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观海看着韩墨，他依然静静的看着窗外，车窗上随着他呼出的水汽，已经布满他眼前那一块，变得模糊起来，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外面景物的一个轮廓。但韩墨却好似没有觉察一般，似乎在他眼前，早已经看破了一切，什么也遮不住他的双眼。
余观海知道，韩墨看的，已经不再是风景，不是大漠的苍凉和孤烟的平静，也不是长河落日的荒芜低沉。他看得是人生，看的是天地苍生。
韩墨的话不停的在余观海脑海里面回荡，韩墨错了吗？人生下来就是活着，哪里需要问那么多的问什么，追根究底，不过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但是修士一身，踏破寿命的限制，争取天地的命运的百年掌控，走出属于自己的路。他们本就是一群不服命运的人，本就是要寻找生命真意的人，韩墨怀疑自己一身难道有错吗？不……他没有错。
良久之后，余观海悠悠的说了一句：“韩兄，也许你走错路了。”
韩墨扭过头来，静静的看着余观海：“我走错了？”
“走错了。”
“错在哪里？”
“错在你知道了自己为什么而去，却不知道为什么而去。或者你知道自己为什么而去，却不知自己为什么而来。”
“是吗？”韩墨眼帘垂下来，是啊！自己确实知道为什么而去，却不知道为什么而来，难道我真的走错路了吗？
余观海继续道：“其实我们所走的路，虽然路径五花八门，但是殊途同归，一个逍遥自在，太过笼统了，并不能说清楚。说白了，就是将我们身上束缚的一个个枷锁打开，释放真实的自我。正如我们刚刚踏入修行的时候，遭遇的仇人和压迫一样，那时候，我们心想着的是解决掉他们。”
“但是随着我们越来越强，摆在我们面前的敌人就越来越强。修者逆天而行，这便是最好的体现。所以我们必须更强，只有那样才能破开更强的枷锁和威胁，方才能够更进一步的逍遥自在，无所畏惧。”
韩墨颓然一笑：“这是个无穷无尽的过程，不是吗？”
余观海不疑置否的点点头：“的确，这是个无穷无尽的过程，犹如一条通往远处，永远看不到尽头的路。可是我们活着就得走下去，若是不愿意，那么当初就不应该选择修者这条路，这是寂寞的赶路过程。”
“不……我不那么认为。”
韩墨深吸了口气：“其实说到底，你所谓的解开枷锁，都只是一个心灵上的满足，正如神修内道一般，修的是内在。但是依然有着武修外道的存在，他们则是以现实的动作和获取，满足心理的满足，两者虽然殊途同归，但是真正走下去，却是截然相反的，神修内道可以一夜顿悟，而武修外道，却需要漫漫岁月去磨砺。”
余观海淡淡一笑：“这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不否认可以一夜顿悟，但是顿悟需要很深厚的积累，积累的时间，与武修外道的漫漫岁月，不也是一样的吗？”
韩墨摇了摇头：“并不一样，前者可以说是发自内心的，自己想要超脱，但是后者，却更多的是被身不由己的逼迫，不得不踏上他们不愿意走的路，纵使他们也希望强大。”
余观海沉默良久，最后悠悠的说了一句。
“你果然走错了路。”
“我虽然不知道阻隔在你面前的是什么，但是若是我，并不介意它是什么，我只在意，我该从什么地方入手去打破或者越过它们，这不是成为我停下来的理由。纵使千难万险，死我也会死在冲锋的路上。”
“这……”韩墨不禁苦笑起来，这是被鄙视了吗？说实话，他并不是惧怕，而是有种即使做了，也不存在什么意义的感觉。天地之大，纵使踏破这一层又能如何呢？终究顶着的还是厚厚的苍天，毫无意义。
他手中一晃，出现一本书。随即将自己的手，放在狭窄的桌子上，随后将书盖上去。
“我想看到自己的手，就需要一页页的将书翻开，方才能够最后的翻完书页，看到最后的手。但是这是一本不可以一下子翻开全部的书，只能一步步的走，而且这本书也可能是永远翻不完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余观海点了点头，这让他忽然想起一股叠盒子的故事，盒子里面是盒子，盒子里面还是盒子。打开第一个盒子之后，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便永无止境的打开接下来的盒子，最后才发现，这是个轮回不止的过程，你永远看不到盒子最后装着的是什么东西。
“韩兄，那么你觉得现在你是活着的吗？”
韩墨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么除了翻书，你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站在一旁永远看着这本书，那样你觉得自己就怡然自得，逃过一切了吗？”
韩墨沉默下去，没有说话。
“不，你没有逃过，你只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就如修者欺骗自己已经摒弃了七情六欲一般。呢明明有翻书之心，却因为惧怕这是个没有结果的过程，其实这时候，你已经不算数活着了，而是死了。尸位素餐、行尸走肉也许正是最好的描述。”
“退一步说来说，你怎么知道这是没有尽头的呢？谁告诉你正确的答案了？不……都没有，既然如此，何不试一试呢？至少这样，可以证明你依然活着。”
“活着需要证明吗？”韩墨抬眼问道。
余观海笃定的回答：“需要。”
两人静静的凝视着对方，好似在进行一场天人交战一般，谁也没有眨一下眼睛。彼此的眼中的对方，那容貌早已经不复存在，变成了对与错的交织，成为了看书和翻书的交错。
火车哐嘡哐嘡的响着，车厢里的人百无聊赖，有的已经靠在座位上闭上眼睛了，推着小吃杂志的乘务员晃晃悠悠的走过去，吆喝一声，却没人理会。
对视的两人，却是此时相视一笑，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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