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阿依古丽一道，我醉醺醺地坐上车，往县城的方向驶去。此前我喝了一瓶白酒，这会儿脑袋昏昏沉沉的，困意阵阵袭来。我对阿依说道：“我有点困了，你开车可得小心点，到了招待所就叫醒我。”
阿依却赶忙回应：“莫县长，你可得陪我聊聊天，不然我怕自己会睡着。” 我微微皱了皱眉，强打精神，心想可不能让她犯困出危险，便开口找话题：“你们少数民族是不是能随便生孩子呀？”
阿依被我这问题问得一愣，满脸疑惑：“县长，您说的这是什么问题呀？”
“我就是想问，你们少数民族是不是不实行计划生育政策？” 我解释道。
“您问的是这个呀。是啊，我们这边基本上不怎么推行这个政策。” 阿依回答道。
“那你们家里有几个兄弟姐妹呢？” 我接着问。
“我家啊，不算多，就两个。我还有个哥哥，在家里帮我爸放羊。他没读过多少书，不过家里一直就是这样，在牧场放羊、放牛，虽说赚的钱不算多，但也勉强够用。我上大学这四年，全靠家里卖羊的钱供着。” 阿依说起自家情况，语气里透着几分感慨。
“你们家挺不容易的，不过你现在出来工作了，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 我安慰道。
“可我刚参加工作，啥都不懂，县长您有空可得多教教我，让我能快点上手。” 阿依满是期待地看着我。
“我对这边的工作也还不太熟悉，咱俩都得慢慢来。” 我苦笑着回应。
交谈中，我了解到阿依的家离县城挺远，所以她不常回家。我灵机一动，笑着说：“要不我去你家那边看看？我正好也想更全面地了解一下全县的情况。”
阿依听我这么说，眼睛一亮，兴奋地说：“行啊，我们现在离我家那边不算远，也就三十多公里。”
“那就麻烦你辛苦开车啦。” 我说道。
离开达拉镇后，阿依拐上另一条岔路。新疆的路况总体还不错，二十分钟后，我们就到了阿依家所在的哈萨克乡。听阿依说，整个乡也就两万多人口，大部分都是哈萨克族人，一部分人以放牧为生，不过更多的还是靠种植棉花过日子。
此时天还没黑，阿依家离乡驻地还有两公里左右。她也没问我要不要在乡里住下，直接把车开到了自家门口。她家是一栋极具特色的建筑，有点像蒙古包，可又和传统的蒙古包不太一样。
下车后，我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两手空空，连个礼物都没带，心里顿时有些过意不去，小声问阿依古丽：“我去你家没带礼物，会不会不太好啊？我也太欠考虑了。”
阿依古丽倒是很豁达，笑着说：“没事儿，我也没想到会突然回来。来都来了，别想那么多啦。”
我们推开院子的木门，屋里的人听到动静，赶忙走了出来。看到是阿依古丽，都十分意外。他们用自己民族的语言交流着，我只能在一旁干等着，等阿依来介绍我。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拥抱过后，阿依才向家人介绍：“这是莫县长，我的领导，今天刚好在隔壁镇考察工作，就顺便让我回家看看。”
她的父母得知我是县长，满脸惊讶，大概没想到我这么年轻，看起来和他们女儿年纪相仿。
走进屋子，浓浓的异域风情扑面而来。我心里直犯嘀咕，生怕自己的言行举止一不小心就冒犯了他们的习俗，所以一直小心翼翼，很少说话，只是仔细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阿依古丽察觉到了我的不自在，便笑着跟家人解释了我的情况。得知我是从南方过来挂职的干部，她的家人更是惊讶不已。
没坐多久，也就喝了一杯茶的工夫，我就对阿依古丽说：“要不你送我去乡里吧，帮我找个招待所住下就行，你也好和家里人好好叙叙旧。”
阿依看我这样子，觉得挺有道理，就跟家人说：“我们领导不太习惯在咱们家住，我送他去乡里，等会儿就回来。” 说完，也没等家人回应，就拉着我出门，发动了小车。
到乡里后，我们找了一家看着还不错的客栈，开了间房。我让阿依先回去，说明天早上再来接我。她开开心心地和我道别，临走前还和我约好，明天早上来接我去她家吃早餐。
我一个人在客栈里正琢磨着事儿呢，手机突然响了，是白小英打来的。她问我这边情况咋样，我便一五一十地把这两天的经历跟她说了，还把自己的一些初步想法也告诉了她。
我认真地说：“白姐，我觉得咱们北上援疆，目的可不只是帮当地人脱贫，更重要的是带动他们致富。现在好多贫困的人就等着上面救助，根本没想过怎么把本地的优势项目做大做强。要是一直这样，就算我们年年过来援助，也只是治标不治本。我想着把这边的长绒棉进行本地深加工，直接做成时装出口到世界各地。现在全县棉花种植收入占了全县经济收入的一半还多，可竟然连一间像样的工厂都没有，当地产出的棉花都是直接卖掉。要是能有工厂把棉花加工成布匹，再进一步加工成时装，那棉花的附加值可就比现在多得多了。还有，这里离边境很近，是我国进入中亚的唯一通道，要是能在这儿成立一个保税区，肯定能带来可观的税收，还能吸引不少中亚商人过来投资经商。”
“你的想法确实不错，可你想过没，你的前任们肯定也想到了这些，为啥没去做呢？你得找出原因，这样你要去做的时候，才不会犯同样的错。” 白小英一针见血地指出。
“你说得对。我打算这半个月都下去好好调研一番，再做决定。只是我现在挂职的是副县长，只分管旅游、文教，想发展经济还真有点难度，也不知道领导们能不能听进去我们的想法。” 我有些无奈地说。
“是啊，你本来就是处级干部，怎么还降级了呢？副县长可只是副处。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安排的，你要是去市发改委做个副主任，都比当副县长强啊。” 白小英替我打抱不平。
“对了，上次在我们高新区做副书记的罗小英也来了，她是省发改委的处长，听说在木河子市长那边上班。也不知道省长怎么放心让她来的。” 我突然想起这事儿。
“还有这事儿啊，我还真不知道。你现在这职务开展工作确实不容易，要不跟罗小英商量商量，让她爸找找人，把她调到你们一宁县所在的地区，做个市长助理也行，或者商务局的副局长。” 白小英出谋划策道。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她本来就是省发改委的人，又没有定点援助城市，不像我们市是对口帮扶这边的城市。” 我恍然大悟。
和白小英通完电话，我的思路清晰了不少，特别想马上给罗小英打电话，可又怕她睡了。犹豫再三，我还是用手机发了条短信问她睡了没。没想到，罗小英很快就回电话了：“你还没睡啊？都快十二点了。”
“这边天刚黑不久。我今天去下面乡镇转了转，感觉这边要发展，还真得靠你的支持。我现在挂职副县长，却分管旅游和文教。我有个想法，想在这边建些棉花加工厂、时装加工厂，这样就能提高本地棉花的附加值。可我现在人不在其位，好多事都不好办。我就想问，你能不能调到我们这边地区的发改委上班？这样我们以后招商审批什么的，也能容易点。” 我一股脑儿把想法说了出来。
“这事儿啊，也不是不行，我得去问问领导。我来木河子市也是我爸安排的，虽说和他有点闹别扭，但他还是挺关心我的。” 罗小英说道。
“那行，你要是明天能定下来，我就去市里找你。我们县城和市区挨着呢。你要是决定了，就坐明天四点的飞机过来。” 我赶忙说。
“好啊，我也想早点见到你。要是真能像你说的那样，那就再好不过了。我要是能到你们市发改委当副主任，你们以后做项目审批可就简单多了。” 罗小英也很期待。
和罗小英聊了将近半个小时，我才让她去休息，毕竟她明天还要赶飞机。
一觉醒来，已经是早上九点了。我看到手机上有罗小英的信息，得知她已经确定能到我们一宁县所在的一力州的发改委上班了，不过是不是当副主任还不清楚，得等去了才知道。收到这消息，我心里乐开了花。
这时，阿依古丽也到客栈门口了。她笑着冲我招手，然后我们一起去她家吃早餐。我想起昨天去她家啥都没带，怪不好意思的，就赶紧找了间烟酒店，买了两条烟和一箱伊力将军贡酒。
再次和阿依古丽来到她家，我的心里还是有点紧张。阿依的父亲看出了我的忐忑，热情地说：“昨天晚上太晚了，阿依也说你们刚喝完酒过来，所以就没好好招呼你。今天算是你正式登门，我们一起喝点酒，这是我们的习惯，你可别推辞啊。”
一旁的阿依古丽的哥哥阿米尔也附和道：“是啊，贵客来了，我们肯定得尽地主之谊。”
我有点不知所措，下意识地看了眼阿依。阿依明白我的心思，赶忙说：“爸，你们可别把我们领导吓跑了。莫领导，您别在意，就当是来这儿旅游。酒可以喝一点，不想喝也没关系。”
想到大清早就要喝酒，我不禁想起在南方喝早茶的时候，总有一些老头会自带一瓶九江米酒，一边喝茶一边小酌的场景。于是我笑着说：“大哥、叔叔，你们太客气了。我和阿依也算是有缘，我是南方来的干部，她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她主动提出做我的办事员，帮我省了不少了解当地情况的时间，让我能更快投入工作。我们南方城市响应国家政策，就是想把一些经验带到这边，加快这边的经济发展。再说了，阿依虽然刚毕业，但她是本地干部，又会开车，帮了我不少忙。
大家把话都说开了，气氛一下子轻松起来，没了刚开始的拘谨。阿依的爸爸给我倒上酒，我心里有点犯怵，一大早喝酒，等会儿还有好多事儿要办呢，真不太想喝。可又怕坏了当地习俗，就跟阿依商量：“这样吧，我和你们几位一人喝一杯，算是入乡随俗了，多的我实在喝不了，等会儿我们还要回县城，下午你还得陪我去机场接个人。”
我的话一出口，阿依古丽满脸好奇，连忙追问：“要去接什么人啊？”
我神秘一笑：“等接到人你就知道了。”
在阿依家，我们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餐，也喝了点酒。在我的暗示下，阿依没喝酒，她知道这路不太好走，好在我们的小车底盘高，开起来还算顺畅。
快十二点的时候，我们离开阿依家，前往县城。这儿离县城还有近八十公里，我叮嘱阿依开车小心点，不行就开慢点。可阿依哪肯听，她第一次开这么好的车，昨天上手还有点生疏，今天感觉完全不一样了。我坐在车里，感觉就像在大草原上自由自在地驰骋，真切地感受到了和大自然亲密接触的愉悦。
回到县城的时候，都快到上午下班时间了。这时，罗小英也已经到乌鲁木齐的机场了。她们一行人总共八个人，五个去乌鲁木齐，另外三个本来要去木河子的兵团商贸局，不过罗小英因为临时沟通，改成去兵团农四师驻地一力州发改委任职了。
我到了办公室，阿依回了县府办。我让她跟她的顶头上司府办主任汇报一下这两天我们的行程。我们开着那辆崭新的小车回来，大家都很好奇。我解释说是借了乌鲁木齐一个朋友的车，她知道我在这边上班，就借给我方便上下班。毕竟我还兼任着达拉镇的镇长，那儿离县城有四十公里，没车实在不方便。整个县府只有县长配有一辆桑塔纳小车，其他干部得共用五辆小车。这情况和我当初在连安上班时差不多，只是那时候连安的村子之间离得近，不像这儿，动不动就几十公里。
懂车的人一眼就看出我的车是上百万的进口路虎，不懂车的就只当是辆普通越野车，倒也没太在意。不过这车停在停车场还是挺扎眼的，我暗自庆幸没让阿琴买宝马或者保时捷那种更惹眼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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