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此话一出。
那些村中老人当下的确松了口气。
而户晨亮、赵平二人却不由瞪大了眼睛，很是诧异的看向谢良辰。
这家伙怎么敢保证的！
即便他们二人都不敢相信此次必能无事。
相反！
户晨亮，甚至就连赵平都觉得此次在劫难逃。
只是此时却见谢良辰看向那人族老继续说道：“你等今日被下狱，族中百姓明日必会前来公堂，请求衙门放人。”
“而咱大明历来都是极重视寻常百姓，届时你等几人必无罪得以释放。”
“今日姑且当到这牢狱里走一趟，权当是个新鲜。”
被这么一说，那些村中老人顿时放心了许多。
“谢老爷这么说，我们便放心了。”
正当那些族中老人出声致谢后，返回牢中床榻，不再言语之时。
其中一名老人却看向谢良辰。
犹豫半晌后，这才试探性问道。
“谢老爷，那小老儿是否.....”
“尽管放心！”
不等那人说完，谢良辰直接正色打断道。
“若真有官老爷询问，你只要供认不讳便是。”
“朝廷极重百姓，那官差必念你乃一村族老，不敢用刑。”
“倘若还不放心，届时大可将罪名全数推给在下便是。”
“这如何能成！”
待谢良辰说完，老人心中暗自松了口气的同时，当即正色反驳道。
“谢老爷对我平洼村也有大恩，若非谢老爷给我村百姓找谋生伙计，村中多数百姓怕是要被饿死。”
“小老儿自会承担罪责，绝不攀扯谢老爷。”
“不就是死了个京城来的小官嘛，大不了小老儿一命偿一命便是！”
“反正我都七十三了，也没几年活的了。”
听到这老者慷慨陈词，谢良辰拱手致谢后倒也没有多言。
只不过对于他这番话。
一旁牢房中的赵平、户晨亮二人心中却是一阵鄙夷。
京城来的小官？
监察御史虽说只是七品，与县令同级。
可因其为京官，又是御史官员，饶是在京城，朝中官员也要礼待有加。
再加上其前来太远乃皇帝亲自指派。
饶是赵平这个太原府尹都要畏惧三分。
可当下那老头竟说只是京城来的小官，还说什么一命偿一命。
这简直就是笑话。
就此时在牢房中所有人的性命加在一起，恐怕都难以偿还陈明的性命，难以平息朝廷怒火。
谢良辰一番宽慰之下，那些各村老者便也酣然入睡。
待到夜深，谢良辰这才凑到牢房跟前冲旁边的赵平悄声道。
“赵大人？赵大人？”
“嗯？”
本就端坐假寐的赵平闻言，微微侧目看向谢良辰。
“赵大人，此次审理此案的是何人？”
“怎的连您都被羁押了起来。”
“晋王殿下。”赵平不愿和谢良辰多言，应了一声后便又重新闭上眼睛。
而听到竟是王爷亲自审理此案，谢良辰心下一惊的同时，赶忙继续问道：“那此次咱们是否能逃过一劫？”
此话一出。
赵平猛地睁开眼睛，当下目光如刀狠狠看向对面的谢良辰。
“何来咱们一说！”
“本官与你什么时候关系亲厚到了不分彼此。”
“你是你，本官是本官，哪里来的咱们？”
“嗯.....”
“小人失言！”
被这么一斥，谢良辰抡起巴掌便给了自己一下。
面对赵平划清界限的做法，谢良辰倒是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这些个大官历来都是如此。
给他们送银子的时候，他们尚且摆足了官架子。
当下大祸临头，他们自然不会将自己一介草民放在眼里。
到时候自然能随手将他们抛弃，甚至让他们顶罪。
对于这点，谢良辰心中倒是十分平静。
从古至今历来都是这样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场面，莫说赵平这个大官。
即便是他谢良辰，方才也哄骗那平洼村的族长前去顶嘴。
略微一顿后，谢良辰满是歉意，继续说道。
“小人性命不足挂齿，只是不能连累了大人。”
“小人也是死不足惜，只想着赵大人能够逃过此劫。”
“嗯。”
哪怕谢良辰这话说的谦卑恭顺，可此刻的赵平却压根不想同他多言。
应了一声便又重新闭上眼睛。
也是意识到赵平不愿理他，更是不会在乎他的性命。
谢良辰缓缓挪动到另一边，靠在距离户晨亮较近的位置。
“户县令。”
“谢老爷有何指教。”
“大人此次.....”
不等谢良辰说完，户晨亮咽了下口水，索性直接出声道。
“下官已经认罪。”
“买凶杀人，皆是下官派人前去。与谢老爷、与赵大人毫无干系。”
“待明日公堂， 谢老爷只需咬紧不松口便是。”
“这....”
谢良辰当真没想到这户晨亮竟能如此仗义。
也就在他愣神之时，却听户晨亮继续说道。
“家中妻小，今后还要托付给谢老爷。”
“住在城东的母亲，也需谢老爷多多照顾。”
“县令大人放心！”
谢良辰神情一凛，当即正色道：“大人走后，我必将大人之母视作自己生母，妥善照顾。”
微微颔首后，户晨亮也没有继续多言。
实际上。
他认罪自然没有为了保下谢良辰的意思。
于户晨亮眼中，这谢良辰虽在修武县有些名望，可终究只是一条不入流的野狗罢了。
之所以认罪，也是为了保下府尹赵平。
毕竟他不过区区县令，自打上任以来他便很清楚有这么一天。
保下赵平，他的父母妻儿才能活命。
不然的话，不仅他要丢掉性命，恐怕全家全族都要一同丧命。
星夜斗转，牢狱之内寂静无声。
除了那几个村中族老尚能酣睡，谢良辰、户晨亮，还有赵平都是一夜无眠。
毕竟此次审案的乃是晋王朱棡，但凡明日说错一句话，他们的性命便要彻底断送。
次日天明。
将士大步走入牢房，将几人都给请了出来。
“官爷，我等皆是各村寻常百姓，怎的这次还将我们给捕来了？”
没有理会那些老者的胡搅蛮缠，几名兵卒默不作声，径直将他们带到院中。
而此时。
朱棡端坐在椅子上，表情平静却也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下官太原府尹赵平，拜见晋王殿下！”
“罪臣户晨亮拜见晋王殿下。”
一听说眼前之人竟是王爷，原本还吵着要让兵卒放他们回去的一众村中族老，当下立时跪伏在地，不敢言语。
见此情形。
朱棡下令几人起身，转而冲户晨亮问道。
“昨日你虽已经承认监察御史陈明乃是你下令所杀。”
“同谋之人是谁，派遣杀人的又是哪些？”
“回禀晋王殿下，小人没有同谋，差遣杀人的也不过是寻常百姓，事后这些百姓便已远遁他乡。”
听到这话，朱棡也没多言，冲着院中兵士缓缓点头。
下一秒。
两名身形魁梧的兵卒大步上前，将户晨亮按在地上后，抄起军棍便直接砸了下去。
和寻常衙门审案不同。
当下的朱棡却是没有说要打多少下。
在那户晨亮被行刑的同时，朱棡看向赵平继续道：“赵大人可有话要说？”
“这....”
“下官知罪。”
原以为朱棡追问户晨亮同谋，乃是暗自一旁的谢良辰。
可听到朱棡突然问向自己，赵平心下一惊，赶忙回道。
“下官主管太原府，监察御史死于太原境内，下官罪责难逃。”
“户晨亮狂悖枉法，竟敢擅杀监察御史，属实罪大恶极。”
“下官亦有任职不明之罪。”
听到赵平竟一切罪责推了个干净，到头只是一个御下不严之罪。
朱棡也没有同他继续多言。
和方才一样，冲院中兵卒点头示意后，便也命兵卒将赵平按在地上行刑。
而看到朱棡行事冷厉，即便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府尹赵平都被按在地上果断行刑。
此刻的谢良辰心神俱颤，整个人止不住的颤抖。
特别是半刻钟的时间，军棍不停。
哪怕赵平、户晨亮已被打的血肉模糊，数次昏迷过去。
可朱棡却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
“殿....殿下，下官罪不至死啊！”
被打的实在受不了，赵平无奈只好出声求饶道。
“下官虽有过错，可终究罪不至死。”
“不知殿下因何要将下官杖责至死！”
“仅是朝廷派来的监察御史死在你境内，你便难逃罪责。”
“可是殿下！”赵平昂着脑袋看向朱棡，高声回道：“此事与下官无关，下官纵是有罪，可也不至于要用性命来偿吧！”
没有理会赵平。
朱棡顺势看向谢良辰还有各村族老。
“本王将你等寻来，可知缘由？”
“草民.....草民....”
就在谢良辰心想，该如何不让朱棡的怒火波及到自己。
哪怕赵平、户晨亮被杖责至死，自己也能逃过此劫之时。
却见平洼村的那名族老立时仰头说道。
“王爷息怒，派人杀害京城老爷的，乃是小老儿所为！”
“哦？”
一时间。
谢良辰身躯一顿，此刻只感觉大脑一阵绞痛。
眼下是什么情形！
府尹这样的大官都可以不论证据，直接用刑。
那老东西是一心求死还是当真蠢笨。
当下还敢自己认罪？
也是注意到谢良辰表情错愕，呆呆的看向自己。
那老人微微点头，似是让谢良辰放心一般，转而看向朱棡继续说道。
“王爷明鉴，那为官老爷乃是小老儿让我族中百姓扮成盗匪，沿路截杀。”
“一切罪责皆在小老儿一人，与几位大人无关。”
“为何杀人？”
被朱棡这么一问，那老者显然是提前没有想好对策，当下也是支支吾吾说不出半个字来。
见他如此。
朱棡也懒得同他废话，当即冲兵卒下令道。
“将此人带回村中，指认行凶之人。”
“凡涉案之人，亲属尽数捕来。”
“是。”
当看到几名兵卒大步便朝自己走来。
原本还以为朝廷会顾念百姓，念他年老便就此作罢的老者，当下不免慌张了起来。
“王....王爷，小老儿杀的人，与旁人无关。”
“呵~”
面对这老人的突然改口，朱棡一时只觉可笑。
“你身为主谋，自然罪责难逃。”
“全家处斩没有多言。”
“只是你一老朽，安能截杀陈明御史？”
“从犯行凶之人，亦当全家处斩。”
“这.....这.....”
“怎会如此啊！”
听到全家抄斩这几个字，老人情绪激动，忙看向一旁的谢良辰。
昨日谢良辰明明说朝廷会看在他是寻常百姓的份上，对他网开一面的。
怎的今日不仅自己要被处死，就连自己全家都难逃死罪？
“谢老爷，你昨日不是这么说的....”
“你等可知所杀之人是谁！”
就在那老人向谢良辰求助之时，朱棡立时起身，怒声斥道。
“监察御史陈明乃天子门生，三年前二甲第一名。”
“陛下亲自委派其前往地方，稽查地方官员不法，乃朝廷钦差，天子亲信。”
“当下陈明于太原境内遇盗匪截杀，莫说你们二人，太原府所有官员都需严惩！”
对于这点，赵平、户晨亮自知此事紧要，不敢再次多言。
而朱棡似是觉得不够，继续斥道。
“听闻陈明身死，陛下震怒。”
“命吏部将你二人历年来的述职文书，皆重新翻找出来。”
“凡给你二人评定上甲的吏部官员，尽数下狱，等候审问。”
“赵知府，户县令，如此你二人可知当下形势之紧迫？”
一时间，赵平、户晨亮早已面如土色，呆愣愣趴在地上。
而旁边的一众村中老人，也听明白了当下形势。
不仅太原府的府尹赵平都难逃一死，甚至就连京城的大官都被下狱。
如此一来，处斩他们几人自然不在话下。
特别是方才一上来便直接认罪的那名老人，此刻更是双眼一黑，直接昏死了过去。
“殿下。”
“用刑叫醒！”
“此事朝野震动，不是装昏扮傻便能蒙混过关的！”
被朱棡这么一说，两名兵卒拿着夹指板便走了过来。
也是在枝头被放进夹指板的瞬间，方才昏死过去的老者赶忙喊道。
“醒了醒了！”
“王爷，小老儿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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