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狱那扇沉重的玄铁闸门轰然落下,将涛然那死鱼般的颓丧彻底隔绝在黑暗深处。
演武仪典之后,他便会随着返航的使节一并提送方壶。
甬道幽深,长明灯火摇曳不明,只剩空击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回廊里交错。
一前一后。
灵砂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实则在安抚里头的那只烟兽。
余光亦未离身侧半步。
金某白发的戎装男子一路相随,步履闲适得有些过分,却始终都保持在三步的距离,不近一步,亦不远一分。
灵砂向前走一步,景元就向前走一步。
灵砂向后转身,他也转身看向镇守的金人——这金人可真金啊。
“将军大人真是好雅兴。”
灵砂率先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囚道里显得格外清亮。
“演武仪典迫在眉睫,神策府的门槛怕是都要被各路使节踏破了。您这忙人,倒是对这地底下的动向倒是了如指掌。”
她顿了顿,意有所指。
景元闻言,脚下步子未乱,只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灵砂姑娘说笑了,劳逸结合虽是养生之道,但总有些事情是需要时常费些手脚亲临查办的。”
“更何况这幽囚狱可是危机暗藏、多少大敌名录里头的家伙收押其中,越是在这等节日,就越是要提防生乱的可能。”
“最近虽是临近演武仪典,可越是临近,我这心里头却总觉得不踏实,太顺利了有时候反而是起祸的前兆。”
“灵砂姑娘毕竟非是武人,就算是看在元帅的面上,我也要看护好您的安危。”
近日既没有药王秘传的踪迹,甚至连罗浮的民事斗殴也少了很多。
以景元这样习惯和逆境斗争的人而言,当一件事情太过顺利的时候。
未必只是和治理有方挂钩。
也有可能……只是踏入风暴的前兆,有人想用这场平静作为麻醉。
可惜符玄这块好用的第一员工,被抽调玉阙老家参与通讯工程合作了。
连借助穷观阵一窥风头的法子都用不得了。
这份莫名其妙的隐忧,也是他此番前来幽囚狱的原因。
“不踏实?”
灵砂轻笑一声,停下脚步。
“能令罗浮将军大人都如此不安的事情,妾身也是好奇的紧呢。”
两人此时正行至一处转角,四下无人,唯有墙上兽首囚灯投下斑驳阴影。
她转过身,直视着这位平日里总是一副慵懒困顿的将军,此刻却目在幽囚深处。
此处并无他人,机巧们也到了换班自检的时刻。
灵砂微微前倾,缩短了两人间的距离,语气由调侃转为一种更为犀利的坦白。
“相较于将军大人寸步不离的看护,妾身的生性还是更加喜欢独处的一些……”
“您并非是昏聩之人,也知道我是为了彻底令罗浮的渊海平息而来。”
“但您这样处处尾随实在是令我的调查遭受钳制,我本以为您对临渊境的龙裔们开刀可见我的诚意,却在您的身上看到了些许猜忌,将军大人是担心那些狗急跳墙的龙师余孽对我不利,想要护我周全?”
她眯起眼,目光如针尖般在景元脸上扫过,不想放过对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或是说,步步尾随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您怕我这个新任的丹鼎司主事,既然有本事把涛然送进去,是不是也带着一点把您老也给送进去的念头?”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景元脸上的笑意却丝毫未减,他甚至还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抬手揉了揉眼角。
那副模样哪里有半点被戳穿心思的窘迫。
“司鼎丫头,你这可是冤枉我了。”
灵砂面目微沉,因为一只大手盖在了她的额顶,其上掌心的温度。
“我也算是在云华先生的身边看着您长大的,自然知道自己的后辈绝非借势发挥的庸类。”
“更何况,景元一生图谋固然胜败参半,但至少在之于元帅的期望这件事上,还是极少令她老人家落空的。”
景元心绪复杂。 他大致知道,元帅大人为什么会派遣一位生长自罗浮、最后长居于朱明的“医士”用作审查。
灵砂了解罗浮的架构、且与自己拥有难以调和的关系,外温内刃,是把剜骨清创的好刀。
但锐利的刀锋成效斐然的同时,也会成为逆骨极易折断的对象。
她并不知道,此刻的他们正处于一个极为危险的家伙的监视之下。
没有贸然出手……是因为目标并非是她么?
景元意识到了来人的目标是谁了。
“幽囚狱最深层的囚梯正值维修。”
“今日的审查就到此位置吧,速速请回,灵砂大人!”
景元突然说。
他的态度由原先的,变得冷硬。
转折之快,以至于令灵砂不由得一愣。
但,双方毕竟是极为了解彼此的。
若非有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这个满嘴跑火车谎话哄人的家伙绝对不会这样直白。
不对……轮值的金人怎么迟迟没有归位!
【金鳞燃犀】的秘术悄然施展,自指尖捕捉到了一丝不寻常。
空气中的味道是——狼裔!?
她安抚下袖中的烟兽,暗自恍然。
原来这才是烟兽这只兔子在方才想要传达的讯息!
人们总是认为监狱是守卫层层的要塞重地,因此行走其中便会不自觉的放下戒备。
景元绝对不可能比自己迟钝。
能令他都为之感到凝重的家伙,绝不是简单的存在——难道,是那个家伙!
尽管呼雷上一刻依旧确认还在狱中,但考虑到星天演武仪典罗浮界门大开,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哼。”
灵砂神情不变,反是升起了一份怒意。
“啪!”
一巴掌扇在景元的脸上!
“你也有脸提及恩师的名字?”
“你明明知道……那些长老才是最该授首伏诛的!”
这一幕显然令暗中的吃瓜狼众大为震惊。
罗浮办公室斗争,激烈如此!
景元面目沉于阴影,仿若感知不到脸上的疼痛。
“昔日云华先生所触及之处,几近是饮月君之乱的再演,所谓持明化生之法,也不过是褫夺他族根源的禁忌……彼时罗浮方立旧乱,我为罗浮将军苛刑正法,以儆效尤,并无不妥。”
“正如灵砂姑娘带着元帅的旨意,若以景元治舟不力将我押解虚陵,我亦无话可说。”
他的额发掩住了只目,只显出冰冷的棱角。
灵砂笑了。
真虚伪,真虚伪——景元!!!
苛刑正法,以儆效尤,呵呵。
那作为罪证本身的我……又为什么被你网开一面?
甚至被送入方壶、朱明。
以一条龙裔的身份脱罪于外?!
是对一条生命的怜悯。
还是对恩师的愧疚?
无论哪一种,她只觉得如此恶心,如此矛盾。
她既憎恶景元!
也在憎恶自己!
犹若轻烟的龙裔女子拂身而去。
“那就希望将军大人。”
“好好活着,
最好活到遭受审判的那天吧!”
她虽然像是在咒骂。
可景元却腾起了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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