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办主任正跟我聊着天，忽然转头向办公室里的人发问：“这位是从南方过来挂职的莫副县长，你们谁愿意当莫县长的办事员？愿意的可以到我这儿来说说。” 他这话一出口，办公室里的人却都像被施了定身咒，没一个敢吭声的。我笑着打圆场：“主任，你就别为难他们了。我说说我的要求吧，首先得有驾驶证，我们经常要下乡，办事员必须得会开车，而且得持证上岗；第二点呢，得懂得灵活变通，男女都可以。”
话音刚落，前排一个女孩子就朝我看了一眼，那目光里满是期待。我留意到了她的眼神，便对主任说：“这个女同志是少数民族吧？你问问她有没有驾驶证，要是有的话，就让她来做我的办事员吧？” 我的话像是一道光照进她的眼眸，瞬间点亮了她的神情。只听主任对我说：“小莫县长啊，她还真是少数民族，哈萨克族的，叫阿依古丽。阿依古丽，你愿意做莫县长的办事员吗？” 阿依古丽脸颊微微泛红，害羞地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这份工作。
我的副县长办公室面积大概六十平，隔成了里间和外间。外间差不多四十平，摆放着沙发和茶几，是接待访客的地方；里间则相对紧凑，只有一张办公桌、几个文件柜，还有两三张椅子，主要是和人谈话时用的。从那以后，阿依古丽就坐在外间办公室开始上班了。
有一回办公室里只有我们两人，我让她泡一壶茶，想着借这个机会，从她口中了解一下全县的情况。原来，这个年轻的姑娘今年刚从新疆大学毕业，学的是行政管理专业，而且还是提前毕业的。原本要到七月份才正式入职，可她自己想早点工作，县里考虑到她的意愿，就同意她提前来实习了。她家住在离县城一百多里的哈萨克自治乡。
我也把自己来这儿的任务跟她讲了讲。一宁县目前是个产业比较单一的农业县，主要生产长绒棉，棉花收入占全县经济总量的一半还多。但问题是，生产出来的棉花都是直接卖原棉，没有进行二次加工，所以产值很低。我把自己初步的想法告诉了这个善良又年轻的哈萨克姑娘，我想把这里的棉花加工成布匹、制成成衣，打造属于自己的品牌…… 阿依古丽听了我的打算，很是惊讶，没想到我会有这样的规划。不过她也提出疑问，我目前分管的工作只有旅游和文教这两块，开展棉花加工项目会不会有影响呢？我让她也说说自己的想法，原来她在她们那个乡镇可是学霸级别的人物，顺利考上了新疆大学行政学院的行政管理本科。她满心想着通过自己的学习和努力，回到家乡为家乡的经济发展贡献力量。
很快就到了两点钟，到下班时间了。我问她平时都去哪儿吃饭，她的回答让我有点意外。她说自己和几个新分来的大学生一起住在县府的单身宿舍，平时都是自己做饭吃。我本想请她一起去外面吃午饭，可又怕招来闲言碎语，只好作罢。
我一个人走在县城的大街上，总感觉背后有人跟着。我扭头一看，发现袁碧霞和另一个女孩子就在我身后。我停下脚步跟她们打招呼：“你们这是出来吃饭呀？”“是啊，我们俩约好的，没想到在这儿碰到莫县长。” 和袁碧霞一起的那个女孩，早上安排工作时被分到县一中当外语老师。我连忙说道：“一起吃午饭吧，我请客！”“好啊，反正我对这边也不熟悉。”
我们三人找了一家有点川味的小饭馆走了进去，点了一份三人份的大盘鸡，还加了几个小菜。大家都没喝酒，虽说下午还在休息，但可能是昨晚喝多了，她们俩都不敢再喝。吃到一半的时候，我的电话响了，是阿琴帮我买的车送到了，说在县府招待所。我让他们把车开到县城大街上我们吃饭的这家小饭馆。车子开过来的时候，我们刚好吃完饭。两个女孩看到这辆崭新的路虎，都露出惊讶的神色。我赶忙解释：“这是我一个朋友借给我开的车，我想着这边交通不太方便，来之前就跟她说了，昨天她问清我上班的地方后，就派人把车送过来了。我和车行的人交接完，他们就走了。” 我问两个女孩想不想试试车，她们都跃跃欲试。袁碧霞坐在副驾驶位，另一个女孩则坐到了后排。我发动车子，也没什么明确方向，直接开上了国道。可没开多久，前面就出现提示，说前方是中哈边境，来往人员需要提供边防证才能通行。我跟小袁说了一声，便调头往县城方向开去。回到县城后，两个女孩就下车回住处了，我还是住在招待所，没搬地方。府办主任之前说过，让我安心住这儿，以后就安排我一个人住，不会再让其他人住进来了。
开车进招待所的时候，我先经过县府大院，远远就看到了阿依古丽。我把车开到她跟前说：“你这是来上班吧？要不你上车，带我四处转转，熟悉下这里的环境？” 她看到车，一脸惊讶。我解释说是朋友送过来给我在这边上班用的，她也没多怀疑，就上了车说：“要不还是我来开吧，我对这儿的路熟。”“行，那你带我去我分管的达拉镇看看。”“好嘞，达拉镇离县城可有四十多公里呢。” 我们换了座位，只见她熟练地发动车子。我不禁问道：“阿依古丽，你开车好熟练啊，开了很多年了吧？”“是啊，我刚高中毕业就去考驾照了，家里也有辆小车，所以经常有机会开。不过你这辆车我还是第一次开，看起来性能很不错，得几十万吧？”“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我以前在南方开的是小日本的霸道，跟朋友说了我的需求，她就把这辆车送过来了。” 我哪敢说这是我自己花一百多万买的路虎啊。
车子开了半个多小时，就到了达拉镇。这是个没有工业的纯农业镇，放眼望去，是一望无际的棉花田，我的心里满是踌躇。车子缓缓开进镇政府大楼，这里的办公场所和我老家那边差不多，只是显得更加破旧。办公楼有两栋，都是四层，阿依古丽告诉我，一边是政府办公区，一边是党委办公区。我们把车停好，来到一楼的镇办公室，里面人不算多，大概十来个在上班。我轻轻敲了敲门，里面的人都看向我们，问道：“你好，你找谁啊？” 我开门见山地说：“我是新来的莫伟，你们办公室主任在吗？”“新来的？我怎么不知道啊？” 这时，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同志问道。她旁边的一个小年轻连忙说：“这是我们副主任，主任早上到县城去了，还没回来呢。”“原来是这样，你要不打个电话给你们主任吧，我是新来的镇长莫伟，问问他我的办公室在哪里？” 那个中年女同志听了，微微一惊，说道：“原来是这样啊，你们先坐，我打个电话问问，先喝口茶。” 说完，她朝刚才那个小年轻使了个眼色，就到主任办公室打电话去了。
过了一会儿，她满脸笑意地走出来说：“莫镇长，辛苦您了，我带您去办公室。” 说完，就领着我们来到四楼最里面的一间办公室。这办公室将近一百平，比我在县里的那间大多了。我们走进办公室，那个女同志自我介绍道：“莫镇长，我叫张小花，是办公室副主任，以后您有什么事，直接找我或者找办公室主任李国立就行。李主任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莫镇长，您平时是住在镇上，还是在县城啊？” 这事儿我还真没想过，我看了眼阿依古丽，她立马心领神会，说道：“莫镇长是挂职副县长，镇长是兼职的，所以平时还是在县城办公，这边的工作主要还是靠当地干部，莫镇长也会常来指导工作的。” 我想了想说：“在这儿帮我安排一间招待所吧，要是工作忙就不回县城了，中午也能休息一下。现在都五点多了，不知道那几个副镇长在不在办公室，要是在的话，我想叫他们过来开个简短的会议。”“这个…… 我不太清楚，我回办公室打电话联系一下，您先定个时间吧？”“那就六点，在会议室。” 张小花匆匆回去打电话了，我和阿依古丽打量着这个超大的办公室，只是感觉冷冷清清，没什么人气。
这时，我的电话响了，是罗小英打来的，说她明天过来，不过她工作的地点在木河子市，离我上班的一宁县有五百多公里。我急忙说：“那我没法去机场接你了，我这儿离你那儿还有五百多公里呢。”“我知道，想想现在真是的，来了这边我们还得分开几百公里，还不如在咱们老家呢。”“那你能不能到我们这儿工作啊？”“估计不行，除非你们这边有项目，我可以找借口过去做项目。”“这样啊，我考察考察，这边离边境很近，是进入中亚的必经之地，我现在有很多想法，不过刚过来，还得花时间理清楚。”
阿依古丽进来的时候，我刚挂电话，她是来告诉我，几个镇长都已经在会议室等着了。我们来到那间小会议室，几个镇长看到我们，都露出意外又客气的神情，纷纷和我打招呼。我坐下后，刚才那个副主任端上来一杯刚泡好的茶。我喝了一口，开始自我介绍，简单说了说我的履历和职务。当他们得知我在南方已经是正处级的镇长时，都惊讶不已。毕竟在这儿，县委书记、县长才是正处级，他们最多也就是副科级，只有镇党委书记是正科级。我让他们也介绍一下各自分管的工作和今年的计划。大家见我态度随和，没什么架子，也就没了太多顾忌，开始畅谈起工作中遇到的问题。阿依古丽在一旁认真地把问题都记录了下来。这一聊，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七点多，快下班了。最后，几个镇长都说要请我们吃饭。我能感觉到他们对待工作很认真，只是受限于大环境，没办法让当地经济发展得又快又稳。我连忙拒绝说：“还是我请大家吧，希望以后工作上大家多多配合，相互促进，为咱们这儿的经济发展出份力。” 大家见我态度坚决，也就不再坚持。
到了下班时间，几个镇长里只有一个人开着小车来上班，所以我让他们分两个人坐我的车。车还是阿依古丽开，我坐在副驾驶位上问：“这儿有啥好吃的，你们给介绍介绍呗？”“莫县长，附近有个牧场农庄，那儿的烤羊、水煮牛肉可好吃了，都是这边的特色美食。”“好啊，那咱们就去那儿。” 我让阿依古丽跟上前面的车，车子开了将近十公里才到。这农庄在山边，旁边有条小溪，山上的树木郁郁葱葱，还有成群的牛羊，好一幅边塞牧场的美丽画卷。
估计几个镇长以前常来，农庄的老板跟他们挺熟。来吃饭的人不多，可能是离镇上有点远的缘故。我们点了几个硬菜，还让老板把最好的酒拿出来。我跟几个副镇长说：“酒可以喝，但开车的可不能沾酒，阿依古丽你也别喝。”“我也不喝酒。” 这时，镇办主任开口说道。几个副镇长这才满意地笑了笑，说：“那就辛苦你了，下次在镇上吃饭，咱们再好好喝。” 可他话还没说完，农庄老板就笑着说：“你们别担心，我们这儿有代驾。” 大家相视一笑，气氛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菜一盘接一盘地上来了，阿依古丽她们有饮食禁忌，不吃猪肉，所以我们没点猪肉类的菜。这里的牛羊肉和我们在南方吃的不太一样，南方的牛羊肉大多从海南那边运来，口感远不如这边的鲜美。酒是伊力特，不过老板还能提供五百多元一瓶的将军贡。我们看了看几个镇长，问：“你们平时酒量咋样啊？”“哈哈，我们大概能喝一瓶。” 我数了数人数，让老板先上了一箱，人均一瓶。阿依古丽则喝着农庄自产的酸奶。我们边喝酒边聊天，通过交流，我大致了解到全镇经济主要依赖长绒棉种植，旅游项目倒是有一个，不过还没开发，但因为有很多野游的人来，这个未开发的项目在野游圈还挺有名。
大家都把各自的酒喝完后，有两个副镇长已经有点醉意了。我提议不能再喝了，我和阿依古丽还得回县城，这儿离县城还有几十公里，开车得一个小时。虽说现在才晚上十点多，天还亮着，但安全起见，还是早点回去。他们见我们要回县城，也没再劝我多喝。我向老板结了账后就离开了，这一餐总共花了三千多，主要是酒的价格比较高，菜式倒是挺实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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