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唐的思绪从宏大的未来构想中收回,重新聚焦于眼前的现实。
千里之外的长安城,想必接下来将会因为他刚起草的那份“奏折”而暗流涌动。
李纯父子的那番对话,看似疯狂决绝,实则充满了封建帝王深入骨髓的算计与无奈。
他们将西北王府视为一柄可以斩断世家枷锁的利刃,却又天真地幻想着在两败俱伤之后,能以“正统”的名义出来收拾残局,重振皇权。
这种想法,在李唐看来,就像是两个原始部落的酋长,在讨论如何利用一支手持自动步枪的现代化军队去消灭另一个部落,然后妄图用石矛和木盾来收缴这支军队的武器。
他们的认知,还停留在冷兵器时代的权力更迭逻辑里,完全无法理解工业化力量所带来的降维打击,究竟意味着什么。
不过,这并不妨碍李唐利用他们的这份“天真”。
“星辰,连接西北军政大学。”
李唐淡淡地吩咐道。
“指令已执行。”
眼前的空气中,光影再次变幻,呈现出位于新龟兹的西北军政大学内一间特殊教室的景象。
教室的布局迥异于这个时代任何一所学堂。
阶梯式的座位,雪白的墙壁上悬挂着巨大的投影幕布,上面正显示着一幅精细到县一级的大唐全舆图。
数十名年轻人,男女皆有,身着统一的深蓝色劲装,坐姿笔挺,神情专注。
他们的眼神锐利而沉静,与寻常的年轻人截然不同,那是一种经过系统化、高强度信息灌输和严苛训练后,才能形成的独特气质。
他们是李唐耗费五年时间,从最早收服的船山部落、后来归附的各族以及安西军子弟中,精心挑选出的精英。
他们拥有这个时代最顶尖的身体素质,更重要的是,他们的大脑如同一张白纸,没有被儒家思想或宗教教义污染过,最适合被塑造成李唐所需要的模样。
在过去的几年里,他们在这里学习的不是四书五经,也不是骑马射箭,而是地理、数学、物理、化学、社会学、经济学原理以及情报分析与搜集等,完全颠覆这个时代认知的现代科学知识。
站在讲台上的,是一名出自龙巢基地的全能机器人军事教官。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教官服,手中拿着一根激光笔,红色的光点在地图上缓缓移动,除了面部不带任何表情,完全看不出他是一个非人类。
“……根据我们最新获取的情报,中原地区的主要矛盾,已经从皇权与藩镇的军事对立,逐步转化为皇权、藩镇、世家门阀三者之间,围绕土地、人口、财富的全面博弈。而我们的介入,将成为打破这一脆弱平衡的决定性力量。”
教官的声音平稳而清晰,不带丝毫感情,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说服力。
“王爷。”
这名机器人教官察觉到了李唐的接入,微微躬身致意,用智能芯片于第一时间回应。
顿时,教室内的多媒体大屏幕出现李唐的身影。
教室内的所有学员,几乎在同一时间起立,动作整齐划一,对着李唐出现的方向,右手握拳置于左胸,沉声喝道:
“拜见王爷!”
声音洪亮,气势如虹。
“坐下。”
李唐虚抬了一下手,目光扫过这些朝气蓬勃的面孔,心中涌起一股满足感。
他们,才是自己手中最锋利的武器。不是那些步枪火炮,而是这些被新思想武装了头脑的“新人类”。
“李劲,毕业考核准备得怎么样了?”
李唐直接问机器人教官的代名称。
“报告王爷,第一期‘燎原计划’特别培训班,共计一百二十名学员,已全部完成既定课程。最终考核方案已制定完毕,随时可以开始。”
“很好。”
李唐点了点头,表情严肃地说道:
“考核的内容,就是我刚刚发给你的那份‘奏折’。”
李劲眼中蓝光微闪,瞬间便接收并理解了奏折的全部内容。
“明白,王爷。本次考核任务,将围绕奏折中的三项核心诉求展开。任务目标:确保三项诉求在中原地区得到最彻底、最高效的执行。”
李唐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些学员,声音变得严肃起来。
“你们都听清楚了。你们的毕业考核,没有试卷,没有考官,只有一个真实的战场——中原!”
学员们的呼吸微微一滞,眼中瞬间燃起了兴奋与期待的火焰。
“你们的任务,就是将这份奏折上的每一个字,都变成现实!”
“第一,‘开放商贸,免除关税’。你们需要渗透到关中、河洛的每一个重要州府,建立我们的商业节点,打通物流渠道。
同时确保西北的商品能够畅通无阻地涌入中原,将中原的资源,源源不断地运回西北。任何敢于阻挠的地方势力、关卡豪强,都是你们需要清除的目标!”
“第二,‘迁徙流民,西北垦荒’。你们要去到那些田地被兼并、家园被摧毁的村庄,去找到那些流离失所、食不果腹的百姓。
你们要告诉他们,在西北,有属于他们的土地,有属于他们的房屋,更有属于他们的未来!
你们要组织他们,保护他们,带领他们,跨越千里,来到这片希望之地!任何阻碍流民迁徙的世家地主,都是你们的敌人!”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李唐的语气陡然加重,带着一丝森然的寒意,缓缓说道:
“‘巡查天下,先斩后奏’!王府将会成立‘天下巡查司’,你们,就是第一批巡查使!你们的权力,由本王授予,由皇帝圣旨背书!你们的目标,就是那些盘踞在中原大地上的毒瘤——世家门阀!”
“你们要像最精锐的猎犬,嗅出他们隐藏的每一分财富;要像最锋利的解剖刀,剖开他们光鲜外衣下的一切肮脏;更要像最无情的刽子手,斩断他们伸向国家和人民的每一只黑手!”
“凡侵占之田亩,凡隐匿之人口,凡偷逃之赋税,凡草菅之人命……桩桩件件,都要给本王查得清清楚楚!查实之后,无需上报,无需审判,就地正法,抄没家产!”
“记住,你们手中握着的,是变革的权柄,是审判的利剑!你们身后站着的,是西北百万军民,是整个工业化的力量!你们所做的一切,只有一个最终目的——”
李唐停顿了一下,一字一句地说道:
“为即将到来的新时代,扫清一切障碍!”
“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
一百二十名学员齐声怒吼,整个教室仿佛都在震颤。
他们的眼中,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兴奋,而是一种近乎狂热的使命感。
他们是被李唐从蒙昧中唤醒的第一批人,他们亲眼见证了神迹般的工业力量,学习了足以颠覆世界的先进知识。
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所肩负的,是怎样一份开天辟地的伟业。
旧的世界,必须被摧毁。
新的秩序,将由他们亲手建立!
李唐满意地看着这一切,切断了通讯。
他知道,当这批被现代思想和铁血纪律武装起来的“怪物”被投入中原那潭死水时,将会掀起何等惊涛骇浪。
世家门阀们以为即将面对的,仅仅是来自西北的军事压力和经济冲击。他们错了。
他们真正的对手,是一场彻头彻尾的,从思想到组织,从理论到实践的,跨越了千年的“代差战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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