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野琊见他这样子，先是微微吃了一惊，然后轻轻扬唇一笑。
“我的面目？我的什么面目？”薄野琊一边问，一边伸出手去。
“你相信天下皇帝都是多情的，薄情的，就不相信真的有皇帝是专情的吗？”他握住上官凝的右手。
“凝儿，你看，这世间之大，无奇不有，那奇葩皇帝更是多了去了。有皇帝就喜欢炼丹，有皇帝就喜欢蹴鞠。有皇帝是书法大家，有皇帝是木匠。我这个皇帝是个情种，也不足为奇吧！”
上官凝忍不住笑出声。
“什么时候学得这么会哄人了！”
“和你在一起久了，自然就学会了。”
薄野琊轻轻拍她的手，“我知道，那些人总是守旧，固执，冥顽不灵。没有皇帝不养妃子，我这样做，在他们看来岂不是倒反天罡？还有什么理由，尽管说出来，今日都说出口了，来日就不必总为这些烦事挂心。”
上官凝深吸一口气，颇为无奈：“怕你不爱江山，偏爱美人。专宠一人，沉迷美色，松懈朝政。”
薄野琊用手指轻揉他握着的手，眼中情欲呼之欲出，“这乍一听他们可算是在夸你，你是美人。且不论这专宠一人，沉迷美色，确实不假。”
继而他神色变得坚定起来，“但是国家，百姓，我视之高于一切，甚至于我的性命。朝政，我从不敢懈怠一分。若是……若是在你和江山社稷中做抉择，我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社稷。”
“若你是我，你也会如此的，对吗？我相信你能懂我的，凝儿。”
“我懂。”上官凝眼神坚毅。
“但，爱你与社稷并不冲突，绝不会有一天让我们重蹈唐明皇和杨贵妃的覆辙。有这样顾虑的人实在是杞人忧天了。”
“还有呢，说不纳后妃，以致皇嗣凋零，大好河山后继无人。到那时，岂非人人指责是我们的过错。”
薄野琊分明从她的语气中感受到几分委屈。猜想她定是不止一次听到这样的暗示。
“谁敢这样说，简直就是对我们的诅咒！若是我听见这样的浑话，必得赏他几十板子，是你太好性子了。”
上官凝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自己是个“好性子的人”，然而，这是上官凝自己都不认同的的。
“他们怎么就知道皇嗣凋零了？我们又不是不能生。若我真是像宋仁宗那样的无福之人，就算后宫佳丽三千，也不能挽回皇子尽夭折的局面啊。”
仁宗有十六名子女，最终却只有五个公主活到了成年。他没有亲子，只能过继侄子继承皇位，实在让人唏嘘。
“凝儿，那隋文帝和文献皇后约定‘此生无异腹子’，他们做到了，咱们也可以。”
上官凝神色惊讶，“他们有五个女儿，五个儿子呢！”她微微侧过头，愤愤道：“我可生不了这么多。”
“好，不生这么多。全凭你做主好了，你说几个就几个。”
“要是，要是真的，我们没孩子呢？”
“没孩子？”薄野琊一愣，问道“你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你自己？”
“我是不相信天命。话说‘尽人事，听天命’。若天不垂怜，断人子嗣，我们也无可奈何。”
“怕什么，我有这么多兄弟呢，就算每人只有一个孩子，那也有十多个孩子了。虽说，过继侄子继承皇位为下下策，但终究是一策。且有先例，料想也无人敢置喙。”
上官凝心中松下一口气，脸上终于放松一笑。
“终于肯安心了？凝儿，你自己想太多了。”
“我安心了，意甫。”
“安心就好，往后可别再胡思乱想了。”
“嗯 。”上官凝柔声回应。
“依我看，你有空顾虑这些，尚不如想想送我什么生辰贺礼，还有一月便是我的万寿节了。”
上官凝顿时面色升起忧虑：“这可难得很呢，只要你一句话，就什么都能得到，我实在不知送什么礼，才能送到你心坎儿里去。”
“ 不用过分担忧，只要是你送的，哪怕是一张普通的纸我，都会欢喜。”
“那也太拿不出手了，我上官家，还是很有钱的。”
“是是是，皇后娘娘送出的东西，不能贬低身份。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哼，瞧好吧，我送的，必定是好东西。”
薄野琊笑着点头附和。
“继续用膳吧，方才没吃几口，还真有点饿了。”
上官凝言罢，将近侍的宫人们唤了回来。
“还记得你最开始的问题吗？我现在回答你。一则，就算品尝了其他菜肴，也不能否定这老鸭汤的美味。二则，这汤给我的印象是极为深刻的，就算把这桌上每道菜都尝一口，我还是忘不了这第一口汤的味道。三则，就算是同一个人，也不可能确保每次煲的汤是一模一样的味道。如若每日的汤都能带来不同惊喜，又怎么会厌烦呢？”
薄野琊看着眼前人，一字一句，娓娓道来。言毕，示意出元再给他呈一碗老鸭汤。
上官凝却起身对出元摆摆手，道：“让本宫来。”
她亲自盛了一碗汤，放在薄野琊面前。
“陛下的‘鸭汤论’，我会记着的。”
她回到座位，补充道：“希望陛下也不要忘。”
“朕自己说出口的话，自当铭记。”
听说人在心情舒畅的时候，食欲会很好。怪不得两人的晚膳用得格外香，难得这么大快朵颐。
……
薄野琊不小心弄脏了衣袖，先用完膳，便去寝殿更衣了。
这时侯，一直候在屋外的瑾姑才进殿禀告事务。
上官凝还未用完膳，并不抬头看她，自顾自地在缓缓嚼着食物。
“娘娘，尚宫局和尚仪局的人来禀报，大长公主差人去吩咐了一些事情，说是为了春日赏花宴。但两位掌事尚宫来请示娘娘，真的将赏花宴的筹备全权交给公主吗？”
“既然是本宫当着众命妇的面亲自应允她，在面子上，自然要一切都听公主的。”
上官凝抬头盯着她，话锋一转“但是让她们别忘了真正的主子是谁，公主的吩咐有任何不妥之处，速让人来回禀本宫。 ”
“是，娘娘。”
月舞在一旁劝道：“娘娘，您既然知道公主的意图，何必还要纵容她呢？万一陛下……”
月舞没说下去。
“万一陛下真的看上了哪个世家女子吗？是啊，这其中的道理我都懂，却不明白陛下是如何想。只有他亲自说出口，我才安心。所以，我方才试探了一番。”
“您试探了一番？”
上官凝回想薄野琊方才的话，欣慰一笑：“他没有必要骗我。”
“瑾姑，月舞，”上官凝逐个望向她们，心中思绪万千。
“不是君心难求吗？为什么我觉得我得到了呢？最近在宫里的时光快乐得像梦幻一般，我原以为浮生一梦，终究虚幻。可是为什么，我觉得梦在慢慢变得现实起来，这一切好像都不是假的。”
瑾姑会心一笑，：“陛下爱重您，连奴婢都看得出来，您自己自然更知其中的情深义重。娘娘，这都不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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