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地铁站救援
地铁隧道深处的空气像浸了铁锈的冰水，黏在皮肤上带着刺骨的寒意。
钟离的战术靴踩过积水时几乎没发出声音，只有应急灯在岩壁上投下的影子随着她的动作轻微晃动——那是她刻意控制的结果，避免惊扰到黑暗里潜伏的东西。
三十米外传来指甲刮擦混凝土的声响，密密麻麻，像无数把钝锯子在同时作业。
钟离的瞳孔在黑暗中微微收缩，夜视功能让她清晰地看见隧道中段聚集的丧尸：
上百具躯体挤在废弃列车的残骸间，有的被铁轨勾住了腐烂的裤腿，有的正用头反复撞击车厢壁，涎水顺着咧开的嘴角滴落在地，汇成一小滩浑浊的液体。
它们对光线不敏感，却对声音有着近乎疯狂的执念，刚才她为了确认物资位置碰倒了一个空罐头，现在看来这个决定不够审慎。
她背在身后的背包里，除了待取的急救物资清单，还装着自制的声波诱捕器。
那东西是用旧收音机和高频振荡器改装的，发出的波段恰好能刺激这些“感染者”的听觉神经。
钟离指尖在背包侧袋的按钮上停顿了半秒，计算着坍塌路段的角度——三天前的余震让隧道东段裂开了近十米的缺口，钢筋裸露在外，像森白的肋骨，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按下开关的瞬间，尖锐的嗡鸣声刺破寂静。
隧道里的骚动骤然升级，那些原本漫无目的的身影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齐刷刷地转向声音来源。
钟离没有回头，启动诱捕器的同时已经矮身钻入列车底部，冰冷的机油蹭在作战服上，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她能听到身后传来密集的、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还有肢体碰撞的闷响，有什么东西重重砸在车顶上，震得灰尘簌簌落下。
诱捕器被她提前设置在了靠近缺口的废弃推车上，此刻正随着推车的滑动不断改变位置，将丧尸的注意力牢牢锁在坍塌路段的方向。
钟离趁机绕到列车另一侧的储物间，那里堆放着她要找的急救箱——整整十箱，包装完好，标签上的“无菌”字样在微光下清晰可见。
她没有立刻搬运，而是先检查了每箱的密封状态，确认没有破损后，用高强度尼龙绳将箱子两两捆在一起，再分别挂在肩上和腰间。
这个过程花了三分十七秒，比预计多了四十秒，因为其中一箱的锁扣卡住了。
当第一声坠落的闷响从缺口处传来时，钟离已经提着最后两箱物资走到了隧道的岔路口。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片黑暗，声波诱捕器的嗡鸣正在逐渐减弱，被更密集的坠落声和嘶吼声覆盖。
转身的瞬间，她的靴子碾过了一块碎玻璃，发出清脆的响声，但此刻身后已没有任何回应。
返回临时避难所的路比来时更难走。
雨水混合着不明液体在地面汇成蜿蜒的小溪，钟离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过去，作战服的裤腿很快就湿透了，黏在皮肤上很不舒服。
肩膀被物资勒出的红痕开始发烫，但她的步伐始终保持着均匀的频率，直到看见避难所入口那盏摇曳的煤油灯。
“是钟离回来了！”有人喊了一声，门口立刻围拢了几个身影。
但当她走近时，原本嘈杂的议论声突然低了下去，只剩下煤油灯芯爆裂的噼啪声。
钟离低头看了看自己——作战服上沾满了暗红色的污渍，那是刚才为了避开丧尸的围堵，从一具早已僵硬的躯体上翻过去时蹭到的；
额角还有一道划痕，渗出血珠，在脸颊上画出蜿蜒的痕迹。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狼狈，但这是必要的代价。
“找到急救箱了。”她开口，声音因为长时间没说话而有些干涩，“十箱，都在这里。”
人群里爆发出一声压抑的欢呼，但很快又沉寂下去。
有人上前想接过她肩上的箱子，手指碰到她衣袖时却像被烫到一样缩了回去。
钟离注意到他们的眼神，那里面有她能理解的情绪——感激，毕竟这些抗生素和绷带能救不少人；但更多的是另一种东西，像是在看悬崖边的走钢丝人，敬畏里裹着一层厚厚的、不敢靠近的疏离。
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往后退了半步，孩子的脸埋在她怀里，小声啜泣着。
钟离想起出发前，这孩子还拿着半块饼干跑过来问她：“姐姐，隧道里是不是有会吃人的怪物？”
她当时回答：“只是生病的人，不用怕。”
现在她站在这里，满身“血污”，呼吸平稳得没有一丝起伏，连额角的血迹都没去擦。
刚才在隧道里，有个丧尸冲破障碍扑到她面前，她侧身避开的同时，精准地用手肘击中了对方的太阳穴——那个角度和力度，恰好能让对方瞬间失去行动能力，既节省了体力，又避免了不必要的杀戮。
这是最优解，但落在幸存者眼里，或许只是“毫不费力”的冷酷。
走进分配给她的临时隔间，钟离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
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回放着刚才那些眼神，像无数根细小的针，扎在某个说不清的地方。
她抬起手，指尖落在自己的脸颊上，模仿着记忆中人们恐惧时的样子，试着让肌肉微微颤抖。
但那颤抖僵硬得像生锈的齿轮，连她自己都觉得陌生。
急救箱被搬到了避难所的储藏室，外面传来人们低声交谈的声音，隐约能听到“太厉害了”“不像我们”之类的话语。
钟离放下手，看着掌心那道在搬箱子时被金属边缘划破的细小伤口，血珠正慢慢渗出来，然后凝固。
没有疼痛，没有惊慌，甚至没有想要处理的冲动。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直到那点暗红在掌心结成痂。
隔间的门被轻轻敲响时，钟离正用一块干净的布擦拭作战靴上的泥渍。
布料摩擦皮革的声音规律得像钟摆，在这逼仄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钟离姐？”门外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是住在隔壁的小姑娘阿雅，刚才抱着孩子后退的女人就是她母亲。
钟离停下动作，起身开门。
阿雅手里捧着一个粗瓷碗，碗里是小半块黑面包，还有几颗皱巴巴的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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