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1975年2月11日
地点:前进村
听着李会计哭穷，村长也皱着眉觉得不好办，大伙儿都下意识以为李会计家揭不开锅了。
我摇了摇头，阴阳怪气地说着，
“欸，不是哦！你们家有钱呢！当初大伙儿给你家捐钱可不是因为你家没钱治，而是出于同情和善良，想让你家减少点损失呢！”
大伙儿一想，也是啊，既然用捐的钱治腿了，肯定还有钱啊！到底为啥他们一直认为李会计家穷得揭不开锅了啊！
村长脑子一转，反应过来了，“可不咋滴，你们家之前治病没花自己的钱啊！”
李会计看着周边人的议论，知道必须要出血了，于是咬着牙估摸着价格，“给三十！”
我伸出一个手掌，比了个八，李会计很肉痛的说，
“八十？这也太多了！”
娶媳妇都没花钱，这下离婚要花钱了，他可不得心疼嘛！
我笑了笑，开口，
“八百！”
“嚯！”，“嗬！”，“哦呦！”
周围惊呼声此起彼伏，于凤娇也一脸震惊地看着我，我给她个眼神，示意她安心。
李会计瞪大了眼睛，说话都破音了，
“八百？你发疯呢吧？你看我值八百嘛？”
我看着李会计一字一顿地说，
“你可以不给，这婚呢，那就不离了，于凤娇一日不离婚，你儿子就不能再娶，否则就是重婚罪，就是搞破鞋！要吃枪子儿的。”
李会计看着我，似乎在问我：你认真的？
我接着说，“于凤娇养个五年八年的呢，也许身体能恢复，也许就生不了了，到时候你们家就再别想什么孙子了。”
李会计赶紧讨价还价，生怕于凤娇不离婚了，
“一百！一百行吗！”
“你们家可是把人折磨残疾了，人家以后可能生不了孩子呢！八百，不二价！”
李会计急了，“谁说她残疾了，医生不是说了嘛，好好养养还是能生的。”
周边人又开始议论，我冷着脸说，
“那要是养养就能生了，你干嘛跟外面说于凤娇生不了，死活非要离婚？”
李会计实在说不明白，边上正义的大叔又接话，
“可不咋滴，错全推在于知青身上，想离就离，刚刚还说不能断子绝孙呢，这会儿又说没残疾！呸，不要脸！”
李会计咬牙，开始要挟，“最多两百！要不我们就不离了！”
我一脸淡定，“不离就不离，我们就耗着呗，我们不着急，于凤娇搬回知青院儿，等过几年你们家实在想要孙子了，再去凑钱，到时候可就不止八百了。”
李会计话里带上了哭腔，又开始装可怜，
“八百太多了，我们真的拿不出来啊！”
我直接就开始算账，看向一直装死不说话的李爱党说，
“这八百，一百是你们欠于凤娇的婚礼和彩礼，不多吧？
一百是你们使唤了于凤娇这么久，让她当牛做马的费用，不多吧？
两百五十是买断于凤娇喂了狗的良心，不多吧？
两百五十是补偿于凤娇身体的损伤，她的身体肯定要好吃好喝养着，这不多吧？
还有一百？是补偿给那个在于凤娇肚子里待了两个月的娃娃的母亲的，都给你们家怀孩子了，这不多吧？”
算账是算给李爱党听的，我看着李爱党，
“你看，哪一笔可以去除？”
李爱党终于看向一脸麻木的于凤娇，又看向李会计，这下不装死了，
“爹，给钱吧，账算得对。”
李会计马上就要跳脚，李爱党补了一句，
“爹，你要是不乐意，这婚我就不离了，就算凤娇这辈子不能生了，我也认了！”
我想骂人，但是忍住了，拿到钱再收拾他们一家子！
本来就是于凤娇嫁给他这个断腿的，这会儿把人折腾成这样开始一副施舍模样，以为自己是什么香饽饽似的，以为别人非要跟他这个大少爷过日子似的。
呸！
李会计听了儿子的话冷静下来，咬着牙说，“先离婚，我凑钱！”
我翻了个白眼，半点不相信他们家，直接了当开始要挟，
“先给钱立字据，再离婚！或者你慢慢凑，过几天万一我想到别的账目还可以加上去！”
李会计的老婆在这时推了一把李会计，制止了李会计继续讨价还价，冲着李会计点了点头。
李会计真有钱啊！这么多年的会计了，又省吃俭用的，咋会没钱呢！
可村里人没想到李会计能有这么多，真的当场拿出了八百块啊！一张张大团结，数的人眼红心跳啊！
村里有人心里开始不是滋味了，当初还给他捐钱了呢！他根本不需要！还好意思收！
村长也不开心，因为他当时看大队长捐了十块钱，不好意思落面子，于是也给了十块钱，可他压根不会存钱，家里本来就没多少钱的，十块钱他得省吃俭用不少日子。
大队长最不开心，因为当时他捐了十块钱，他全家加起来也没有一百块钱存款啊，这个老登居然能一下子拿出八百块钱！要老命了！嫉妒死人了！
于凤娇看着李会计一张一张数钱，眼泪掉了下来，她最委屈啊，她进了家门连一毛钱都没拿到手里过，干的最多，吃的最少，可是这家居然有这么一大笔存款！
于凤娇掉着眼泪说了句，“原来你们家不是穷的揭不开锅了啊！何苦那么折腾我呢！”
说完了这句话倒是引得不少大婶少妇也掉起了眼泪，为这个‘奉献’自己的姑娘不值。
李爱党全程冷漠脸，当做听不见于凤娇的话。
其实我开价之前大概在村里了解了，村里就李会计正经上了学的，听说以前李会计的爹和爷爷都是正经上过学的，在当年，家境要是不好怎么可能上的起学呢！
要不也不能对学习这么重视，李会计的一双儿女全都上了学的。
李会计不就是因为正经学过，才有了村里会计这个铁饭碗的吗。
我猜测他们家应该能存下些钱来，毕竟李会计没什么花钱的地方，除了老本，这么多年省吃俭用的，应该也攒了不少的。
我看出了这笔钱以后，李会计家应该也还有偷偷藏的钱，要不他死活是不会拿出来的。
拿过钱，我递给于凤娇，“数！”
于凤娇咬着牙，抹了把眼泪，开始数钱，一遍又一遍，一张又一张，总算数清楚了。
于凤娇看着李爱党，红着眼说了句，“你的赎身钱，齐了！”
李爱党仍然无视于凤娇，倒是李会计急吼吼地说，
“既然齐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我直接就说，“走吧，去办证明！”
结婚时是于凤娇用自行车载着去的，离婚时于凤娇自己带着证件骑车去了办事处，李爱党是他爹妈扶着走过去的。
估计办事处的人也晦气，之前结婚时对他们还有印象呢，这才多久啊，就死活要离婚了。
现在离婚的人可太少了，三年五载都不一定能有一对离婚的，办事处就没有设立单独的离婚办事处，都是同一个人办证件的。
李会计夫妇倒是想得开，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离婚！怪潮的！
还有几天就过年了，于凤娇恢复了单身。
我第一时间让她弄个存折把钱存起来，不要招人惦记，平时不要落单。
身怀巨款一定要低调，不然还真不安全。
于凤娇搬回了知青院儿，王红霞和胡丽丽经常照顾照顾她，等到过年那天，她的唇色总算不是那么苍白了，而这天她也破天荒给自己做了一身新衣裳。
穿着新衣裳于凤娇眼泪一直在流，好几年了，一件新衣服都没做过。
结婚没穿一件新衣裳，离了婚了这会儿倒是穿上了！
于凤娇哭个不停，
“安子，你知道吗，那天你在那儿跟李爱党算账的时候，我恨不得一头撞死，我怎么跟个货物一样啊！
父母要卖我，我自己嫁了自己，以为嫁给爱情了，结果最后还是要被明码标价！”
我安慰她，“没事，都过去了，以后的人生一片光明！”
于凤娇哭着说，“李爱党咋变成这样了呢！这回我回来，他完全变了一个人！以前他不是这样的啊！呜呜呜！”
她不知道她的爱情怎么变成了那样。
我想到，可能是身体突然受损，导致心境变了吧。
以前他意气风发的好小伙儿，十里八村的好后生，自然敢去追求爱情。
可断了腿了，你让他跟之前一样乐观开朗，也不容易。
所以我当初才让于凤娇先不要急着结婚，再谈谈看，谈好了确定没问题再说结婚的事情，可惜她当时上头了，怎么都不听。
她知道她跟李爱党完了，但心里还是堵着，毕竟美好的爱情突然变成这样的狗血结局，不难受才怪。
她嘴上说是没办法才下乡的，可我知道，她要是真对李爱党狠得下心来，再怎么也不会嫁给他的。
这事儿只能让她自己慢慢想清楚了。
我递给于凤娇一盒胭脂，是拜托了黄河妈妈想办法从市里买到的。
“忘记过去，为了美好的未来，开心活下去吧！”
于凤娇颤抖着手接过胭脂，然后看着我笑着安慰她，隔了这么多天，终于在新年这天露出了那事儿之后的第一个笑脸。
又过了一会儿，她自己抱着胭脂蹲在门口哭了好久好久，看得人十分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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