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国降了，又一次投降。
随着周王室东迁之余，没有了真正靠山的鲁国注定衰弱，并且衰弱下去很难再次爬起来。
倒不是鲁国君臣争不争气的因素，一来是他们活在自家志得意满的小世界，再来就是旁边的齐国不会允许鲁国有蓄积实力的时间。
另外，晋国限制列国进行兼并，直接导致鲁国也无法向小国下手。
楼令等人来到城门口接受鲁国君臣的投降。
在此之前，一部分晋军已经入城，主要是把控这一座城门。
城墙之上已经站满了晋军，不存在任何一名鲁人。
那是应有之意。
最为起码，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会有鲁人在城墙上暗箭偷袭，城墙上都不该有鲁人的存在。
鲁国君臣在见到晋国的几位卿大夫过来之后，他们并没有跪下去。
刚才还说了，鲁国君臣活在自己的世界，他们以为仍会像以前那般。
什么以前？也就是投降归投降，胜利一方会给战败的一方留存足够的颜面。
楼令率先从战车下去。
随后，郤至和中行吴、邯郸旃也下车走向鲁国君臣。
“代寡君问候鲁君。”
“寡人在此遥敬晋侯。”
开场白讲完。
楼令环视一下鲁国君臣，笑着说道：“且奉上山川舆图与印玺。”
鲁君午脸色当即变得非常难看。
献上山川舆图和印玺？那就等于鲁国表态要彻底放弃反抗了。
战败后的季孙宿暂时没有回到“曲阜”这边。
那是季孙宿需要躲避晋军的追击，哪怕没有被晋军抓到或是躲进某座城池，东躲西藏之下不会那么快过来。
要是季孙宿在场，他就可以代替鲁君午献上山川舆图和印玺了。
“非要这般吗？”鲁君午很清楚交出山川舆图和印玺意味着什么。
楼令扫了一眼站在旁边围观的鲁国老人，再转头与鲁君午对视，一小会走过去在鲁君午耳边轻声说道：“鲁君是自己维持体面，还是让温氏之主来给鲁君体面呢？”
楼令退后三步。
开玩笑？那根本不用选啊！
一副受到惊吓模样的鲁君午从身侧宦官手里捧过盘子，一点都不带犹豫地向前奉到楼令手上。
在鲁君午将山川舆图和印玺交到楼令手上的过程中，一众鲁人真或假开始嚎哭。
现场的晋人并未狂态尽显，他们笑也不会张狂地“哈哈”大笑。
一脸死灰色的鲁君午率先退到路旁，其余鲁人围了上去，哪怕是看完了全程，还是七嘴八舌询问究竟怎么回事。
山川舆图和印玺都交了出去，还用问的吗？无非就是不想粘锅，要将锅扣在鲁君午的头上。
交出山川舆图和印玺，等于鲁国就要任由晋国宰割了啊！
楼令没有理会乱糟糟的鲁国君臣，大手一挥让部队进城。
晋军接管“曲阜”的城防只是第一步，后面会逐渐劝降其余的城池。
当前是古典时代，贵族可以实际管理自家的封地，能够征召出私军。
晋国对鲁国的战争并没有因为“曲阜”的鲁国君臣投降而结束，鲁君午让各地贵族投降不一定会被接受。
所以，那些鲁国的城池愿意投降最好，不愿意投降自是需要攻打。
楼令、郤至和邯郸旃都没有马上进入“曲阜”城中，乃至于都没有接管宫城。
“先造成既定事实，再逐渐迫使鲁君午让步？”邯郸旃是这么理解的。
主要是楼令不想搞得吃得太难看，要不然哪里还需要跟鲁国君臣商量，直接挥军占领也便是了。
“鲁国已经集结不出大军了。”郤至其实不想将事情办得这么拖拖拉拉。
楼令说道：“我们需要震慑齐国，而不是逼迫齐国倒向楚国。”
其实，局势进展到这一步，要不是齐国仍旧心高气傲，他们应该立刻跟楚国结盟一起抗衡晋国。
“也许……，我们需要让齐国吞并莱国？”中行吴看到楼令、郤至和邯郸旃脸上的惊讶，解释道：“如果楚国和宋国立刻公布结盟，立即出兵北上的话，齐国再跟我们为敌，接下来就是打持久战。那种局面会对我们很不利。”
“我们没有准备好？”邯郸旃说得是，晋国没有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郤至一脸“你在逗我”的表情。
楼令则是维持着面无表情。
晋国自从成为霸主，极少有休养生息的时间，隔三差五就要发动一场国战。
在那种环境中，晋国非但没有衰弱下去，相反是一直越打越强。
可是，过去的交战讲规则，真打不下去可以坐下来好好聊一聊，随时都能够见好就收。
现在明显变得不一样了。
首先的不一样就是，晋国连续从他国割取土地，一旦晋国显示出颓势，丢掉占领的土地之后，战火会蔓延到晋国本土。
真要是战火蔓延到晋国本土，得势的那一方不会轻易放过晋国，其他国家也会落井下石。
看似中行吴是站在楼令的一边，顺势讨论怎么面对齐国。
楼令却是感受到了恶意。
不管怎么说，解决掉鲁国让局面看着对晋国形势大好。
在这种局势下，晋国对齐国让步，势必会显示出楼令这个中军将的软弱。
晋国的中军将显得软弱？盟友会远离不说，立马就要被群狼所环视了！
楼令看向中行吴，问道：“你可知罪？”
突然的问罪让中行吴呆住，郤至和邯郸旃明显错愕。
“这……”中行吴满脸的疑惑：“请中军将明示。”
楼令当然不能说中行吴在挖坑让自己跳：“老夫只是让你率军牵制宋军，事先言明不得主动寻衅，你率军侵入宋境，何意啊？”
其实，宋军高层怂了。他们在中行吴所部主动靠近的情况下，犹豫都没有直接撤军。
宋军干脆撤军的原因是，鲁国的主力被晋军歼灭。
这样一来，宋军继续在侧无法帮到鲁国什么忙，反而一定会引来晋军的攻击，肯定是干脆利索直接走人。
不出意外的话，宋国一定派出了两波使者，一波前往“新田”谒见晋君周陈述误会，另一波来楼令这边强行解释。
中行吴可以找很多理由来强辩，他并没有那么做。
“请中军将饶恕！”中行吴离席，来到楼令面前弯腰九十度认错。
这反倒搞得楼令不好进行深究。
毕竟，再怎么说中行吴都是荀氏之主，不给中行吴这个人面子，也要给历代为晋国立功的先贤面子。
“下不为例。”楼令暂时没有干掉中行吴的想法，还能怎么样呢。
有了这一次，再有下一次，楼令不会再给面子，谁说情都不管用。
不教而诛在诸夏这边不对。
给了一次机会，再犯错就不用顾忌了。
“你来负责让鲁国接受被割取疆土。”楼令看似托付了重任。
中行吴清楚很难办，办不好还会遗臭万年，明知道是坑也能往里跳，应道：“诺！”
鲁国已经无力抵抗，还有什么坑能够埋了中行吴呢？
主要是鲁国在姬周体系很特殊。
不是显得很特殊的话，实力不强的鲁国也不会一再上蹿下跳。
会议很短暂。
等中行吴和邯郸旃离开，郤至才问道：“刚才怎么回事？”
楼令摇头说道：“新军佐玩心思，我且让他得意。”
“啊？”郤至明显不明白。
楼令解释道：“他知道我不会放任齐国吞并莱国，要的就是主持鲁国事务。”
“那你还让他如愿？”郤至没有搞懂。
楼令继续摇头：“哪怕鲁国已经无力挣扎，处理起来依旧挺难的。”
如果中行吴以为负责处理鲁国的后续可以掌握主动权，无疑就是显得太过年轻了。
一定是中行吴还以为是以前的玩法？认为由谁来实际负责，多少可以获得主导权，不是太过分可以获得分润？
楼令对鲁地的分配早有安排了。
这一次在鲁地的城池和土地的分配上会更加复杂，需要安置一大批中小家族过来，卿位家族想要就拿本土的封地来置换。
之所以会优先照顾中小家族，主要是楼令有意扶持中小家族，也是在净空本土。
说到底，楼令没有篡位的野心，日后自己的外孙会继承君位，多少要给晋国多留一些家底。
然后，只有大批迁徙来晋人，才能够用最快的速度完成对鲁地的消化。
真要让当地还是以鲁人为主体？信不信晋国专注于其它区域，鲁地压根无法独自面对齐国。
晋国的中小家族只是面对卿位家族会显得很弱小，他们对上其他国家，反正不会干出秒怂的操作。
他们在“曲阜”城外待了五天。
这五天是给鲁国君臣最后的体面。
那一期间，晋军等到第三天才接管宫城。
也是在那一段时间，鲁君午收拾好了宗庙的牌位以及礼器。
鲁国君臣要搬离典藏室遭到晋军的阻止。
遭到阻止的鲁国贵族这一次展现出了血性，强制要进去与晋军发生冲突，到最后演变成厮杀。
看守鲁国典藏室的人来自楼氏，并且楼书和楼乞都在，鲁人没有亮兵器之前算是斗殴，等鲁人亮出兵器就被一边倒屠杀了。
当时，楼令正在与其他卿大夫开会讨论齐国的事情，收到消息不得不前往。
得知情况的其余人自然也会热闹。
他们没有抵达典藏室，路上就看到了躁动的鲁人。
不是没有鲁国贵族看到楼令等人想要讨个说法，单纯就是没有被搭理。
等楼令来到典藏室外围，看到在追杀鲁人的己方士兵，也看到了满地的尸体和伤患。
“怎么回事！？”楼令其实猜出了情况，不得不问出来而已。
楼书与楼乞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说道：“他们遭到劝阻，仍然硬闯！”
啊？
鲁人不知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道理吗？
楼书接着说道：“他们先动手打人，打不过亮了兵器。”
“有了死伤，鲁人更为激动。不断有鲁人过来，变成父亲所看到的状况了。”楼乞帮忙解释。
没有等楼令说什么。
郤至先是嘲弄地笑了几声，再说道：“他们可算舍得死了。”
那可不是嘛。
国战期间以及失去对“曲阜”的管控权时期，鲁国贵族的表现得绝对惜命。
“我听过一个说法，鲁国有不少贵族自称读书人。”中行吴说道。
楼令也听过那种说法。
读书人是什么人？
且不管鲁国贵族自称读书人是什么意思，愿意为了保住典籍拼命，真的无愧于读书人的自称。
邯郸旃有些担忧地说道：“不会失控吧？”
“那又怎么样？”郤至很是无所谓地说道：“想死就成全他们。”
邯郸旃顿时看向楼令，有心劝谏又不敢开口。
没有多久，鲁君午亲自赶了过来。
“何至于斯啊？”鲁君午问完就开始哭泣，哭得那个叫伤心欲绝。
他们已经接受了晋国的最后通牒，割弃泰山以西的土地，只要晋军愿意开放道路就要迁都。
跟随鲁君午一起过来的人不少，其中的多数当然是鲁国的权贵。
楼令先将为什么爆发冲突说清楚，言下之意就是鲁人先动手，晋军完全是自卫反击。
“我已经看到鲁人保护典籍的决心。”楼令像是妥协了一般，先叹了口气，再说道：“等抄录完成，自会让你们将典籍带走。”
自认为获得了一次胜利的鲁人，他们竟然当场欢呼起来。
鲁人这是扳回一城了吗？
还真的是！
要不然，楼令可以获得原装的典籍，哪里会错过呢。
楼令在接下来并没有待在“曲阜”这一边，他留下郤至、邯郸旃、中行吴和大部分军队，带上三个“师”继续向东。
在鲁国境内期间，楼令这一支部队没有再行主动征讨，有鲁军主动过来也不会放过，八天之后来到“艾陵”这个地方。
因为鲁国集中大军跟晋军交战的关系，其实鲁国各地真的没有多少兵力，连带对鲁国非常重要的“艾陵”也不过只有五百的守军。
都城“曲阜”陷落的消息已经传到“艾陵”这一边，他们看到楼令亲自率军前来，象征意义地出城稍微抵抗，随后很干脆地投降了。
楼令来这边做什么？当然是对齐国显示存在感了。
现如今齐国正在尤水流域与莒莱联军展开大战，他们集中了所有的兵力试图短时间内突破莒莱联军的防线，明显就是没有在晋国解决鲁国之前将目的达成。
“让鲁人去告诉齐国，我们驻扎在这里消息。”楼令吩咐下去。
若是齐国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楼令表演给谁看？
所以，只有让齐国高层知道有晋军进驻“艾陵”城内，并且是楼令亲自过来才算是震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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