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
李勇？
江凡顿时愣住了，瞳孔骤然缩小，
老烟鬼说，李勇是他的名字？
可，老烟鬼不是叫杨海明吗？为什么李勇会是他的名字！
江凡本以为，老烟鬼和李勇认识，日记本里新出现的内容记载了李勇和杨海明的故事。
他有想过，老烟鬼会说自己曾经认识李勇。
又或者是，李勇背叛过自己。
但，唯独没有想到，老烟鬼说李勇是自己的名字！
不会，老烟鬼骗他的吧？
一旁的老烟鬼没有发现江凡脸上的质疑的神情，他浑身散发怨气，双眼无神。
“兄弟……”
他用一种充满了痛苦与自责的沙哑声音，喃喃地自言自语道。
“…… 是我对不起你。 ”
“如果当初我能再勇敢一点。”
“或许……”
“或许你就不会死了……”
“小子……”
老烟鬼的声音，
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沙哑与疲惫。
他抬起那双通红布满了血丝的眼睛，看着江凡。
缓缓地开口了。
“你想听故事吗？”
“一个关于一个叫李勇的蠢货，和一个叫杨海明的傻瓜的故事。”
江凡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也很好奇，为什么老烟鬼会说自己是李勇，而非杨海明。
老烟鬼开始缓缓地讲述了起来。
他的故事很长。
也很残酷。
他就是李勇。
是那个日记本里充满了挣扎与痛苦，却始终坚守着最后底线的年轻人。
而杨海明。
是他最好的兄弟。
是他在x区那个人间地狱里唯一的光。
他和杨海明一样。
都是被骗进这个人间地狱。
“ 只不过我啊，是被我的亲戚骗进来赚大钱的。”
“ 而他，是被高薪招聘的广告，给骗进这个人间地狱的可怜虫。”
“ 哈哈哈，你说，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人？随随便便相信网上的招聘广告啊！”
老烟鬼咧开嘴，又哭又笑，絮絮叨叨不断说着。
他们，
在x区，在那个充满了罪恶与谎言的地方相遇。
最黑暗也最绝望的环境里，相互扶持成为了彼此唯一的依靠，成为了最要好的兄弟。
他们一起反抗过。
一起计划过逃跑。
但是最终都以失败而告终。
换来的只有一次又一次的更加残酷的毒打与折磨。
渐渐地。
老烟鬼那原本还和杨海明一样充满了反抗精神的心。
开始被无尽的绝望，给一点点地磨平了。
他开始变得麻木。
变得圆滑。
他学会了如何在这个吃人的世界里更好地活下去。
“ 因为，我想回家。”
“ 我想赚大钱，给我妈长脸。”
老烟鬼哭着哭着，脸上浮现出一抹柔和的神色。
“ 我想告诉我妈，她儿子是个有本事的人！”
“ 这样，她就不会被村里那些人嘲笑。”
“ 这样，她就不会知道，我不是工作，而是进了所谓的........诈骗场........”
做出改变的老烟鬼，很快在x区赚到了第一桶金。
而杨海明却始终坚守着他那可笑的底线。
不愿同流合污。
两人，也渐行渐远。
最终。
在一个血色的黄昏。
杨海明因为长期的业绩不达标，和骨子里的那份不屈的反抗。
彻底地激怒了那个x区的主管。
他被当着所有人的面。
活生生地打死了。
然后他的尸体被拖了出去。
“ 哈哈哈哈，这就是不改变的下场！！！”
“ 哈哈哈，看吧，早他妈劝你改改，你就是不听！”
老烟鬼忽然大声笑了起来，满眼通红，
挺起的脊背，却弯了下来。
“ 如果，你当初改改，你就不会死........”
“ 如果，如果.........我有能力混上主管的位置，你也不会死........”
“ 哈哈哈哈，看吧，我是对的，我是对的.........”
老烟鬼笑着，笑着，笑声逐渐变弱。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角滑下，笑的脸上都是苦涩。
老烟鬼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他看着自己最好的兄弟，惨死在自己的面前。
自己却无能为力。
甚至连为他收尸的勇气都没有。
从那天起。
老烟鬼就彻底地变了。
他没有变得沉默，而是更加奋发向上，
诈骗业绩也越来越好，在x区的地位甚至一度高过了x区的主管。
但优异的业绩，大笔的金钱却没有让老烟鬼从内心的颓废走出。
似乎，他已经死了。
那个曾经还对世界抱有一丝幻想的善良的年轻人。
在那天下午，随着他最好的兄弟杨海明一起，被x区的人活生生的打死了。
活下来的。
只是一个名叫“杨海明”的鬼魂。
“ 我为了提醒自己，不要变成杨海明那样油盐不进，不懂得变通的人，我舍弃了自己的名字。”
“ 我是杨海明？噢，不，没有人会在意我叫什么。”
“ 不管叫李勇也好，叫杨海明也罢。”
“ 在光明养猪场里，我是0263号员工，我没有名字。”
他变成了杨海明。
他变成了老烟鬼。
“ 逐渐的，我开始厌倦诈骗成功后带来的喜悦，也厌倦了大笔的诈骗金额分成。”
“ 没有意思，哪怕诈骗更多的钱又如何？”
“ 还是x区里的一个赚钱的工具罢了！”
“ 就跟那些被卖出去的猪一样，没有自己人生的掌控权。”
“ 如果有一天，我诈骗能力不行了，我会不会跟他一样？被人打死？”
于是，
老烟鬼开始转变目标，
他不想赚大钱了，他只想要掌控自己的命运！
于是，老烟鬼凭借着自己远超常人的狡猾与智慧。
一步步地从x区里最底层的工具。
爬上了d-a区主管，这个看起来不起眼却又充满了实权的位置。
老烟鬼，也终于能够掌握自己的命运了。
起码，他不会被人因为业绩不达标，乱棍打死。
老烟鬼的故事讲完了。
两人的氛围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的沉默。
江凡久久没有说话，心猛地一沉。
虽然他早已猜到了这个结局。
但是当他亲耳从老烟鬼的嘴里，听到这个残酷的事实的时候。
江凡心中还是不禁感到了一丝沉重的悲哀。
那个在日记里，始终坚守着自己最后底线的善良年轻人。
最终，还是没能逃过光明养猪场的污染，一块同流合污，变成曾经的x区主管了。
老烟鬼一个人在那里悲伤了很久很久。
他仿佛陷入了一个充满了痛苦与悔恨的久远回忆之中。
一会大笑，
一会默默哭泣，
一会又摇摇头，不断怒骂，
一会又懊悔自己没能救下自己的兄弟，情绪肆乱，无法自拔。
江凡没有去打扰老烟鬼，也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老烟鬼的旁边，
为老烟鬼，默默的点上一根手指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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