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声音，许修心愣了一下。
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发现自己的。
他下意识握紧剑，正要默念【怵蚣】二音时。
忽然，桶里的人站了起来。
并伴随一阵怪异的质问声。
“明明先前已经来取过了...为何又来？”
随着声音响起。
下一刻，许修心看到了差点让自己吐出来的一幕。
桶里泡着一个女人。
不知道这女人究竟多大的年纪，头发很长，凌乱花白，打结黏在一起。
她身上什么都没穿，但并不好看。
身躯上的整幅人皮十分松弛，一层一层下坠耷拉着，叠在一起。
看起来十分丑陋。
但最令人感到恶心的...是她身上遍布着腐烂的疮口。
密密麻麻，宛如蜂窝一样。
并且疮口大小不一。
看的人头皮发麻。
疮口里时不时有虫子爬出来又钻进去，像是觅食的蚂蚁一样。
同时里面不断往外流出腥臭的脓液。
随着她站起来，奇臭无比的气息冲顶而来，瞬间遍布四周。
与此同时，许修心看到，这女人的体格非常高，身形扭曲，瘦骨嶙峋，整个人驼着背，姿势怪异。
身高远远超出常人，至少有两个人叠起来那么高。
站起来，天灵盖几乎碰到天花板。
而在她身上...趴着许多像是蛤蟆一样的火命童子。
密密麻麻拥挤在一起，宛如寄生虫一般，不断吮吸着流出来的脓液。
许修心怔怔看到这一幕，表情变化间，下意识后退几步，捂住口鼻。
他从来没闻过这么臭的东西。
“是个新面孔，我没怎么见过你...”
她站在木桶里，缓缓伸出手来。
挂在上面的火命童子一阵乱窜，像是被惊动一样跳回桶里。
粘稠的液体甩出来，许修心皱着眉头又后退了几步。
盯着那只靠近的手，二话不说，举剑直接砍了过去。
先下手为强！
噌！
一道血光飞溅。
面前这老妖婆伸过来的手臂当场被砍断。
掉在地上。
鲜血瞬间从里面喷出来。
她愣了一下，紧跟着表情变了变。
许修心正准备继续攻击时，却忽然听她叹口气道。
“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听到这话，许修心愣了一下。
就见她弯腰缓缓捡起被砍断掉在地上的手臂。
按在伤口处，眨眼间，从断裂的肉体中，发出一阵浑浊粘稠的声音。
很快，断手竟然重新长了回去。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完好如初。
看到这一幕，许修心脸色一沉。
这是...不死之身？
他想起了大伯。
但又觉得不像。
“我身上这些东西确实不好看...”
她指着那些密密麻麻的疮口道。
“不过，要想养活这些孩子，就需要这些东西...”
养？
许修心闻言，看向她身上流脓的疮口。
你管这叫养孩子？
看着看着，他忽然发现这些疮口有些眼熟。
似乎和李菁菁身上的【邪溃】一模一样...
“你这是【邪溃】？”
他下意识问道。
“你知道啊...你是一名医生吗？”
老妖婆站在木桶里，身体扭曲的看着他。
见对方好像始终没有报复攻击自己的意思，许修心犹豫几秒，开口道。
“不是，但我见过这种病。”
“是吗，患上这种病可不好受...”
她叹了口气。
随后又缓缓坐回了巨大的木桶里。
许修心感觉她有些奇怪，也没有敌意。
忍不住问道。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我谁也不是...我在这里当然是为了养这些孩子，你看它们多可怜啊...”
她说着话，用手轻轻抚摸那些火命童子。
仿佛收到爱抚的童子们，发出一阵怪叫声，吃脓液的速度更快了。
许修心却感觉一阵反胃。
“这些婴儿...全靠吃你...这些东西活着？”
“是啊，它们也吃不了别的。”
老妖婆缓缓道。
“是谁把你关在这里的？”
“没有人关我，我是自愿的...”
她摇了摇头，在木桶中转过身来。
“我要是走了，这些孩子就都饿死了。”
“你知道你的这些孩子...都做了什么吗？”
许修心想起火命童子跳到人身上，到处乱舔，让人身上流脓的场景，语气忍不住凝重道。
“它们会把人变得像你一样。”
水桶里的老妖婆闻言，点了点头。
转而道。
“那能怎么办呢？孩子们饿了，总要吃东西，有时候我自己供应不了那么多。”
听到这话，许修心胃里猛然有种说不上来的堵塞感，咬牙道。
“你孩子会把人害死。”
“无所谓，我就是为了孩子变成这样的，总不能让我的孩子们饿着，别人牺牲一下也不要紧，我会谢谢他们的。”
“？？？”
谢谢？
谢谢有屁用？
许修心嘴角抽搐一下。
这是什么扭曲想法？
别人凭什么要为了你的孩子变成这个鬼样子？
“我的孩子们已经够可怜了，它们被大贡抛弃，无家可归，又变成这个样子，我不能再抛弃它们。”
“被大贡抛弃？”
听到这话，许修心眉头一颤。
就听老妖婆继续道。
“是啊，大贡他想要长生...就吸走了孩子的命格、人魂，可人没了魂魄，就变成了这副模样，可它们只是孩子呀...”
“...”
许修心闻言，好像逐渐明白了什么。
“这些火命童子，都是当年被大贡带走的火命格婴儿？”
老妖婆点了点头，却没有再说话。
但许修心已经知道答案了。
他脊背一阵发凉。
在先前的事情之中，他以为那些被大贡带走的孩子们下场是死亡。
但没想到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如果当初不是娘亲拼了命救下自己，这些被大贡吸走人魂喜欢吃流脓液体的火命童子...恐怕就是自己今天的下场。
怪不得十八年过去，黄鼎忠还会如此感激这份恩情。
许修心越想越觉得压抑。
看看这些被折磨成这种鬼样子的火命童子，靠吃脓液活着？
这已经不是人了。
大贡把这些火命格的孩子用完之后，选择扔掉。
反过来被明月楼底下的这个老妖婆用另一种方法苟延残喘的养活着。
而老妖婆又在火命童子的控制下...
变成了一个患有【邪溃】疾病的食物生产者。
来养活这些火命童子。
彼此之间，形成了一个闭环。
“原来是这样...”
想到这里，许修心逐渐明白了什么。
如果十年前，李居正的女儿李菁菁没能被救出来...
恐怕她就是下一个老妖婆了...
火命童子会疯狂抓住一个患有【邪溃】 的人去吸食、榨干。
可反过来说，如果当初李叔为了救自己的女儿，选择答应大贡。
去想办法收集那些火命格的婴儿，来换取自己女儿活着。
那明月楼下变成火命童子的孩子就会更多。
像老妖婆一样的怪异生物...也会越来越多。
总会有人被害。
不同的时，李居正是选择牺牲自己的家人，来坚守自己心中的道义。
世间事难得两全法。
许修心开始忍不住去想，李居正会不会是在曾经某一天，意外的看到过这悲哀的一幕？
就像自己此刻看到的一样。
所以才选择如此坚定的走下去。
然而，原因和答案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
李居正坚守这么多年，却终究未能完成的道义。
许修心会替他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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