青青作为肃卫统领与楚军各营头的营将官同级，且她还在楚军镇抚总部挂了个副部长的头衔。
因肃卫虽隶属镇抚总部但又有极大的独立自主权，大帅授以于青青挂个镇抚总部副部长的头衔自是为了让她少些掣肘。
亦即是说，于青青若去担任谈判副使，她比之前的东路大总管秦薇儿的级别还高。
不过，于青青却倍感疑惑，因如今在衡阳城内外与她级别相仿的将领或有资格的官员可不少。
比方说今日下午参加秘书局会议时，风尘仆仆由北路赶回来的镇抚总部副部长兼北路镇抚分部长于猛，亦即于青青的亲二哥。
又如与会的参谋总部副部长兼东路参谋分部长赵吉晟、后勤总部副部长万辉，他们皆跟于青青平级。
再如民兵联盟衡州府分盟的主理事窦大强、衡州府学宫的蒋学正、秘书局座魏落桐等等，他们同样有这等资格。
何况于青青可不擅长谈判，且还是这等事关楚军之未来大局的重要谈判，于青青真不觉着自己能够胜任。
唐世勋自然看到于青青等人的神情，他遂继续说道：“经过秘书局第四科长贾科长的举荐，再经秘书局高层会议之表决建议，本帅同意由孔不贰司长担任与朝廷第二次谈判的副使。”
‘吧嗒！’
孔不贰手中的炭笔滚落在桌上，饶是他性情孤傲心机深沉，但也被大帅唐世勋这番话给吓了一大跳。
于青青和吕兴闻言皆意味深长的看着孔不贰，冯姒和卢苇的眼中则已流露出极为不满之色。
因大帅说举荐孔不贰的乃是秘书局第四科长贾清棠，她可是冯姒的亲舅母！为何她要举荐孔不贰？
莫非，贾清棠和孔不贰之间有甚不为人知的关系？
想及此，冯姒那双如黑曜石般的眸子里寒光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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