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天之斧这四个字，铁棠听过。
天龙太子敖笙，曾经以为自己是鸿蒙仙门的盘古族，当时他就提到过“参悟开天之斧”几个字。
“宫主是要我偷取开天之斧，再以此威胁鸿蒙仙门？”铁棠试着猜测。
“嗬嗬~”太元圣母露出淡淡笑意：“你倒是敢想。
这把斧头，有开天之力，也有灭世之威！
给你，你都未必举得起来。
而且这等开天之物，哪怕是盘古血脉，也没有私自占有的道理。
名不正，则言不顺。
开天之斧名义上……只是鸿蒙仙门在看守、保管！
它就坐落在仙门之前，世间任何人都可以前去参悟。
当然。
也有如你这般，想要偷盗、强取之辈。
至于这些人的下场，不用我说，你也应该明白。”
“宫主是要我去参悟这开天之斧？”
“只是其一！”
太元圣母说着，右手突然多出了一根针，她翘起尾指，捏着那根针，目光看向铁棠。
一缕缕淡青色的世界之力出现，竟然穿过针孔，化作了针线。
这位举世无双的天宫宫主，混沌大世界的主宰，此刻就如一位良家妇女，轻柔地穿针引线，好似在绣着什么事物。
“盘古斧虽说是人人都可以参悟，不过鸿蒙仙门在实际上，掌控着此物，怎么可能不给自己人开后门？
要真正领悟到盘古斧的秘密，非得进入斧中，才能一览天地宽。
入斧的道路，自然被仙门把守。
事实上。
除了仙门中的盘古族，就算是仙门其他氏族，想要进入斧中，也没有那么容易。
他们需要和世间其他杰出的超脱，一起争夺名额。
鸿蒙仙门每一甲子，都会举办一次甲子小会，用以定夺开天榜后一万名的名额。
这一万名，就是开天榜的候补。
每过十二甲子，他们就会举办一次开天大会，在大会上宣扬门内新产的各种事物。
不过那都是小事，大会最关键的一环，就是十大登天梯！
这十大登天梯，考验方方面面，包含武力、谋略、创造、绝艺等等。
一万名开天榜的候补，可以自行选择一条登天梯。
每条登天梯，无论参与的人有多少。
最终只会选择出前十名，进入开天榜。
十大登天梯，最终也会选择出百人，这一百个名列开天榜之人，才能进入盘古斧参悟。”
铁棠听得眼角直跳：“宫主是要我去参加甲子小会？距离小会还有多久？距离开天大会又差几年？”
一甲子六十年，自己要是运气不好，岂不是要呆上七百二十年，才能去参加那什么开天大会？
“你不用参加甲子小会！”
铁棠心中一喜。
虽然这什么十大登天梯，听起来也不简单，万名候补，只取前一百，可谓是百中取一。
不过他对自己有信心，无论是考验什么，对手是何人，拿个前十，还是手到擒来。
他正这么想着，不料太元圣母的下一句话，又打破了他的幻想。
“你也不用参加开天大会！”
前方那道依栏身影，一改温柔之色，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
“你持我符诏，对外宣称是我的弟子，自然可以名列开天榜，直接进入盘古斧。
斧内另有混沌，你不要小看了，这柄斧头的来历，极其神秘！
盘古开天，到底是从何得来这柄开天之斧，谁也不知道。
我当年也曾进入其中参悟，得到了许多感悟。
你说只有五成把握离开太初元境，这剩下的五成……就可以由盘古斧来弥补。
而且盘古斧乃是开天之器，斧上沾染了混沌之先的气息，其自身，也是先天而生。
时光的力量，或许还在此斧之后。
你要从太初元境离开，找到自己的时代，或许可从斧中，参悟到一些定位之法。
不过你进入其中，具体能够得到什么，全凭你自己的本事，我也无法帮到你。”
盘古开天，哪来的斧头？
铁棠一听，不禁也陷入了沉思，但很快他就抛弃了这个念头。
“听起来，这件事对我只有好处，没有坏处。那我到底要做什么，才有说服仙门门主的可能？”
“很简单。”太元圣母的神色显得有些玩味。
“你进入斧中之后，找到斧内玄枢，操控这柄斧头，朝着鸿蒙仙门，砍上一斧即可。”
铁棠一怔。
随后断然拒绝！
“如此一来，仙门必定死伤惨重，我与他们无怨无仇，岂可做这等凶残之事？
而且。
这一斧落下，我也是必死无疑。”
鸿蒙仙门是不弱于太元天宫的混沌巨无霸之一，碾死自己不会比杀一只蚂蚁难上多少。
铁棠对自己再是有信心，也没有丝毫把握能够逃离。
“你放心。”
“以你的实力，就算操控盘古斧，也不可能伤到鸿蒙仙门任何事物。
你只需要做到这一步就够了，其他不必多问，事后我自会送你入太初元境。”
铁棠沉吟片刻，也不觉得自己的价值，可以让太元圣母这等无量来布局谋划。
她要杀自己，只在念动之间，不必如此麻烦。
最关键的是……
自己似乎也没得选。
“宫主，我还想问一件事。”
“你说说看。”
“你之前说的那个怪物……是什么存在？难道以宫主的实力，也无法镇压它？”
太元圣母眉毛一挑：“你问这个干嘛？”
铁棠不急不徐说道：“此去仙门，变数诸多，万一碰到仙门门主，或者其他无量，我也好有个说辞。
我知宫主伟力无边，不过仙门门主，只怕也不逊色多少。
若是没有个由头，我又身处仙门之中，门主要是发难，只怕宫主也难施援手。”
他这些都是说辞，实际上铁棠就是想多知道一些事情，尤其是这个如此强大的混沌大世界，到底是怎么崩灭的？
如果这个时空继续存在下去，后世的正统大道根本不会诞生，什么第一、第三世代，都不可能出现，更不会有自己。
太元圣母看了他一会，手上的刺绣也没有停下半分。
“本来你是没有资格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不过你与庚儿，似乎还有一些缘分。
或许这里面……有我也看不透的事物。
权当是为他消灾解难。
那个怪物自称为‘命’，它在我眼中，也算强大，但不及我。
无论是我，还是太古魔域的大祭司，都曾经杀死过它多次。
可惜这怪物极其诡异，有不可思议的力量，无论是击杀还是镇压、封禁，每隔一段时间，它总能重新出现。”
铁棠听到这里，下意识说道：“命？莫非是命运？”
太元圣母诧异道：“你也知晓命运？”
“宫主又从何得知？”铁棠不答反问。
“‘命运’二字，出自我天宫的奇书《元始道经》，不过那个怪物，虽然自称是‘命’，却并非是命运。”
铁棠感到疑惑，他不知晓自己理解的‘命运’，是否与太元圣母的理解相同。
在这个无比古老的混沌大世界，连许多大道都未诞生，命运、造化、因果、时光，或许就是在此地萌芽，也或许已经出现。
铁棠无法确定。
但有一点应当是不会错的，这个世界的命运，还未显现过自己的力量。
它还没有给众生‘注命’！
此时的众生，还没有自己的命运，也没有自己的造化，更没有自己的因果。
沉思许久，铁棠问道：“宫主如何确定，那个自称是‘命’的怪物，不是命运？”
“哈哈~”
太元圣母大笑，手中以世界之力为针线的刺绣，已经逐渐成型。
“命运二字，只不过是我等从《元始道经》参悟出来的定义。
道经中认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我也接受它的这个理念。
命运二字，只是称呼，而不是一个具体的生灵，一个具体的事物。
而那个‘命’，虽然掌控着近似于命运的力量，却不可能是命运本身。”
“掌控命运之力，还不是命运？”
见铁棠面露疑惑之色，太元圣母探手一摘，一朵紫色的兰花飘到他身前。
“此花名为紫金兰，乃是诸多丹药的辅材之一，世间有许多商人都收集起来贩卖。
我且问你。
倘若把世间所有的紫金兰，都给到一位商人。
那这个商人，他会是紫金兰么？”
“人是人，花是花，他自然不是。”铁棠大约理解了太元圣母的理念。
“那个怪物也是如此，哪怕他掌控了再多类似命运的力量，它也不会是命运本身。
这些事情，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太多为好，否则也是自引灾劫上身。
拿去吧！”
太元圣母说罢，随手一甩，她手上已经完成的刺绣，飞到了铁棠身前。
这赫然是一张精妙绝伦的人皮面具。
“你的来历，尽可能不要暴露，带上这张面具，变化由心，整个鸿蒙仙门能够看穿你身份的人，不出三个！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铁棠本来还在担忧，会不会被鸿蒙仙门的无量看破，这下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万无一失了。
“我想回去与元庚道别！”
太元圣母眼中闪过一抹异色，衣袖一挥，铁棠已经消失在阁楼之中。
……
“我说哥们，你跑啥呢？又去跟我娘告状是吧？”元庚看到铁棠突然出现，顿时埋怨起来。
“我这次是真要走了，此去一别，或许永无再见之日。”铁棠摩挲着手上的人皮面具，心中做出了决断
元庚一听，脸上并无半分忧伤之色：“怎么？你要死了？”
铁棠刚刚涌现的离别情绪，顿时烟消云散：“死胖子，你可真会说话。”
“你不死，说什么永无再见之日？这混沌大世界再大，逃得过我天宫的监察？
我要找你，就是呼吸之间的事，真给你闹得……”
元庚只以为铁棠是要出门远行游历，并没有想那么多。
“别说废话，我之前传你的两个手段，你记得好生钻研，切莫偷懒。”
“知道了，知道了，你快滚吧，等我哪天可以出宫了，马上就去找你。”
铁棠笑笑，也不解释，继续说道：“人有旦夕祸福，月有阴晴圆缺。
你的未来，我也无法看尽。
但你的宿命……或许可以改变。
之前你总是跟我讨要渡劫之法，我现在传你其中一种。
不过这门是我压箱底的手段，以你如今的修为实力，不可能参悟。
等你将前两个手段修炼纯熟，又修成神尊之后，或许可以尝试参悟这门…嗯…绝世道术！”
说罢他伸手一点，将星宿逆命术传给了元庚。
本来这门绝世大神通，铁棠并不打算告诉他，但刚刚从太元圣母口中，得知了‘命’的存在。
铁棠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不同于太元圣母，他是真正见识过命运大道的人。
命运大道虽然也不是一个具体的生灵，但却是真实存在的事物。
那个自称是‘命’的怪物，到底是什么存在，他也难以揣测。
除非这一次，太元圣母真的能够联合鸿蒙仙门的门主，与太古魔域的大祭司，真正将‘命’击杀或者镇压。
否则元庚只要成长下去，必然会接触到‘命’。
铁棠希望星辰逆命术，能够帮助元庚，改变自己的宿命。
亦或在永恒塔内，改变落败的结局，按部就班走上自己认识中的结果。
这只是一个希望的种子！
铁棠播撒出去，却没有奢求一定要开花结果。
他内心甚至认为，元庚一辈子都参悟不了星宿逆命术。
因为这个时代，根本就没有宿命大道，它还没有诞生。
“又多了一门……”元庚嘟囔着，显然有些不满，他如今还是少宫主性格，生性懒散，天宫一堆无上绝学都没心思修炼。
铁棠拍了拍元庚肩膀：“走了，保重！”
“走吧，走吧，下次再见，搞不好就轮到我救你了，到时候非得让你给我磕头不成。”
元庚仿佛想到了什么场景，贱兮兮地捂着嘴偷笑。
当他一抬头，房内却是没有了铁棠的身影。
“真走了？这么快，招呼也不打一声，还有教养没有？”
……
铁棠离开了太元天宫，被太元圣母直接送到了鸿蒙仙门的地界。
与坐落在混沌大世界上方，另辟寰宇的太元天宫不同。
鸿蒙仙门就在混沌大世界的东方大地之上。
在盘古开天的传闻之中，有许多传说被神话，如盘古的右眼化作了大日，左眼化作了寒月，骨骼化作了连绵高山等等。
这些神话传说，也让鸿蒙仙门更喜爱、亲近这片大地。
铁棠走在山野林莽之间，感受到的一切，的确又与龙城、太元天宫截然不同。
这里更为真实！
空气中飘荡的草木芬芳、蛮兽腥气，以及隐藏在丛林之中无数的大小虫类。
都让他有种回归原始，直达内心欲望的感应。
“十二甲子的开天大会，还有三天，宫主让我最好在山里呆上两天，不要沾染是非，最后一天再去仙门参加大会。
我也不是撩事斗非之人，她这是把我看低了。
照她所说。
要入开天榜，最少也要有超脱修为，除非资质极其出色，才偶有几个特例。
一万候补，岂不是说有一万超脱前来参加大会？
这混沌大世界，有这么多超脱吗？”
铁棠心中是不太信的。
大商时代的超脱至尊，那都是有数的，拢共才一百多个，就算是他在长河对岸看到的命运神树，似乎也只悬挂了数百寂灭道果。
给它翻上一两番，有个两三千超脱至尊，已经是难以想象之事。
这鸿蒙仙门搞个开天大会，就能招来一万超脱候补，这还是有名之数。
十一个甲子小会下来，真正报名参加过候补之选的超脱……只怕是远超一万之数。
两万、三万或许都不止！
这可能吗？
铁棠盘膝坐在一块青石上，背靠古木，旭日之辉穿过林荫，淡淡洒在他身上。
“大商时代，有天道限制，两百多万年的历史，其实也诞生了不止一百多位超脱。
那时候的寂灭境，只有百万年寿元，老死的也有一两批。
被人打死、修炼走火入魔的，外出去混沌星海游历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超脱，估摸也有一些。
七七八八加起来……
两百多万年，总共出现过的超脱，有两百，乃至三百个，这都是有可能的。
而混沌大世界，连太初天道都没有诞生，自然也没有任何限制。
青说天地已辟数亿年，数亿年的历史长河，诞生几万超脱……那是绰绰有余，十几万都有可能。
问题是。
他们不可能活这么久。
同一时代的超脱，理应是有数的。”
铁棠正掐算着各种可能性，却发现无法拿大商时代，来与混沌大世界对比。
混沌大世界太大了！
比起大商时代的世界，要大了不知多少倍。
这里连无量存在都有很多，开辟了一个又一个大、小世界。
生活在混沌大世界的生灵，已经无法以千亿、万亿来计算。
光是一个龙城，就有不知多少龙族。
似太元天宫、鸿蒙仙门这种，更是庞然大物。
更别说世间，还有许多如同京州青氏这般的地方豪族。
铁棠越想，越是觉得恐怖。
“相比之下，我所处的时代，顶多算是此地的一个中等世界。
可是如此厉害的混沌大世界，是怎么覆灭的？
后面的盘武一族，是不是盘古族的血脉延续？
盘轩当初说的灭世之战，命运亲自下场，与太初天道交锋，莫非就是在此时？
可时间线也对不上啊。
‘源初三年，太初画道为尊，欲笼混沌寰宇，龚行天之罚。
此行触命运，怒造化。
太初于天地枢纽昆仑山，对敌命运。’
这是诸世录上的记载，理应没错。
况且盘轩真身初成无量之际，还与太初天道交过手，三招落败。
也就是说，太初与命运一战，是在盘轩成就无量之后。
而盘轩乃是盘武真人的后裔。
这场灭世之战，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发生在当下。
没有错的，如今的混沌大世界，别说太初天道，连命运、造化都未必诞生了。
那是什么……覆灭了此界？”
铁棠正沉思着，突然耳边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不愿招惹是非，以免被太元圣母说中，是以果断以大虚空术隐入虚空。
迎面劈开齐人高灌木走来的，却是一个老猎户，带着一个半大不大，十岁上下的女娃。
铁棠定眼一看，发现这女娃却根本不是人，不知是什么诡谲种族，化作了人形。
她一双眼眸最为怪异，奇大无比，相比寻常女孩，足足要大了一倍不止。
这也让她的整个面部轮廓都显得异于常人。
“爷爷，我肚子好饿……”女娃牵着老猎户的手，小心翼翼地跟在身后。
“唉~爷爷老了，气血下滑，不如从前，这山中的野兽得了天地精华，却是愈发凶猛，难以宰杀啊。”
老猎户背负一副长弓，右手拿着一柄二尺长短的朴刀，腰间还悬着两柄斧头，脚步沉稳，气息却有些散乱。
眼看着这二人走累了，要去往铁棠原先盘坐的青石休憩。
铁棠心念一动，远处山林传来一声闷响，一头蛮力野彘被他暗中撞死在一块大石之上。
这一老一小，立刻闻声而动，潜伏着身躯，往动静传来的方向赶去。
看着他们走远，铁棠现出了身影。
他手指勾动，心中涌现了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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