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唐让星辰关闭了对郭昕的监控画面,指尖在空中轻轻一划,屏幕上出现了另一幅影像。
画面中,大唐皇帝李纯,正一脸疲惫地坐在龙椅上,而在他对面,一个略显虚幻的少年身影凭空而立,正是太子李恒。
这是李唐特意安排的,一场跨越千里的“视频通话”。
“父皇,您真的下旨了?”
李恒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嗯。”
李纯闭上眼睛,仿佛不愿再看那道已经发出的圣旨,“朕……别无选择。”
“父皇!”
李恒的语气有些激动,很不甘心地咬牙说道:
“您这是在向天下人宣告,我李唐皇室,已经畏惧一个藩王到了要‘纳贡’求和的地步!皇家的颜面何在?朝廷的威严何在?”
“颜面?威严?”
李纯苦笑一声,睁开双眼,眼中满是血丝和无奈,叹然说道:
“恒儿,你以为朕愿意吗?可西北那把刀,已经架在朕的脖子上了!五万神策军,旦夕之间易主!黄河防线,形同虚设!
只要他愿意,他的大军不出十日,便可兵临长安城下!到那时,我们拿什么去挡?靠那些只会在朝堂上争吵的文官,还是靠那些早已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禁军?”
李恒沉默了。
这些道理,他何尝不懂。但他生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所受的教育,让他无法接受这种屈辱的现实。
“父皇,难道……我们就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有。”
李纯看着自己的儿子,一字一句地说道:“唯一的办法,就是彻底倒向他,支持他,甚至……依仗他!”
“什么?”
李恒如遭雷击,怔在原地。
李纯站起身,缓缓走到李恒的虚影面前,仿佛在透过他,看着李唐皇室那风雨飘摇的未来。
“恒儿,你以为,阻碍我李唐江山永固的,是吐蕃,是回鹘,还是那些不听话的节度使?”
他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刻骨的恨意。
“不,都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是那些盘踞在中原,吸食着帝国骨髓的世家门阀!是那些口称忠君,实则将家族利益置于皇权之上的衣冠禽兽!”
“从高祖太宗皇帝开始,就在想方设法地打压他们,可结果呢?二百年了,他们依旧牢牢地把持着朝政,控制着天下的土地和财富!
朕的政令,不出长安!朕的税赋,收不上来!朕想用个人,还得看他们的脸色!这天下,究竟是姓李,还是姓崔,姓卢,姓王,姓郑!”
李纯的声音越来越激动,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积压在心中多年的怨气,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出来。
“而现在,机会来了!”
他的眼中,燃起一种病态的狂热,神情激动地说道:
“李唐,那个西北王,他就是一把足以斩断这一切枷锁的利刃!他出身草莽,与那些世家门阀没有半点瓜葛。他手握神兵,行事百无禁忌!
他要发展西北,就需要无数的钱粮和人口,这些东西从哪来?只能从那些脑满肠肥的世家手里去抢!”
“父皇的意思是……驱虎吞狼?”
李恒终于明白了父亲的意图。
“不!”
李纯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深沉地缓缓说道:
“是与虎谋皮!更是……养虎为患!”
他看着一脸震惊的儿子,接着缓缓说道:
“朕就是要让他去做我们历代先皇想做而不敢做,想做而做不成的事情!让他去把那些世家门阀,一个个连根拔起!朕会给他名分,给他支持,给他一切他想要的!”
“可是父皇,那头老虎,日后若是反噬我们自己呢?”
李恒忧心忡忡地问道。
“反噬?”
李纯惨然一笑,很是无奈地说道:
“我们现在,还有什么值得他反噬的?这破败的江山?还是这空虚的国库?恒儿,你要记住,当皇室衰弱到一定地步,所谓的正统和名分,就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与其被那些门阀架空,做一辈子的傀儡,最终被他们取而代之,倒不如放手一搏!引西北之水,涤荡中原之污!
让李唐去和那些门阀斗,斗个天翻地覆,斗个两败俱伤!到那时,我们李唐皇室,才能从中寻得一线生机,重新收拾旧山河!”
李恒怔怔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他从未想过,这个平日里看起来优柔寡断的皇帝,心中竟有如此疯狂而决绝的计划。
这已经不是阳谋,而是赌上整个国运的豪赌!
“父皇……儿臣明白了。”
李恒深吸一口气,郑重地说道:
“皇室的权威,只有依靠西北王的力量,才能重新树立。我们不仅不能与他为敌,还要成为他最坚定的盟友!”
“你明白就好。”
李纯欣慰地点了点头,脸上的疲惫之色更重了,喟然长叹道:
“朕累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记住,无论他提出什么要求,只要不是要朕的这张龙椅,都可以答应他。钱粮、人口、官职,他要什么,就给什么!”
“儿臣遵旨。”
光影散去,书房内重归寂静。
李纯无力地瘫坐在龙椅上,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精气神。
他望着空荡荡的大殿,喃喃自语:
“列祖列宗在上,纯,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大唐的未来,究竟是中兴,还是灭亡,就看这一搏了……”
而在兰州王府的书房里,李唐端着咖啡杯,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明地弧度。
“星辰,你觉得,这位皇帝陛下的计划,成功率有多少?”
“根据模型推演,在不考虑我方主动干预的情况下,李纯皇帝的计划,成功率为0.01%。”
“哦?这么低?”李唐有些意外。
“是的,王爷。”
星辰非常理性地解释道:
“该计划的核心逻辑是‘两虎相争,渔翁得利’。但其忽略了一个根本性的问题:我方与中原世家门阀之间,存在着代差级别的实力碾压。
这并非虎与狼的争斗,而是成年人与婴儿的角力。角力的结果,不会是两败俱伤,只可能是一面倒的碾压。”
李唐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李纯还是用传统的帝王心术在思考问题。
他以为自己是棋手,可以操控李唐和世家门阀这两枚棋子。
殊不知,从一开始,他就连棋盘都上不了。
真正的棋手,自始至终,只有李唐一个。
不过,李纯的这番表态,倒是省了李唐不少事。
他本来还想着,该如何名正言顺地向中原地区伸手,攫取发展工业化最需要的人口和资源。
现在看来,皇帝陛下已经主动为他打开了方便之门。
“既然皇帝陛下如此‘深明大义’,我们也不能让他失望啊。”李唐放下咖啡杯,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星辰,给长安回一份‘奏折’。”
李唐缓缓说道:
“就说本王感念陛下隆恩,愧不敢受。然西北初定,百废待兴,百姓困苦,军士艰辛。为替陛下分忧,为固大唐疆土,本王斗胆,恳请陛下恩准三件事。”
“第一,开放关中与河西走廊的商贸通道,免除一切关税,允许西北王府商队在中原各州府自由贸易。”
“第二,恳请陛下下旨,号召关中、河南、河北三道之无地流民,迁徙至西北垦荒。凡愿迁徙者,西北王府将授予田地、屋舍、农具,并免赋税三年。”
“第三……”
李唐顿了顿,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淡然说道:
“本王听闻,中原世家,多有不法之举,侵占田亩,隐匿人口,偷逃赋税,以致国库空虚,民生凋敝。本王愿为陛下手中之剑,彻查此事!
恳请陛下授予本王‘巡查天下,先斩后奏’之权,凡查抄之逆产,三成归国库,七成……用以充实西北军资,为陛下开疆拓土!”
星辰将这三条命令一字不差地记录下来,然后问道:
“王爷,这三条要求,尤其是第三条,朝廷会答应吗?这无异于将屠刀交到我们手上,让他们自己选择被宰割的方式。”
“他们会的。”
李唐的语气无比笃定,胸有成竹地微微笑道:
“因为,这是阳谋。李纯想要利用我来对付世家,而这,正是我想要做的。我们的目标,在这一点上,是完全一致的。”
“他给了我名分,我便还他一个清朗乾坤。至于这过程之中,谁的获利更大……呵呵,那就各凭本事了。”
“更何况。”
李唐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缓缓说道:
“他们现在,有拒绝的资格吗?”
星辰的底层逻辑瞬间更新。
这哪里是“恳请”,这分明就是通知。
是胜利者,对失败者下达的指令。
长安城里的那位皇帝,除了捏着鼻子认下,别无选择。
“立刻去办吧。”
李唐挥了挥手。
“是,王爷。”
随着星辰消失,书房内再次安静下来。
李唐将目光投向了窗外,兰州的夜空,繁星点点。
他轻轻敲击着桌面,脑海中已经开始规划下一步的行动。
工业基地的建设要加速,新兵的训练要跟上,移民的安置要做好准备,对吐蕃和回鹘的渗透也要开始布局……
最重要的是,那批一直在兰州讲武堂接受特殊培训的“学生们”,也该毕业,派上用场了。
他们将像一颗颗种子,被撒向大唐的每一个角落,生根发芽,最终,长成足以支撑起一个全新世界的参天大树。
一个属于华夏文明的,工业化、全球化的伟大时代,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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