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尔成给她解开手腕上的链子后，从衣柜里拿出她的衣裳，动作认真的给她换好。
她沉默着没有说话，任由他摆弄自己，将那一身秋裙套在自己身上，又在外面套上一件大衣，足以给她抵御秋风的寒冷。
张尔成拉住她的手，往外走，同时说：“以后我也不会再禁锢你。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想离开我便离开我。”
“真的想离开的话，你也不必逃。”
毕竟他是真的不会再找她。
宋韵鼻酸，知道他说的话从来不会作假，他这样的人根本不屑欺骗她。
只是他说过认定她，可如果只要是她主动离开，主动放弃，那么也跟他没有关系。
他心中同样会认定她 ，所以如果她真的离开，他也不会再有别的女人。
宋韵清楚极了，只要这次她真的离开，他们两人就是真正的分开。
她没有太多的心情分出去为他难过，宋至光的丧礼就在眼前，对于警方来说，他只算是畏罪自杀。
但赵云是怎么去警局说的，冯豫等人又会怎么判决处理，宋韵不知道。
她一路沉默，坐上张尔成的车，车的后座已经堆满了百合。
张尔成只说了出门时的那一句话，就没有再跟她说过什么，他面无表情，双目却是沉冷，穿着一身庄严肃穆的黑色服装，看起来有些阴郁。
一如很多年前，她身为宋韵时初见他的模样，阴郁，身上的气质让人有些害怕。
宋至光是他的仇敌，他就因为娶了她，就得来葬礼。
其实他完全可以不来，因为这已经不是古代社会，不来就是不忠不孝。
宋韵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要来。
去陵园的路上，只用了一个小时不到。
宋至信所葬是英雄陵，与宋至光不同。
到的时候，陵园里面已经站满了人，他们算是来得晚的。张尔成先下车，随后给宋韵拉开车边的车门。
他状似小心翼翼，扶住她的腰护她下车。
又拉开后座的 车门，将后面的百合花拿了出来，其中一些给了宋韵，拉着她的手，往陵园中的人群走去。
那些人都穿着庄严的服装，谁都认识来的人是宋家的亲人，纷纷往旁边让开一条路。
张尔成两人各自捧着一束百合。
宋韵在墓碑前站定，一股秋风吹过来，天上的云层层压下来，四周天色有些灰蒙蒙的，空气有些冷，还有些湿。
手术后的身体没有完全康复，宋韵条件性的感觉肚子一痛，同时目光看向了墓碑上宋至光的照片。
戴着金丝框眼镜，气质翩翩，书生的内敛温雅，五官分明，照片上他连笑意也没有。内敛的气质让他看起来应该是正义的。
可想到他所做的事，宋韵不得不承认，有一种很难言说的情绪蔓延上了心头，胸腔一阵闷堵，眼睛被泪水憋得酸胀。
她弯腰，把手中的百合放在墓碑前。
这一幕太相似了，曾经是三叔宋至信，如今是小叔宋至光。
明明是个法治社会，和平的生活，她却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她回头看了眼张尔成，他还站在原地没有动，有些暗沉的目光盯着宋至光的照片，不知在想什么。
宋韵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没有让他弯腰把花放下。
而是伸手从他手中接过，然后自己放在了墓碑前。
张尔成全程注视着她的动作，眼里的光越来越暗。
宋韵什么也没说，也没哭，又或者她的眼泪在被囚禁的这几天里已经哭干了。
现在她一滴眼泪都哭不出来。
宋至诚和宋至阳站在他们两人身边，谁也没说话，人群是安静的，时不时有人送上吊唁的话语。
持续了一小时左右的吊唁丧礼，总算结束。
宋至诚把人们一个个送走以后，偌大的陵园只剩下四人。
他看了眼宋韵，问：“你是要在家住几天，还是跟张尔成回家？”
‘跟张尔成回家’的字眼让宋韵心里刺了刺。
她抬眼看了看张尔成，不知道怎么跨越两人中间的鸿沟。
他的算计，他们两人身边至亲的人命，她追过，他也追过，她认定过，他也认定过，谁都努力爱过对方，可是谁都没有成功。
人人都只说乱世相爱太难，可宋韵眼下觉得，不论什么世道，相爱都很难，何况他们两人谁也没有说过爱对方的话。
张尔成似乎看出她在琢磨他的心思，他默了默，说：“我说了，你自己可以选择。”
宋韵没再犹豫，“我留在家吧。”
她话落，明显感觉张尔成高大的身躯微晃。
他唇角牵出一抹不明意味的笑来，很淡，也很暗，暗到堪比此刻天际的颜色，以及秋季的颓色。
他什么也没说，径直离开，上了自己的车。
宋韵目送他离开，看着他有些不稳的步伐，心中有密密麻麻的痛楚在蔓延，仿佛都要冲淡对他的恨意。
可一转头，是宋至信的墓碑在那里提醒着她，肚子的痛也在提醒着她，他们两人结合在一起，只会带来无休止的算计和人命。
也许早就该是现在这种结果了。
宋韵收回看他的视线，垂头，目光落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
宋至阳拍了拍她肩膀，语气故作轻松道：“回家喽。”
宋韵微微颔首，跟在两个叔叔后面，上车离开了陵园。
张尔成的车子没有立刻发动，他看着他们的车从自己车窗边驶离，副驾驶的车窗没有关，宋韵坐在里面，跟他擦肩而过。
他英俊的脸上，牵出一丝似苦涩又似无奈更似讥讽的笑容。
他可以放下母亲那边的命，到底凶手已经伏法，宋至信跟她不是一个人，宋至信所做的事跟她没有半点关系。
所以自己愿意娶她，愿意将她的亲人也当做自己的亲人，即便也许不亲密，至少能做的他都会做。
可她呢，她始终不肯相信他，不肯放下从前，非要离他远去。
他不过是那么一说，没想到她竟然真的要走。
但他也知道那样一直禁锢她不是办法，他要她心甘情愿，死心塌地，守在他的身边，做到永远的不放弃，不离开，更不抛弃。
成要她心甘情愿的被囚禁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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