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是残酷无情的，是反复无常的，就奉乞的边关，哪日不打胜仗，可是又有哪日不死人呢。
只要打仗，双方就都有伤亡，每日的损失防不胜防，也不可估量。
所以这孩子的爹爹也许正如这孩子所怀疑的那样早就死了，他虽然不哭，但是惊恐不安的眼神是藏不住的，这孩子可能都没什么倚靠了，“你娘呢？”
“我娘……我娘长的不赖，被牙拖人抢走了，我追过，没追上，因为他们骑马，我也出去找过，但是找不到，后来，整个村子都逃难，我就跟着人流来到了这里。”
“你逃难的这一路一个亲人都没有吗？”
程风敢肯定，没有大人的照拂，这孩子肯定徒步都不到这里。
“有啊，路上有我爷爷和我奶奶照应，还有我二叔一家，我们都是一起逃出来的。”
“那你爷爷奶奶呢？”
“……走散了。”
“走散了？”看着小孩闪烁的眼神，程风就知道这小孩说谎了，“小小年纪就谎话连篇，你要是长大了还了得，亏我还惦记你的这条小命，如今看，一个骗子的命救与不救差别不大，救了一个骗子就等一害了一百个好人。”
脏兮兮的一张小脸瞬间涨的通红，他辩解道：“我真的不是骗子。”
程风早已经松开搭在小孩身上的手，他直起腰身，眼睛也不再看向小孩，而是看向吃的正欢的乔榕和程攸宁的身上，那主仆二人丝毫没有被这群围观的人影响，程攸宁往菊花鱼上看一眼，乔榕就把鱼身上最好的一块夹到了程攸宁的碗里。
攸宁还对乔榕说：“你也吃，这鱼做的刚刚好，外焦里嫩，酸甜可口。”
乔榕抿嘴一笑，也找了一块好肉夹到了自己的碗里，一边吃还一边对程攸宁讲，“殿下，这鱼是今天早上湖里打上来的，所以好吃。”
此时正好轮到那个叫‘大眼’的小孩上前吃菜，看着那色泽诱人，香气扑鼻的菜，大眼缩缩着肩膀，他顾虑地看了一眼不再搭理他的程风，想了又想也没敢伸手动筷子。
这些饭菜是程风儿子的，程风不发话，他们这些人一口都吃不到，现在他惹恼了程风，人家又断言他是骗子，估计不会给他菜吃了。
他犹犹豫豫的止步不前，让后面的小孩用力推了一把，他一个趔趄摔倒在地，等他挣扎着起来的时候，好几个小孩已经排在了他的前面，他也因此被挤出了排队的人群。
他讪讪地捂着自己流血的伤口，又装作无聊一般的胡乱拍拍自己身上的破衣服，眼睛还不由自主地偷瞄了一眼程风，想看看程风对他的反应。
程风能有什么反应，人家正盯着自己的儿子看呢，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好像刚才盘问自己的人不是他一样。
他扁着嘴在原地踱了两步便看向队伍的末尾，有再去排队的心思，也有逃跑的心思，他满是踌躇地先往队伍走了几步，后来又不由自主地扭头朝着程风走来，看看高仰头颅的程风，觉得自己是自讨没趣，于是他原地转了个圈圈就捂着伤口打算离开了。
刚才那一跤摔的不轻，这孩子走路的姿势都看着别扭极了，尚汐的眼神始终在这一群孩子的身上，刚才程风要抓那个小孩带人去看郎中，尚汐也看到了。
尚汐上前几步，用手指戳了戳程风的腰，“你这么大人跟一个小孩摆什么臭脸，你看你把他吓的。”
程风道：“你看这个小孩长的不大，心眼多的很，嘴里几乎没什么实话。”
“这一路走来，孩子肯定受了不小的惊吓，一个惊吓过度的人，对人有点戒备心也是应该的。”
程风摇摇头，不以为然，“哪里是什么戒备心，小聪明而已。”
“小孩而已，你盘问他那么久，孩子不也讲了不少吗？”
“呵，名字都没透露给我，只告诉我他叫‘大眼’，我看他应该叫大眼贼。”
尚汐轻轻拍了程风一下，“你和一个小孩置的是哪门子气，你儿子出门比那孩子还滑头呢，你怎么不说你儿子的不是呢。”
“哼，我儿子接受的教训还少吗？耍小聪明是要付出代价的。”
话虽如此，但尚汐还是做不到见死不救，她推推程风，商量道：“程风，那孩子的伤口又出血了，我看可能已经感染了，我们不能视而不见，要是伤口恶化，这人就没命了。”
“他不见郎中，歪理一堆，我一而再的向他示好企图救他，他给我机会吗？上杆子果然不是买卖，算了，生死由命吧，反正命是他的！”
尚汐道：“程风，那孩子可怜，千里迢迢逃到我们奉乞，眼看就要过上太平日子了，这个时候再丢了命，多冤啊，也怪可惜的，都说医者父母心，平日里你没少看医书吧，还是给他治治吧！”
“看医书我也不是郎中，我不会看病。”
“不是郎中你也算得上是半吊子，他要是不想看郎中，我们手里不是有上好的金疮药吗，你给他处理一下伤口，上点金疮药也比这孩子自生自灭强吧，我们最近都在这里施粥，要是明日发现这孩子的尸体，你肯定得后悔。”
程风低头看了一眼尚汐，要笑不笑地说：“他又不是我儿子，伤也不是我给他留下的，我后悔什么，我平生最厌恶谎话连篇的人。”
“那小孩说没说谎还不一定呢，再说他说谎也没影响别人，他说的都是自己身世，即使是谎话又如何呢，他也没坑蒙拐骗，你何必这样看不上他。”
“你看他一双大眼睛滴溜溜乱转，嘴里面没一句实话，长大保不齐就是个江湖骗子。”
尚汐见程风真不打算去救人，人也恼了，“程风，你到底救不救他！”
程风指着那个瘦小的背影道：“那孩子倔的很，欠教训，我现在要是救他就得硬来。”
尚汐也下了狠心，“我不管你用软的还是硬的，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这孩子的伤必须得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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