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
离开了弥漫着迷茫与沉重气息的芳芸洞,叶青儿并未如常人所想那般径直返回百草洞继续那看似永无止境的闭关。
夜风带着山间的凉意拂过她的面颊,却吹不散她心头的郁结与寒意。
莫古的话语,结合她亲眼所见的宗门内那冷酷的“筛选”,如同冰冷的锥子,刺破了她原本还对宗门高层存有的一丝幻想。
然而,叶青儿深知,兼听则明,偏信则暗。
莫古的视角或许因其立场和接触层面而带有局限性。
任何信息经由他人之口,难免会染上转述者的主观色彩。
她需要更全面、更直接地看清这迷雾下的真相,尤其是要弄明白,她那位志同道合、因为个人原因同样对宗门现状不满、一起谋划“大事”的李青鳞师兄,在此事上究竟持何种态度。
这关乎她接下来的抉择,甚至关乎整个计划的根基。
心意既定,叶青儿身形微动,便化作一道若有若无的青影,融入竹山宗沉沉的夜色之中,向着李青鳞的洞府方向悄然掠去。
李青鳞的洞府位于方壶山另一侧灵气更为充沛的山谷之中,周围禁制森严,但对于叶青儿这位同阶长老且是常客而言,自然畅通无阻。
她发出了一道传音符,片刻后,洞府禁制开启,叶青儿缓步而入。
洞府内不似莫古处那般朴素,布置得清雅别致,灵植点缀,香气氤氲。
李青鳞正坐于一方玉质茶台前,手持一卷古朴竹简,见叶青儿进来,他放下竹简,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诧异,随即化为温和的笑意。
“叶师妹?这个时辰来访,倒是稀客。快请坐。”
李青鳞挥手示意身旁的蒲团,顺手为她斟上一杯灵气盎然的热茶:
“观师妹周身气息圆融内敛,青光隐现,这五年闭关,于木之道上的感悟想必又精进了不少,根基更为扎实了。”
他目光在叶青儿身上停留片刻,语气带着赞许:
“道韵亦愈发清晰,看来离那大成之境,不远矣。如此这般,咱们的计划也终于不算是空中楼阁了。”
叶青儿依言坐下,接过茶盏却未饮,只是指尖轻轻摩挲着温热的杯壁。
她抬眼看向李青鳞,决定开门见山,不再做无谓的寒暄。
“师兄过誉了,师妹此番修行,不过是按部就班,勉强跟上师兄在悟道上的脚步罢了。”
她微微一顿,目光直视李青鳞,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回避的认真:
“只是师妹刚刚出关,在外略作走动,见闻了些许事情,心中有些疑惑,如鲠在喉,还想请师兄解惑。”
李青粼眉梢微挑,似乎有些意外,但依旧保持着从容:
“哦?所为何事,但说无妨。你我之间,何必见外。”
叶青儿略一沉吟,组织了一下语言,尽量以客观、不带明显倾向的语气描述道:
“师妹方才路过山门处的通明剑阵,见同门弟子申请祛蛊,似乎……程序颇为严格,盘问仔细。
甚至……见有弟子因审核未过而被执事弟子带离,不知去向。”
她话语谨慎,并未直接提及那血腥的“迷雾廊道”,但目光却紧紧锁定李青鳞的双眸,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情绪波动:
“师兄你常年处理宗门事务,身处核心,不知你对宗门设立如此严格审核机制,是作何考量?
毕竟,同门一场,皆受魔神蛊所害,身不由己者居多,是否应……多给予一些改过自新、重归正途的机会?”
她问得委婉,但问题核心直指那套不公的潜规则,试图探寻李青鳞的真实想法。
李青鳞闻言,脸上的温和笑意渐渐敛去,化作一声轻轻的叹息,那叹息中蕴含着复杂的情绪,有无奈,有凝重,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回避。他沉默了片刻,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茶台,才缓缓开口道:
“叶师妹,你常年闭关潜修,心无旁骛,或对宗门外界这五年来的局势变幻感知不深。
通明剑阵虽是祛除魔神蛊的利器,此点毋庸置疑,但其运转,尤其是维持其核心剑意的纯净与足以祛除化神级魔神蛊的威力,耗费甚巨,更需要数位金丹修士来作为剑阵的伤害承担者,以免被祛蛊之人为剑气所伤。
宗门资源并非无限,不可能也无能力无差别、无条件地满足所有弟子的祛蛊需求。”
他顿了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似乎在斟酌词句,随后继续道:
“此为其一,资源之限。
其二,也是更为关键的一点,古神教亡我正道之心不死,其渗透手段诡谲莫测,无孔不入。
谁能保证,每一个前来申请祛蛊的弟子,都是真心实意想要摆脱控制,而不是奉了古神教高层之命,假意祛蛊,实则伺机破坏剑阵根基,或潜伏下来,作为更隐蔽、更危险的内应?”
李青鳞的语气变得严肃而沉重,带着一种“不得不为”的无奈:
“宗门设立这般审核机制,实是不得已而为之的防范之举。
旨在甄别那些中蛊年深日久、心智可能已被潜移默化影响至深,或是曾与古神教牵扯过深、难以保证其祛蛊后忠诚度的弟子。
非常时期,行非常之法。为了大多数门人的安全,为了宗门整体的稳定与传承,一些……必要的牺牲,也是在所难免。”
他将“必要的牺牲”几个字咬得略重,仿佛在强调这决策的残酷性与合理性并存。
叶青儿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如同浸入冰水之中。
李青鳞的话,听起来有理有据,冠冕堂皇,站在宗门管理者的角度,似乎无懈可击。
他巧妙地将“资源有限”和“防范渗透”作为两大理由,构建了一个看似坚固的逻辑堡垒,却完全回避了叶青儿问题中隐含的核心——那显而易见的派系倾轧和针对花舞派、毒派的选择性执法!
他默认了这套规则的存在,甚至为之披上了一层“无奈”与“必要”的外衣。
“必要的牺牲?”
叶青儿忍不住追问,语气虽竭力保持平稳,但一丝冷意已然透出:
“师兄,据师妹观察,这‘必要’的尺度,似乎拿捏得颇为微妙。
花舞派和毒派弟子通过审核、得以祛蛊的比例,远低于藤派弟子。这其中差异,难道也全然是出于对宗门安全的纯粹考量吗?
师兄你……内心深处,果真也是这般认为的么?”
她将问题挑得更明,直指那层不堪的窗户纸。
李青鳞的目光几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他放下茶杯,视线微微低垂,落在了氤氲的茶水上,避开了叶青儿那双仿佛能洞穿虚妄的清澈眼眸。他的声音略显低沉,带着一种近乎妥协的疲惫:
“叶师妹,你久不理俗务,或许不知。宗门内部,藤、花、毒三派渊源流长,其间关系盘根错节,利益交织。
有些事,并非表面那般非黑即白,其背后的考量,也远比单纯的公正与否更为复杂。”
他顿了顿,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因此,哪怕我知道……知道眼下这般做法,或许有失公允,对花舞派和毒派弟子不公。
但师妹,我们如今势单力薄,根本没有足够的力量和资本去正面反对这种……不公。
而我……在掌门师尊面前,人微言轻,也无法在此事上左右他老人家的决断。”
他重新抬起头,看向叶青儿时,眼神中带着一种语重心长的劝诫:
“叶师妹,你是我,你,还有倪道友三人中最有可能踏足化神之境的人。
你的当务之急,是心无旁骛,潜心悟道,争取早日突破化神瓶颈。
须知唯有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才能真正拥有不可撼动的话语权,届时,你才能去改变你想改变的一切不合理之事。
宗门这些繁琐庶务,自有我周旋处理,你实在不必过于挂心,以免扰乱了心神,耽误了自身修行大道。”
他最后叹息一声,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无力感:
“至于现在……虽然师尊他们做出这等决策,我心中是真的很痛心。
但就凭你我现在的修为和实力,我们恐怕……也只能暂时眼睁睁看着他们行此错事,却什么也改变不了,无力回天啊。”
这番话,如同最后一记重锤,彻底击碎了叶青儿对宗门高层最后的一丝幻想,也让她看清了李青鳞在此事上的真实立场——一种基于现实权衡的、无奈的妥协与默许。
连这个因早年遭遇不公而与自己同谋、意图改变宗门现状的师兄,在面对根深蒂固的派系势力和掌门权威时,都选择了退让和“顾全大局”。
那么,指望通过内部协商、自上而下地推行公正,无异于痴人说梦,水中捞月!
她终于深切地体会到莫古那深重的迷茫与无力感从何而来。
这绝非个别人的短视,而是一种系统性的、根植于利益格局、恐惧心理和路径依赖的顽疾!
期望既得利益者主动让渡权力、幡然醒悟,根本是奢望。
随后,李青鳞见叶青儿已然出关,便顺势邀请她如今便留下,与他再论一番木之大道,以期能助她加快感悟,尽早将木之道推至“大道已成”之境。
然而,叶青儿此刻心绪已乱,满脑子皆是外界的不公与未来的抉择,哪里还有心思静坐论道。
她以距离上次约定好的论道之期尚有两月有余,且她此番出关,确实另有一些紧要私事需前往处理为由,婉言推辞了。
李青鳞闻言,脸上明显掠过一丝不悦,眉头微蹙。在他看来,叶青儿此举近乎于浪费时间,放弃宝贵的悟道机会去管那些“闲事”,实属不智。
但他也知叶青儿性子执拗,一旦决定,难以强求,最终只是淡淡说了句“师妹既已有安排,那便随你吧,只是莫要忘了根本才好”,便由她去了。
离开李青鳞的洞府,叶青儿只觉胸中一股郁气难以排遣。
宗门内的现状已然窥见一斑,但她还需要看看整个宁州的大环境,是否真如莫古所言那般令人窒息。她需要亲眼去验证。
于是,叶青儿并未返回百草洞,而是身形化作一道淡不可见的青虹,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竹山宗,向着距离宗门最近、地处西南沿海的仙城——广陵城而去。
她的目标,是广陵城中由江浅梦经营的江月楼。这位亦友亦商、心思难以捉摸的女子,或许能提供另一个角度的信息。
一日后,广陵城,江月楼顶层。
江浅梦的私人办公室内布置得极尽奢华,灵檀袅袅。她正慵懒地靠在一张铺着柔软兽皮的宽大座椅上,纤纤玉指捻起一枚当做零食的天灵果,悠哉悠哉地品着。
目光则是落在面前桌案上堆积的一叠签满了不同名字、按着红手印的放贷契约上,唇角勾起一抹满意而会心的微笑。
这些契约,意味着源源不断的灵石和可供驱使12个时辰接连不休的劳力。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她一位金丹期契约奴工恭敬的通报声:
“楼主,竹山宗叶青儿长老在外求见。”
江浅梦闻言一愣,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显然没料到叶青儿会此时来访。
但她反应极快,脸上瞬间堆起热情洋溢的笑容,连忙起身,亲自迎了出去。
“哎呀呀!今儿是什么风,把叶妹妹你给吹来了?”
江浅梦人未至,声先到,语气娇媚而热络:
“叶妹妹,你不是说要在洞府里闭关冲击大道,不理俗世纷扰么?怎得有空跑到我这铜臭之地来了?真是稀客,稀客呀!”
她亲热地挽住叶青儿的胳膊,将其引入装饰华丽的办公室内,吩咐侍女奉上最好的灵茶。
叶青儿与江浅梦稍作寒暄,礼节性地抿了口茶,便直接切入正题,她目光平静地看向江浅梦,问道:
“江姐姐,我此番前来,是有一事相问。
听闻广陵城内,对于使用通明剑阵祛除魔神蛊,并非一视同仁,设有诸多门槛限制。不知姐姐对此事知晓多少?又是否……参与其中?
明明你的邢浩就正在古神教内潜伏,你为何要行此举?”
江浅梦闻言,脸上那夸张的热情笑容瞬间一收,换上了一副泫然欲泣、备受委屈的模样,她用绣帕轻轻擦拭并不存在的眼泪,嗔怪道:
“哎哟,我的好妹妹!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谣言,来编排姐姐我呀?
姐姐我虽是生意人,讲究个盈亏,但也是有心有肺的,怎会做出那等绝情之事?”
她话锋一转,立刻解释道:
“妹妹你有所不知,那些风言风语,多半是以讹传讹。
姐姐我掌管这广陵城的通明剑阵事宜,可是立下了规矩的:
凡是拥有我广陵城本地户籍的各大家族子弟,但凡中了魔神蛊,只要查实,在通明剑阵建成之后,姐姐我可是立刻承诺,无条件给他们免费祛蛊!分文不取!
这可是天大的善举了吧?”
她伸出涂着蔻丹的食指,继续细数:
“再者,若是星河剑派的本门弟子前来祛蛊,那更是便宜,只需要象征性地缴纳一百灵石,便可入阵祛蛊。
妹妹你也是懂行的,这通明剑阵启动一次,耗费的灵石数以千计,这一百灵石,怕是连运转成本的零头都够不上,姐姐我这简直是赔本赚吆喝,纯属照顾同门了!”
说到这里,她脸上露出一种理所当然的商人表情:
“不过呢,妹妹你也得体谅姐姐。
姐姐我到底是个商人,不是武陵城白帝楼和倪家那帮做慈善的活菩萨。
这庞大的开销,总不能一直让姐姐我自己掏腰包,或者让广陵城的世家大族们分摊吧?
既然不能,那这钱,自然得由‘外人’来出。”
她所谓的“外人”,便是指非广陵城户籍、也非星河剑派弟子的修士。
“若是此类修士前来求助祛蛊,那么抱歉,需实打实地缴纳六十万灵石,方可购买一个祛蛊名额。
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江浅梦话锋又一转,摆出一副“仁至义尽”的姿态:
“但是呢,姐姐我也不是那等冷血无情之人。
若前来祛蛊的散修,灵根天赋尚可,在四灵根以上,且修为至少达到炼气后期,证明其有‘还款能力’,姐姐我便大发慈悲,可以以放贷的形式,将他们缺少的那部分灵石先行垫上。”
她指了指桌上那叠契约,笑靥如花:
“代价嘛,自然就是签下这契约,日后为我江月楼做工还债,直到连本带利还清为止。这可是给了他们一条活路呢!”
她看着叶青儿虽然极力掩饰,但眼神深处依旧流露出的一丝不满与冰冷,不由得嗤笑一声,用绣帕轻轻点了点叶青儿的肩膀:
“啧啧,看来叶妹妹还是这般心善,善得甚至有些……天真了。
如果不是有了小梦,就你这态度,我今天非抵你一顿不可。
你或许在心里嘀咕,我这般作为,和那古神教奴役奴籍修士有何区别?”
江浅梦自问自答,语气带着一丝傲然:
“区别大着呢!至少,在我江月楼,我只图他们的财,要他们出力还债,签的也是明明白白的契约,有年限,有规矩,不会像古神教那样,动辄打杀,随时可能吸干他们的精血,要了他们的性命!
我给了他们希望,也给了他们一条实实在在的出路!”
她随即又拉出旁人对比,语气带着不屑:
“再说了,和云汐城的某个兼职当城主、还有严重道德洁癖的贱人相比,姐姐我简直是活菩萨了!
你是不知道,在云汐城那边,有多少想要祛蛊的人,就因为曾经为了提升修为、或者疗伤,服用过魔道那边流传出来的丹药,体内积了浊气。
在城门口那特制的一面‘清浊镜’前一照,吐不出纯净清气,便被那贱人直接拒之门外,要么排队等能吐清气的人祛完蛊再说,要么就直接被赶走,任其自生自灭!”
江浅梦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讥讽和得意的表情:
“就因为这,不知多少从云汐城被赶出来的可怜人,跑到我这广陵城来,哭着求着贷款祛除了体内的魔神蛊。
他们祛完蛊后,不仅对我没有半分怨言,还一个劲地磕头谢恩,说什么‘江月楼的恩情这辈子都还不完’呢!
妹妹你说,这世道,是姐姐我做得对,还是某人的假清高做得对?”
叶青儿看着江浅梦那副将赤裸裸的剥削包装成“仁慈”与“机会”的嘴脸,心中一片冰凉。
她知道与江浅梦争论价值观无异于对牛弹琴,遂不再多言,只是淡淡说了句“姐姐的生意经,小妹受教了”,便起身告辞。
离开广陵城,叶青儿又依次前往天星城、逸风城,尤其是重点暗访了由洛秋水实际掌控的云汐城。
在云汐城,她亲眼见到了洛秋水设立的“清浊镜”。
但凡前来求助祛蛊者,需先过此镜,口吐清气者,证明其“身家清白”,未受魔道丹药污染,方可被准许入城,并获得免费祛蛊的机会。
而那些因各种原因曾服用过魔道丹药、吐不出清气的修士,则一律被冷酷地拒之门外,甚至会被守卫驱逐出云汐城地界,毫无通融余地。
而今日,恰巧洛秋水亲自监督。
只见她站在城楼之上,面容清冷,目光坚定,仿佛在坚守某种不容玷污的原则,却对城墙下的哀嚎与绝望视若无睹。
而在天星城和逸风城,情况则类似,都需要有头有脸的人物或势力作保,证明申请者清白,方有获得祛蛊资格的可能,但最终仍需缴纳数万灵石的巨额费用。
一番考察下来,叶青儿的心沉到了谷底。
宁州各地的现状,比莫古描述的甚至更为不堪。除了武陵城在白帝楼和倪家的主导下勉强维持着底线公正外,其他四大仙城,各自以资源、安全、道德、利益等为名,人为地制造着新的不公和壁垒。
通明剑阵这本该是救赎的希望之光,却被权力和偏见扭曲成了筛选择优、巩固势力、甚至敛财的工具!
这残酷的现实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叶青儿。
她清晰地认识到,想要推行莫古那个“吸纳弃暗投明者、从根本上瓦解古神教”的计划,想要在竹山宗内打破那套不公的潜规则,仅仅依靠道理和理想是远远不够的。
她需要力量,需要足以震慑一切宵小、抗衡所有既得利益集团反弹的绝对力量!需要能让武陵城那种相对公正的模式得以推广而不被扼杀的力量!
化神!必须是化神级的力量!
然而,这个认知带来的却是更深的绝望。十年,哪怕她再闭关苦修十年,也仅仅是在“悟道”上勉强摸到化神的门槛,距离真正的化神境界,还有修为积累、资源准备、雷劫风险等重重关隘,遥不可及。若按部就班,至少需要数十年,甚至一两百年!
到时候,一切早已尘埃落定,什么都晚了。
在有些绝望的氛围之中,叶青儿回到了百草洞。
洞府内寂静无声,只有她自己的心跳清晰可闻。
她需要力量,需要足以毁灭一切不公、守护心中所念的力量,这股渴望几乎要冲破她的胸膛。然而,前路何在?
左思右想,心神激荡之际,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照亮了她的思绪!
她猛地意识到,她如今最迫切需要的,并非一定是自身突破到化神境界那个“结果”,而是一个能够“等效于”化神期、足以形成战略威慑的“力量”!
这个力量的来源,未必只能源于自身苦修,同样可以借助……外物!
而她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门自创并早已被她修炼至大成,却因其阴损诡异而极少动用,下限极低、但理论上限却也极高的神通——《毒尸傀》之术!
三百三十年前的往事历历在目。那时,她不过是一筑基期的小修士,正是依靠着一具意外炼成的金丹期毒尸傀,才得以在祛除自身魔神蛊后,又搭配灵疫术,让宗门高层投鼠忌器,不敢轻易动她,为她赢得了宝贵的成长时间。
今日的局面,何其相似!不过是规模更大、对手更强而已!
问题的关键,豁然开朗:
她需要一具化神级别的毒尸傀!一具足以让化神修士都忌惮的战争傀儡!
这个想法堪称疯狂。
化神修士根本不用考虑,她若有能力杀化神,早已不必如此憋屈。
而哪怕真的有弱到能被她杀死的化神修士,恐怕就算杀了那人然后炼成尸傀,也是难堪大用,还有可能招致不必要的麻烦。
而海外的那些化神妖圣……虽然比起化神修士来说只强不弱。但妖兽的天生神通一般都比较死板。
属于是若找不到破解之法,便近乎无敌。
可一旦找到破解之法,挑战乃至猎杀比自己高一个大境界的妖兽并非不可。
这一点,恐怕放到化神妖兽身上,也是基本成立的。
那么,目标只能转向海外那些化神修为的妖圣!
她开始急速回忆两百七十年前,从广陵城百里家少主百里奇那里得知的关于海外几大化神妖圣的信息:
西南无尽海渊的九幽大圣,乃是一条化神期章鱼,精通阵道,诡秘难测,难以寻找和对付,首先排除。
正南方吞云海域的吞云大圣,乃是吞云蟒一族之首,天生擅长吐纳,可净化万毒,正是她毒功的克星,前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龙族……且不说如今龙族唯一的化神是那个半死不活、残魂状态的九霄大圣,对自己毫无用处。
单论与龙族的关系,尽管那龙族血脉的馈赠让她心情复杂,但后来又在雷鸣海赠与了她锻体秘术,因此于情于理,她也不能对龙族下手。
那么,唯一可能的目标,便只剩下那个在传闻中名声极差、灵智混沌、无法交流、凶残暴戾、盘踞在浪方海域、见一切生灵皆可吞食的化神期大鲸鱼——「浪方大圣」!
目标锁定,但风险巨大。
浪方大圣既是能被称为妖圣的妖兽,必有惊天动地的本命神通,绝非寻常元婴妖兽可比。
她虽有越阶挑战的经验,但化神与元婴的差距乃是天渊之别。
此去,成功概率渺茫,九死一生。
然而,这是绝境中唯一能看到的一线生机,是打破死局、抢在时间之前获得力量的唯一可能!
赌了!
心意决绝,叶青儿眼中再无迷茫,只剩下冰冷的决然和破釜沉舟的勇气。
她开始默默准备,检查法宝,凝练毒元,将自身状态调整至巅峰。
三个月时间,转瞬即逝。
这一日,李青鳞如约来到百草洞,准备继续指导叶青儿参悟木之大道。
然而,洞府内空空如也,除了负责照看灵田的宁紫馨之外,并无叶青儿的身影。只在洞府中央的石桌上,用一方镇纸压着一张素笺。
李青鳞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快步上前,拿起素笺,只见上面以清秀却带着决绝力道的字迹写道:
「师兄台鉴:
师妹苦思良久,常轨修行,缓不济急。
宗门之弊,宁州之困,已不容坐视。
今决意行险一搏,前往海外,觅机猎杀化神妖圣『浪方大圣』,欲炼其为傀,以期速获抗衡化神之力。
此事若成,则待吾归来之日,便是枷锁破碎、新局开启之时。
若事不成……则师兄亦不必寻我,只当世间从未有叶青儿此人。
吾大抵已葬身茫茫海域,为鱼虾之食矣。
往日师兄照拂之恩,青儿铭感五内,然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勿念。
师妹 叶青儿
敬上」
“叶!青!儿!!!”
李青鳞捏着信纸的手剧烈颤抖,额角青筋暴起,一声混合着惊怒、担忧、以及一丝被“背叛”的痛楚的怒吼,瞬间冲破了百草洞的宁静,在山谷间隆隆回荡!
他万万没想到,叶青儿所谓的“私事”,竟是如此疯狂、如此不计后果的行动!
猎杀化神妖圣?炼为毒傀?这简直是痴人说梦,自取灭亡!
然而,信纸上那决绝的语气,却明白无误地告诉他,叶青儿已经走了,走向那条九死一生的不归路。
他此刻即便想去追,可他常年待在宗门内修炼,根本不善探索海域。茫茫外海,又该去何处寻觅?
李青鳞无力地瘫坐在石凳上,望着空荡荡的洞府,脸上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有对叶青儿莽撞的愤怒,或许,还有一丝被那巨大勇气和决断所震撼的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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