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我柔情倾心以对，你虽佯装不见，却也顾念青梅之情对我照顾有加，而眼下却只有阴谋算计了吗？
掩去眼里的悲凄，地上坐着的女人勾唇嗤笑。
“当初听说羽族突然出现一位玄鸟神君，并很快被拥立为族长，我就该猜出是你……旁人不知，可我亲眼看到你那徒儿为了救你而死，怎会死而复生，又飞升神君？”
闻言，竹卿满面痛楚，对于玄鸟之死，他至今未能释怀。
“后悔吗？若不是你为了护住那个女人，你唯一的爱徒会惨死？”
“……”无言以对，竹卿愧疚难当，可是并不后悔救主。
“我真是瞎了眼，会喜欢你这狠心的男人！所有人都说你们死了，我不信，上天入地的寻你，可我刚找到那女人踪迹时却被你偷袭，送至这生不如死的轮回结界！”
季慕阳强撑着站起来，曾经满腔爱意变成今日无尽痛恨。
“不是我！我没有！”
看着昔日光彩照人的青梅竹马沦落至此，纵使不曾爱慕，可那份一起长大的情谊也让他心中疼痛不已。
“莫不是我打扰了你们双宿双飞？还是就为了我这羽族族长之位对我痛下杀手？”
血泪从她眼眶溢出，擦也擦不及，任由它流淌，看着瘆人。
她已修到神君巅峰，三界之内能打败她的人屈指可数，当时若不是看到心爱之人放松警惕，她享誉三界的羽族慕阳神君岂会如此轻易被偷袭惨败。
“只要你想要，一个眼神，族长之位我就会双手奉上！何必如此赶尽杀绝！！”
慕阳泣不成声，嘶吼斥诉数千年的怨恨。
“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竹卿意识到慕阳是因为寻到主人踪迹才被下了毒手，愧疚不已，他缓缓向她走去。
“别过来！”
满脸惶恐，季慕阳往后退去，她现在如此丑陋，不愿让曾经爱得死去活来的男人看到这般模样。
“慕慕，原谅我之前的自私……”
竹卿上前拉开她捂着脸的手，那已溃烂露骨的双手。触到她的瞬间，男人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可随即那道光又暗了下来。
“原谅我的自私，慕慕……”
他轻轻擦拭着血泪，曾经吹弹可破的肌肤，如今却血肉横飞，竹卿的手颤抖，忍不住轻泣。
“竹卿，我不信你会对我下手，你是不是有苦衷？”
季慕阳期待能得到困惑她千年的答案，突然，她眼中波光一闪，刚刚提到自己寻到那女人行踪，他竟未好奇询问。
“神珠能知过去探未来，你是不是在绮霞宫看到了什么……”
不等她说完，竹卿双指已经压上她的薄唇，阻止她说下去。
女人不甘心，一把推开他的手：
“你从不贪恋权势，不然也轮不到我做族长，你到底看到了什么，能让你以玄鸟身份去夺族长之位？你要它又有何用？”
“季慕阳——”
怒吼中，男人脖子上的青筋暴起。
季慕阳的胳膊被攥得骨头咯吱咯吱作响，他身上的杀气让她突然意识到，这是个竹卿宁愿身死也不能说的秘密。
迟疑片刻，她转身怒指一旁的邱夜，嘶吼着：
“那你知道他是谁吗？既得族长之位，为何不珍惜，为何不知廉耻的去勾结我们的仇敌！”
“当年我命悬一线，是他救了我……”
“可你如今所作所为，会牵连整个羽族！”
“此次前来，我已卸任并脱离羽族，从此与羽族也再无瓜葛……慕慕，我大恩得报，此生无憾，我留下陪你，可好？”
竹卿将女人抱在怀里，望向红衣男人，笑容坦然。
邱夜怔了，我们来寻海眼未果，你怎么就大恩已报，此生无憾了？
纳日珠不找了？酒醉跟他哭诉日思夜想的的那人也不找了？
当初死乞白赖的要跟他结盟，现下说撤就撤，逗他玩儿呢？
甚至他都怀疑，当初偶遇救他一命，也是这假玄鸟设计好的！
不对不对，一切都乱了！
“笨鸟，这些往事纠缠情情爱爱的，我们出去再说！”
眼下妖魂蠢蠢欲动，季慕阳已无力压制，而起初寻到的生门，此时就在她身下。
妖魂被这曾经的羽族族长镇压数千年，见其大势已去，一涌而上欲将其吞噬。
“邱夜，你我缘分已尽，今日我是出不去了……”
竹卿看到妖魂攻势已起，他们灵力不足，全身而退已是无望，继而道：“感念君上当年救命之恩，竹卿再送您最后一程！”
“要走一起走，况且海眼我们还未找到……”
未等他说完，竹卿转身抱住季慕阳。
“对不起，慕慕，若有来世，我再补偿于你！”
突然，抱着自己的那只手猛然从身后插入胸内，女人瞪大了眼睛，惊愕得失了神。
原来，你留下是为了此物！
空中白光乍现，海眼被掏出季慕阳体内。邱夜接到竹卿掷来的海眼，这才明白，为何竹卿对季慕阳又道一遍“原谅我的自私”……
“放下执念，慕慕，离开这里……”
随着竹卿将全身仅剩的灵力注入她体内，季慕阳慌了。
不是说好的死在一起吗，你又食言！
随后，竹卿用尽全力将她推出妖群，转身取出内丹，金灿灿的神君内丹升在骨海上空，妖魂也仅是被震慑了一瞬，随即一拥而上，扑向他们。
仰头一声长唳，竹卿现出青鸾真身，默念咒语，以内丹为引，以身为祭。
“罗阳——”
邱夜惊得瞪大双眼，脱口而出。如此，他将魂飞魄散，再无转世的可能。
“不要！”女人绝望惊叫。若他死了，她独活于此又有何意！
“照顾好她！”竹卿笑得了无遗憾，说完便消散空中，他们脚下生门随之打开。
见状，季慕阳嘴角勾起一抹邪笑。
青鸾，谁允的你独自赴死！
出了结界邱夜才明白，这法阵被改为死阵，有进无出，就算是有生门，也必须死了才能打开。或许竹卿早已看穿，所以报了必死之心，用他的命换了自己出界的机会。
“等着，我定让那老儿给你们陪葬！”
从此，他与天界的血仇又多了一笔。
……
深夜，床上的女人终于恢复了血色，邱夜长松一口气，瘫坐在榻上。
“玄鸟呢？”
“玄鸟……”锁眉叹气，邱夜若有所思，“是青鸾……他不会回来了。”
“上古青鸾，竹卿神君？”桀英惊得掉了下巴。
这笨鸟极少说话，天天一副古板教书先生的样子，无趣的很，跟妓馆男狐说的“玉面神君”毫不沾边。
千年来，他和凤霓上神的风流韵事，桀英可没少听，想着人家是得上神青睐的唯一男神，他和主人定能从他身上学到很多讨媚之术。
“他本就有他的打算，被我救起那日便许我一诺，无条件助我二事……我们本就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
话虽如此，邱夜脸上不免有些神伤，他非草木，千年相处已有兄弟之情。
“千年前就谋划好今日之事，这笨鸟能有如此城府？莫不是他得了神珠，才得此神机异能……”
一向严肃的桀英此刻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又言之凿凿。
“胡言乱语什么，你今日为何这般婆妈？去备些糕点吧，一天没吃东西，小榆儿醒了定要吵着饿！”
说到阿榆，邱夜脸上总溢出藏不住的暖意，突然想到什么，那双细长的桃花眼里暗光一闪，生出一丝疑惑。
“照顾好她”，竹卿最后那句话，说的肯定不是季慕阳……
出了屋门，桀英绷不住了，敬仰的男神竟一直在自己身边，现在竟无声消陨而去。他抑制不住的满脸悲伤，声音低哑。
“你个笨鸟，怎么就这般寻了死，不是说好的来尝尝我的手艺，言而无信的家伙……”
身后，一根黑羽飘落，在月光下微微颤动，吸食着月光精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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