阆山梦

千江一叶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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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失吾所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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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若水原本不肯让云未杳随自己进京,本想另寻良机将她劝回阆山,只现下查明了明月弄大火是弄氏所为,便不敢放云未杳离开自己。

云未杳点点头,面色凝重道:“为报一己私仇,竟牵连数百条无辜性命,弄氏实在不该。”

湛若水道:“弄月竹恨咱们入骨,又是有备而来,你务必要小心才是!从此以后,你切不可离我半步。”

三娘便瞪了他一眼。云未杳道:“我并不怕弄氏,唯一担心的是……”

湛若水看云未杳有沉吟之色,便知是在担心弘少均,心下虽有些不是滋味,却也道:“弘逢龙将他安顿得很是周全,你不必太过担心。”

“话虽如此,我还是要早些回京才是。”云未杳兀自忧心忡忡,又看到湛若水满脸的担忧之色,只自笑了,道:“该来的总会来,躲不了,我怎能自己先乱了阵脚。”

湛若水便道:“是这个理。”

华棣对明月弄大火遇难家眷大加抚恤,此事便也渐渐平息,扬州百姓的日子,便渐渐恢复如初。湛若水定了归京的日程,华棣将他们送至长亭。

湛若水与三贵曾誓不两立,暗中却屡受华棣庇佑,又因华棣的举荐而得以投奔东宫杨慈。如今,又与华棣共事,抵御苏皓,招降乱民,更经历了瘟疫之灾。二人之间的情谊,远非三言两语可说清楚。分别在即,二人皆是依依不舍。

看着日渐憔悴的华棣,思及他既要为扬州、江南百姓殚精竭虑,又要为弘逢龙之事烦忧,湛若水心中极是不忍,道:“大人但请放心,大人的忠心与功绩,我必详细禀明太子。”

华棣笑了笑道:“一切随缘。”

湛若水无以为对,只好道:“大人务必保重。”

华棣点了点头,也向湛若水诸人道:“保重!”

湛若水便不迟疑,领云未杳诸人策马往京城而去。

华棣目送他们离开,久久不曾归去。

湛若水一行快马加鞭奔赴京城,只这日路过碣石山,遂放慢了脚程。

山脚之下,湛若水直是百感交集。鬼道士冷不丁道:“要不要上山去看看?”

湛若水笑着摇了摇头,众人便欲策马而过,却见前面拦着一人。

湛若水勒住马,定睛一看,正是悬玉使女小满,直是又惊又喜,道:“是你!她呢?”

繁花老人忙道:“这丫头来者不善!”

鬼道士便高声问道:“你怎知我们在此?”

小满冷冷笑道:“悬玉使女虽败亡,但要查出个人来,却也不难。不错,是她要见你,在山上亭中。”

湛若水喜道:“灵儿真的还活着?”说完又觉不妥,先自看了看云未杳。

云未杳含笑相视,微微点了点头。湛若水便向众人道:“诸位稍候我片刻,我去去就来!”

孟飞道:“爷,当心有诈!”

鬼道士冷冷道:“美色当前,便是明知有诈也拦不下他。”不待湛若水说话,又道:“她必是来哭诉可怜的,你上当之前,且想想山脚还有个姑娘在等着你。”

湛若水正色道:“我分得清。”话虽如此,却又看了看云未杳。

云未杳柔声道:“去罢!”他这才随小满上山。

秋日的碣石山萧瑟清冷。山顶最高处的沧浪亭,有一抹鹅黄的身影,湛若水一眼望见了,恍恍然竟似回到了二十年前。那时的苏灵儿,似乎也是这般妆扮。

苏灵儿本坐在亭中望着沉沉海雾出神,蓦地惊醒过来,微微侧过头来,看到了湛若水,冷冷道:“进来坐罢!”

她的神情一如往常那般清冷,岁月似乎很是眷顾她,竟未留下多少痕迹,只少了少女的娇憨。

明月弄大火烧败了悬玉使女,他却始终不肯相信苏灵儿已不在人世,如今看到她安然无恙,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只是进到亭中,初见苏灵儿的激动之情渐渐平复下来,湛若水只是默默,他委实不知应与她说些甚么。

湛若水不言,苏灵儿不语。亭中摆着酒菜,早就冷了。

好半晌,湛若水清了清嗓子道:“明月弄那场大火,是怎生回事?”

苏灵儿缓缓抬起双眼,深深凝视着湛若水,眼中不知是讥诮,是悲凉,还是寒心。

湛若水被她看得极不自在,便有几分狼狈,面上只强装镇定。

苏灵儿哂道:“若你与我无话可说,大可不说,你实在不必费心无话找话。”

湛若水脸微微一红。苏灵儿却为他斟了酒,又夹了菜,湛若水怔了怔。

苏灵儿慢慢道:“一直以来,我都盼着与你好好吃顿饭,好好说几句话。”

湛若水便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苏灵儿又道:“可是,你我之间,却是争吵、算计,是无尽的恩怨与仇恨,是形同陌路。”

湛若水静静听苏灵儿诉说着,慢慢啜着被海风吹冷的酒。

苏灵儿又道:“我眼睁睁看你投海,我想我是逼死你了。也罢,你死了,我终于能放下了,一切恩怨随风而逝罢。可是,你为什么又活着回来了?你活着,你就在眼前,可你我,又能如何?”

苏灵儿眼中慢慢地蓄起了泪,只死死地咬着双唇,试图不让泪水流下,却终是徒劳。那一行泪水还是不争气地流下来了,挂在腮边,晶莹剔透。

苏灵儿双唇微微颤抖着,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若不是那一场浩劫,我,苏灵儿,才是你的妻子,不是秋烟兰,也不是云未杳。不是她们,是我,是我苏灵儿啊!”

湛若水便轻轻放下酒杯,默然无语。

苏灵儿嗤道:“呵,造化弄人!”说罢一口饮下杯中残酒,又斟下一杯饮了,方重重放下酒杯咬牙道:“你可知道,我这一生最恨的是甚么?”

湛若水记起当年回到中原与她初见的情形。那时,他的身边已有秋烟兰,他清楚地记得苏灵儿的眼神,凌厉得恨不能将他抽筋剥皮。

湛若水依旧缄口不语。

苏灵儿笑了笑道:“你以为我恨你,恨秋烟兰?我便是恨不得杀了你,也不会真正恨你。至于秋烟兰,呵呵,她也配!上官哥哥,我恨的是……是我的这个姓,我的家族!他们,活该!”

苏灵儿说话素来轻婉柔和,说最后一句话时,直是陡然转厉。

蓦地,苏灵儿又展颜一笑,又道:“可我再恨他们又如何?苏皓毕竟是我的亲哥哥,他再是绝情,我再是恨他,也不能让弘逢龙害了他。否则,你当真以为以苏皓之能,能流亡这许多年?能安然活到现今?”

“弘逢龙用人,最擅用人短处,你的短处便是我与苏皓。”湛若水黯然,又道:“弘逢龙以我们性命要胁你,让你甘心为他卖命?”

苏灵儿失神而笑,许久才启唇道:“是云未杳与你说的?”

湛若水便点了点头,道:“她告诉我,你给我下阿耨多罗,不是为害我,是为救我。”

苏灵儿没有说话,湛若水又道:“烟兰是弘逢龙的人,你不敢明里救我,便故意说恨我。”

苏灵儿没有说话,只别过脸去,轻轻阖上眼,忍下悲意。

湛若水心中沉抑,眼望着苏灵儿侧颜,眼中尽是怜惜。

苏灵儿侧耳听着波涛拍岸之声,良久方幽幽道:“上官哥哥,你可知道,便是倾尽这东海之水,也难以洗尽我苏灵儿一生所受的冤屈!”

湛若水心中一软,柔声道:“你随我们回阆山罢!”

苏灵儿缓缓转过头,眼中泛着别样的光彩,道:“上官哥哥,你会娶我么?”

湛若水怔了怔,微微垂下眼眸,没有说话。

苏灵儿眼中乍现的神彩渐渐黯淡,失神道:“你连命都能给我,却为何,就是不能娶我呢?”

她眼中热泪滚滚而下,已是泣不成声,只死命盯着湛若水。湛若水却别开了脸,始终不应。

好半晌,苏灵儿方止住泪,斟了杯冷透的酒,擎在手中,缓缓起身走到崖前,双眸流转,看过天空,看过大海,笑道:“好一片锦绣江山!”

湛若水不解其意,只听她柔声道:“你们男人,都道江山如画,缘何入我目来,尽是伤心文字?”

苏灵儿缓缓回身,望着湛若水。

湛若水听得心酸,待要软语安慰,苏灵儿却厉声长笑,笑罢指着大海道:“上官清,你应知晓:便是倾尽这东海之水,也难以洗尽我苏灵儿一生造下的罪孽!我这一生,倒也不枉!”说罢又哈哈大笑。

湛若水愣了愣,一时竟无话可说,只默默看着几近癫狂的苏灵儿。

苏灵儿望着崖下,徐徐笑道:“这里,便是我当年逼死秋烟兰之处。她甚么也没有留下,如今我又能留下甚么,带走甚么?”

说罢一口饮尽杯中残酒,又缓缓回头,无限眷恋地看着湛若水,柔声道:“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终有时,总赖东君主。”

说罢,苏灵儿仰天大笑,复又将牙一咬,纵身欲跳入海中。

湛若水看她神情,便知不妙,是以早有提防,当下暗蓄口气,飞身扑向她,一把攥住了衣襟。他大喜过望道:“灵儿莫怕,有我在!”

苏灵儿在崖上摇摇欲坠,只道:“上官哥哥,你会娶我么?”

湛若水只道:“抓紧我,莫放!”

苏灵儿凄然一笑,将湛若水的脸看了又看,复才喃喃道:“我这一生,好是荒凉,又好是荒唐!罢了!”她衣襟单薄,便听“哗啦”一声,裂开条口子。

湛若水大惊失色,复又伸手去抓,却是扑了个空。

苏灵儿直直往下坠去,瞬间便被惊涛吞没。

湛若水心中大恸,提气直扑崖下,却是徒劳。他不肯死心,借着礁石往来找寻,却哪有苏灵儿半点踪迹。

眼前是沉沉海雾与茫茫波涛,便如看不透的命运乖舛。

湛若水哀伤欲绝,立在一处礁石之上用尽全身力气喊道:“灵儿——灵儿——”

那点声音很快便被海浪淹没,消失得无影无踪。

湛若水正自灰心丧气之时,蓦地又看到不远处的白色泡沫中夹着一抹鹅黄,一时心下大喜,丹田蕴气纵跃过去,顺手向那鹅黄一抄,却哪里是苏灵儿,不过是她身上的披帛。

湛若水回到礁石之上,怔怔望着手中披帛伫立良久,喃喃道:“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

他一径念着,一径失神而笑,只觉得脸上凉凉湿湿,不知是水雾,还是眼泪。

他仰头望天,却是看不透的雾霭沉沉,只黯然道:灵儿为我做的,我终其一生都无法报还,而我究竟为她做过甚么?

湛若水回到崖上之时,鬼道士、孟飞并小满皆在沧浪亭中候着,面上尽是焦急之色。

陡然见得他自崖底跃上,众人皆吓了好大一跳。

鬼道士与孟飞看他安然无恙,都松了好大口气。只小满见得他手中鹅黄披帛,便似早已知道了结局,颤着声音道:“好,很好,姑娘一生冰清玉洁,也只有这东海之水,才不至令她蒙秽!”

复又恨声向湛若水道:“姑娘为你做的,如今可都知道了?”

鬼道士与孟飞便知是苏灵儿已投海,思及那样绝色倾城的人物一朝香消玉殒,竟都扼腕,便是苏灵儿也曾做恶多端,一时也前嫌尽弃了。

湛若水浑身早已湿透,失魂落魄地立在那里。

小满指着湛若水恨声道:“弘逢龙用你与苏皓要胁姑娘,逼她为他做事。若不是姑娘,竟不知你会死多少回!”

孟飞本深恨苏灵儿暗害湛若水,如今听得小满如此一说,与鬼道士面面相觑,又看湛若水有些痴呆,记起当年初与华棣见后情形,急向鬼道士道:“爷只怕不妙,须得下山去找云姑娘。”

说罢不由分说背起湛若水便往山下走,湛若水并不反抗挣扎,反教孟飞又担心了几分。

鬼道士走了两步,回头望见小满正望着崖底出神,道:“要不,你跟咱们一起走?”

小满道:“姑娘待我恩重如山,如今她走了,却无人为她料理后事。”

鬼道士待要说“她已葬身海底,还如何料理”,却见小满满面皆是怆然悲痛之色,便也不忍心说出口。

小满道:“姑娘心善,若是到了黄泉路上,必会受孤魂野鬼的欺负,我须得多为她烧些香烛纸钱才是。烧这些又有何用,一直是我照顾姑娘,只有我与她在一起,她才能过得好。”

鬼道士看小满颇有几分癫狂,正自盘算如何带走她,却见眼前人影一晃,小满竟也投海而去。

鬼道士忙奔向崖边,小满早被卷入波涛,不见了踪迹,一时愣在当场。

孟飞走到半道上,湛若水已清醒过来,便拍了拍孟飞的肩。

孟飞见得湛若水清醒,直是心下大喜,忙将他放了下来,一时鬼道士也追了上来,说了小满情形。

湛若水又怔了许久,半晌才默默往山下而去。到了山下,却见又多了个女子,正是清明。

三娘立在清明与云未杳之间,繁花老人和鬼道士早躲在了云未杳身后。

见得两方对峙,湛若水心中一惊,忙抢步上前,也立在清明与云未杳之间。

清明将湛若水对云未杳的一番维护之情看在眼里,叹了口气慢慢道:“你担心甚么,姑娘早知你倾心她,她又倾力救过你,我们怎会害她?”

湛若水便有些许尴尬,又听清明道:“她呢?”

湛若水只抿着唇不说话,清明看他神色,便也料到了八九分,默默流下泪来。

湛若水心中一苦,看了看清明,又看了看云未杳,云未杳亦正看着他,眼中尽是忧色。

清明又道:“这些年,她过得很苦。你都不知道。”

湛若水身形一晃,几欲站立不稳,却觉一只手掌轻轻托在身后,正是云未杳。

他稳了稳心神,又忍了许久的情绪方向清明道:“你今后有何打算?”

清明凄然笑道:“弘相下狱,三贵问罪,朝廷尽在通缉悬玉使女,天下已无我立锥之地……”

湛若水便道:“你若不嫌弃,不如与我们……”

“不必了!”清明断然拒绝,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不必费心,我自有我的归处。”

说罢又深深地看了看他,目光再从云未杳身上淡淡划过,拱手道:“后会有期!”说罢策马转身疾驰离去,再不回头。

山风拂起清明衣袂,湛若水清楚地看见,华裳之下,是一袭缁衣。

湛若水久久看着清明离去的身影不肯离去,又不知过了多久,方才转过身来,面上尽是愁苦之色。

鬼道士早悄将山上情形说与了云未杳,云未杳听得苏灵儿投海,心下震惊,面上还是不动声色。

她正思忖如何安慰湛若水时,却被他一把攥住了手,只颤着双唇道:“妹妹陪我坐会子。”

云未杳看他开口说话,方才放了些心,向三娘递了个眼色。三娘会意,便叫开了秦用、鬼道士并孟飞,只留他二人独处。

云未杳拉着湛若水坐在路边石头上,湛若水便如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般,伸出双臂紧紧环着云未杳的腰,将头埋在她的颈间。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慢慢道:“灵儿投海了。”

云未杳默然无语,良久方轻轻叹了口气。湛若水又道:“妹妹说得不错,灵儿受制于弘逢龙,是为了我与苏皓的缘故。”

湛若水说着便流下泪来,云未杳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什么也没有说。

湛若水哽咽道:“灵儿本不必死的,我知道,她不想死,她想活着。是我……是我逼死她的。”

他看得出来,苏灵儿早就存了死志,只是若答应娶她,也许她便不会投海自尽。而他的缄默,淹灭了苏灵儿最后一线希望。

云未杳轻轻推开湛若水,见他满面泪痕,眼中尽是哀恸欲绝之色,心下一软,捧着他的脸,柔声道:“湛郎,你自责过甚了。苏姑娘性子倔强,任何决断,皆是无人可以左右的。死生是大事,她更不是任性之人。湛郎,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湛若水怔怔地望着云未杳,道:“我当年投海被孟飞救起,灵儿会不会也会被人救起,她并不会死?”

云未杳暗暗叹了口气道:“她一定会逢凶化吉的。”

湛若水抬起头,目绽华彩,急切切道:“真的?”

云未杳垂下眼皮,道:“苏姑娘她……吉人天相。”

他便渐渐地止住了泪,只伏在她颈间,像个孩子一般,轻轻地抽泣着。

又走了两天,京城在望,众人见路边有一长亭,便打算先做歇息。

便在此时,一个人影自亭中飞奔而出,云未杳仔细看了,正是弘少均的使女阿临,心下便有了几分不好的预感。

湛若水看在眼里,忙过去将她扶下马来。

阿临到了近前,顾不得喘气,一把攥着云未杳的手道:“青女姐姐让我在此候着姑娘,让姑娘一回来务必去看看少均。”

云未杳的心陡然沉重,急声道:“少均怎么了?”

阿临咬牙切齿道:“都是弄月竹那个贱人!”

众人听得“弄月竹”三字,皆是心下一惊,秦用也呼了一声。

云未杳只道是她下毒暗害弘少均,便要三娘准备阿耨多罗,只听得阿临道:“三日前,她不知从何处打听到了少均的藏身之处,竟找了来,趁着我们不在,将相爷的事悉数与他说了,少均当时便不好了!虽说有随身的大夫,只是……只是……”

阿临越说越悲,竟至泣不成声。三娘忙为她拍背顺气。

阿临好容易止了泪,只咬牙切齿道:“这三日来,少均滴水未进,连姑娘的药也不肯吃,只是哭,说自己无用,眼看就……眼看就不成了。如今吊着一口气,是等姑娘的。”

云未杳立时便有了怒气,一张脸紧紧地绷着。

这些日子来,青女诸人必是严防死守,不肯教他得知半点外间消息,偏弄月竹将弘逢龙谋反下狱的事透与了他。

以少均心性,得知父兄蒙难,必定痛不欲生,便是不下毒,也足以要他的命了。就算她有生死针,将少均救了回来,只怕终其一生,他都难以释怀。若是下毒,她尚能解治,只这心结一用,她竟不知如何开解。

云未杳越想越恨,沉声道:“你候了我有多久?”

阿临道:“是昨日,青女姐姐让我在此候你,说你今日必回京城。”

三娘奇道:“咱们的行程,只有自己知晓,青女是如何知道的?”

阿临便有些支唔,云未杳看她欲言又止,只道:“我们即刻前去。”

说罢便要带三娘与秦用离开,湛若水道:“我与你同去。”

云未杳正要开口,却见他身后一群人匆匆而来,湛若水顺着她的目光回身,正是赵朴诸人,心下颇有些无奈。

云未杳虽不认识赵朴,只看他们皆是朝廷官员妆扮,便知是来接湛若水的,道:“有三娘在,你不必担心我。且先进城,太子还在等你复命。”

湛若水点了点头,又向孟飞道:“你随姑娘去。且记下了,若她有一分一毫损伤,我拿你是问!”

他深知弄氏谋害弘少均,实则意在云未杳,孟飞虽武功高强,只自己未能同行,终究放心不下,是以疾言厉色。孟飞郑重应下。

鬼道士早知“落锦”是弘少均所斫,慕其大名久矣,当下也要随云未杳同去。

云未杳本欲拒绝,只繁花老人正因弓弩之事与许凤卿说不清道不明,自然不敢去见朝廷命员,也嚷着要跟她走。云未杳无奈,只得允下。

一时众人皆随云未杳而去,湛若水自去与赵朴相见。

阿临领云未杳诸人到了弘逢龙城外别庄,周遭十数里,皆无人烟,极是偏僻隐秘。云未杳只忖道:若无滔天的本事,如何能找到如此隐秘之所,不想弄月竹被圈了三年,本事却越发地大了。

阿临只带了云未杳去见弘少均,将三娘诸人拦在了外面。鬼道士与弘少均神交已久,眼下不能相见,急得直是抓头挠腮。

弘少均的房中垂着厚厚的帘子,遮住了外面的日光,一片昏暗阴森。

弘少均静静地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一点生气也无。他的身侧,放着那个与她形容相似的傀儡。

青女与随儿诸婢坐在一旁悄悄地抹着泪,待见到她来,皆如见到救星一般。青女便要开口,云未杳便教她噤声,又往床上看了看,方低声道:“如今是何情形?”

青女两眼通红,双颊微陷,找了拭泪道:“他原本不肯服药,我恰才哄他,说你就要到了,若教你见着他现下的样子,必定担心,方才服了药,却又吐了许多。”

青女的泪越拭越多,又道:“他放心不下老爷与大公子,还有姑娘你。他……他一直在等你回来!”

云未杳眼眶微红,热泪便要夺眶而出,只强自忍下,又细问了少均的情形,青女皆答了,她的心沉了又沉。

云未杳便缓缓靠近床沿,仔细观看弘少均气色。他素来气血不足,面色本极苍白,现下便更难看,苍白中透着死败的灰,气息极是微弱。

云未杳心中一痛,轻轻坐在床边的绣墩上。青女会意,小心翼翼地从被中取出弘少均的手来。

便是这细微动作,惊醒了弘少均,他陡然睁开眼来,一眼便看到云未杳,有几分惊喜,又有几分不敢相信,复又眯着眼仔细看了,脸上便浮出笑意来,道:“你来了。”

他的声音微不可闻,情形比云未杳想象的更差,偏还笑道:“老天待我不薄,我终是等到了你。”

云未杳没有理他,只细细为他诊脉,复向外唤进三娘,道:“用生死针!”

三娘沉声应下,自去备针。

秦用听得云未杳要用生死针,直是振奋不已。原来自云未杳传他此针以来,竟一直不得机会使用,也不曾见她用过。当下哪肯放过机会。他不敢打扰云未杳,只跟三娘亦步亦趋。

众人各怀心思,偏弘少均道:“不必了!”

声音虽小,众人皆清清楚楚地听在耳里,皆有错愕之色。

青女又急又痛,道:“姑娘便是为你而来,你怎能拒她好意?若不是姑娘,这普天下又有谁能救你?”

弘少均挣扎着起身,云未杳只好扶起他,又垫了两个垫子。

她复又向三娘点了点头,三娘会意,依旧去取生死针了。

弘少均凄然笑道:“父兄的罪,是谋反,是株连九族的罪,万死难赦。我是弘家的儿郎,我享了弘家的富贵,自然也要担弘家的罪责。”

云未杳心中一紧,弘少均又道:“父兄蒙难,我恨不能以己身相代,不想却是偏安一隅。若此身康健,便是父兄谋反,我也必要倾力去救。只姑娘看我眼下,非但救不了父兄,连自己都无法保全。如此无用,我还有何脸面苟活于世?”

“你何必自责于心?”云未杳道:“弘世伯与大公子素来疼惜你,他们最愿的,便是你好好活着。你安然无恙,他们才放心得下。将你安置在此,但是这个缘故。”

云未杳又柔声向弘少均道:“生死针的奇效,你是知道的,便是在这十余日内救不回你,阆山还有个洗髓窟。”

“姑娘。”弘少均唤道,怆然笑道:“弘家,已经败了。”

云未杳听了,半晌没有说话。

三娘此时进到房中,听了也是暗自叹着气。弘少均的眸光慢慢扫过三娘手中的针囊,向云未杳道:“便是救回我又如何?有人能重头来过,我能么?能走出这一方院子?能无所顾忌地笑,无所顾忌地哭么?能……能喜欢自己喜欢的姑娘么?”

听闻此言,云未杳接过针囊的手便顿了顿,却还是慢慢将针拈在手中。弘少均笑了笑,向青女诸人道:“你们出去罢,我还有话要与姑娘说。”

青女虽不肯放心,却还是随三娘诸人退了出去,又轻轻为他二人阖上了房门。房中便只剩得云未杳与弘少均。

弘少均道:“我明白你的主意,便是我不肯点头,你也要强为我下针的。”

云未杳微微垂着眼皮。弘少均此话正切中她的打算,便叹了口气,道:“活着不好么?”

有一番话,她曾对湛若水说过,如今也想说与弘少均听。

弘少均却道:“你能用生死针救回他,因着他康健了是常人,而生死针便是救得我一时,往后呢?”

云未杳道:“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弘少均便笑了笑,眉眼间泛起柔和的光芒,温声道:“有姑娘此话,我便是死,也死而无憾了。只是……”

弘少均出了片刻的神才道:“只是请姑娘告诉我,恰才我所问的,能还是不能。若是不能,我与草木何异?”

云未杳怔了怔,没有说话。弘少均道:“我死了之后,请姑娘将我烧成灰,一半埋在父兄身边,另一半,将我带去阆山可好?”

云未杳厉声道:“不可胡说!”

弘少均恍若未闻,自顾自道:“我便是死了,想来还是要日日去看姑娘的。我只是一缕魂魄,若隔得远了,会找不到,好怕有一天,被风吹散,就成了孤魂野鬼。姑娘四海为家惯了,只是家终究还是在阆山。将我埋在那里,我便能看到你,也不致无根漂泊。”

云未杳死死地咬着唇,眼中泪将流未流。她还要为弘少均下生死针,断不敢乱了心绪。

弘少均轻轻喟叹着,又道:“姑娘可还记得我有三恨?”

“记得。”云未杳忍着悲意,好容易平复了心绪,强笑道:“一恨柳树姓杨,再恨琼花无瑕,三恨不能吃酒。”

弘少均“噗嗤”一笑,复又微微喘着。

云未杳忙为他顺着气,却惊觉他的脉息越发地微弱了,心下着慌,便欲立时下生死针,口中只道:“不要再说了,再不下针就迟了!”

弘少均止住她拿针的手,道:“这一生,都不曾由着我的本心,最后这一回,便由我做次主好么?”

云未杳本不肯任由弘少均做主生死,偏听着那句“这一生都不曾由着我的本心”,强忍了许久的泪终于扑簇簇地落了下来,直是哀伤欲绝。

弘少均笑道:“许多年了,我竟从不见姑娘大喜大怒,只当你是无情之人,如今肯为我流泪,想我这半生,倒不全是没有意思。”

云未杳泪流得愈发厉害,直至不可扼止。弘少均只微微笑看着,并不劝止。

好半晌,云未杳才止住泪,见得弘少均正柔柔看着自己,心中又是一苦。

弘少均道:“那三恨原是顽笑,姑娘可知我真正的三恨?”

云未杳的手指便微微地颤了颤,细如牛毫的生死针针尖亦颤了颤。弘少均的眸光也跟着那针尖微微颤着,却依旧道:“一恨不能五湖四海遨游,再恨不能喜乐哀愁,三恨……三恨不能……”

云未杳凝神听着,无奈弘少均的气息已渐渐微弱下去,说到末了,只看得见嘴皮在微微翕动,竟一个字也听不清楚,只一双柔和的眼眸眷眷地凝视着她。

那无尽的话语与情思,皆在那深深的凝视中。少顷,那双眼眸渐渐地失了光彩,再也不动了,只从眼角滚下一行泪来。

云未杳见惯生死,岂会不知弘少均此时是何情形?她心中大恸,蓦地,陡觉喉咙一阵腥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洒在衣衫上,斑斑点点。

云未杳拭着唇角的血,隔着泪眼看着了无生气的弘少均,又复悲从中来,泪水又汹涌而下。又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缓缓伸出手为他阖上双眼。

便在此时,云未杳耳畔响起一声惊呼,原是青女担忧弘少均,又进屋来探视,却不想他已去了。

青女跪坐在少均身前痛哭失声。听她哭声,阿临、弘安诸人也挤了进来,见此情形,皆是悲伤难忍。

三娘、秦用,并着繁花老人与鬼道士亦跟了进来,鬼道士怀中兀自抱了块木头。

他本琴痴,自认斫琴一技无人能出其右,却因偶然得见云未杳的素琴落锦,方知世间还有弘少均这等不俗之人。自此鬼道士便将他引为知己,期待有朝一日能与他畅谈琴之一技。如今斯人近在眼前,却是阴阳两隔,鬼道士心中之痛恨,不比云未杳少。

屋中一阵啜泣声。三娘早看到云未杳衣衫上血迹斑斑,嘴角兀自挂着血痕,心中又急又痛,一把将她揽在怀里,云未杳默默地流着泪。

过了好半晌,青女才止住悲意,又叫住了阿临与弘安诸人,但向云未杳道:“少均临走前,可留了甚么话?”

云未杳脑中混沌一片,早是六神无主,只茫然地望着青女。

弘少均与她说了许多的话,她都明白是甚么意思,却一句也记不起来,一句也说不出口。

青女等了许久,也不见云未杳开口,只叹了口气,道:“他可是说,这一生,都不曾由着本心?”

云未杳只是愣着,她听进了青女的话,却又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

青女怆然笑道:“他说,最后这一回,要自己做回主?”过了许久久,云未杳方木然地点了点头

青女失神一笑,道:“他常听姑娘说江山如画,便最恨不能出府半步。他说,若此身康健,必要去走一走姑娘走过的名山大川。如今他去了,此身已无挂碍,竟是……竟是遂心了。”青女说罢心中一苦,又是泪如雨下。

众人听得心酸,鬼道士将怀中那块木头砸在地上,发狠踩着,气恨道:“老子好容易寻了块好木头,要送他做见面礼的,如今要你何用,要你何用?破木头,烂木头!”繁花老人摇头而叹。

“他让我带他去阆山。”不知过了多久,云未杳才愣愣道。

青女止住了泪,深深看着弘少均,柔声道:“原来,你早想好了归处。”她拭净了泪,向云未杳道:“姑娘可知,我这样的年纪,为何一直未出弘府,一直未嫁?”

云未杳没有说话,三娘与众人皆是暗自叹息。

青女笑了笑,自顾自道:“是为了少均的缘故,只是,还有一个。”她看了看阿临与弘安等人,方道:“只因……苏灵儿的悬玉使女,须得都是冰清玉洁的。”

此话一出,非但卫三娘诸人惊诧,便是阿临与弘安等也是吃惊不小。

青女道:“我让阿临守在长亭,姑娘便不奇怪,我如何知道她在那里能守到姑娘?”

好半晌,云未杳才“哦”了一声,看着三娘怔怔道:“青女说她是悬玉使女?”

三娘看她依旧神不守舍,心疼道:“是。”

她早就有过疑惑,向前便问了阿临,只被她遮掩了过去,且云未杳又心悬弘少均,便未放在心上。如今听青女说了,方知她是悬玉使女,这一腔的疑惑方才解开。

青女徐徐道:“廿四悬玉使女中,我是最早的白露,是与清明同时被姑娘挑中的。或许所有悬玉使女中,只我运气最好,被留在了京中,留在了少均身边。相爷的原意,本是借少均使女的身份掩映我真实的身份,只看我照顾少均尽心,悬玉使女竟成了虚名。”

青女又道:“我是悬玉使女,却从未替她做过恶。苏灵儿没少打听过姑娘,只被我借相爷之名遮掩过去了。姑娘放心,少均那样在意姑娘,我怎能让旁的人伤到你!苏灵儿,很是恨我。”

“你为何要与我说这些?”青女讲叙往事,云未杳也自混沌中渐渐清醒过来。

青女便起身敛容,复向她拜倒道:“我的一切,便是阿临她们都不知晓,少均更不知晓。如今,都说与姑娘听了,还请姑娘看在咱们过往一场情份上,允我一个请求。”

云未杳抿着唇,没有说话。青女慢慢道:“少均孤身一人地去了,我怎放心得下?他既去了,黄泉路上,已有我的名。”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三娘急道:“青女,你糊涂了!”

青女道:“我去了,请姑娘将我葬在他的身边。我服侍了他一辈子,下辈子,只愿也是如此。不,下辈子,我愿用我一切,换他身康体健。”

众人便要劝阻,云未杳当即便要摇头,不想青女不待她开口,径自一头撞在床柱之上,直是血溅当场,身子软软倒在弘少均身侧。

云未杳吓得跌在三娘怀中,好半晌,才颤着手试探青女鼻息,已然是气绝身亡。

见着熟悉的人在顷刻间阴阳两隔,云未杳心中惊痛交加,只滚滚地流着热泪。

众人也都抹着泪。鬼道士也被吓住了,喃喃道:“人哪有下辈子,人只有这条命啊!”

因着为弘少均、青女料理后事,云未杳又在别庄多住了些时日。更何况,她并不知道,以此时此刻的心情,该如何去见湛若水。

早在她知晓湛若水意欲复仇的那一刻起,便已料到结局必是你死我活。她本已打定主意,今生陪湛若水下到地狱,却不想性命当前,竟这般惨烈。

如今的云未杳,不知该恨湛若水,还是该恨自己。若恨湛若水,偏她也痛恨三贵压迫百姓。若恨自己,只又回到从前,她依旧会倾力救治湛若水。

她素来看惯生死,相信人之一世,必是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她不能左右,是以游走世间,只袖手旁观。当弘少均眼睁睁死在她面前,云未杳才知道,原来红尘之中,无人能得超然。所谓超然,只是未到眼前。

云未杳失神一笑,嘲道:我到底还是是非之人。

别庄勾留数日,云未杳安顿了阿临等人,这才携了弘少均与青女的骨灰回城。

临走时却被人叫住了,正是弘安。他虽是弘府死士,只素来跟在弘少均身边,是以并未涉入谋反。

云未杳略有诧异,弘安道:“我跟姑娘走,我要杀了弄月竹,为二公子报仇!”

云未杳冷笑道:“我早听湛若水说过你,很是有些本事。只怕你不单是找弄月竹复仇,还要找他报仇罢!”

弘安未料心思被云未杳一眼看出,当下便有些尴尬。

云未杳看了看他,又道:“夏皇与青帝,单只一个,都不是你能对付的!”

弘安双手死死地攥着,又听未杳杳淡淡道:“若你不怕死,那便跟我走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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