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水,将恶魔岛上曾有的一切喧嚣——码头的叫嚷、矿洞的厮杀、乃至鬼族驱策海兽登陆的疯狂——尽数冲刷殆尽。
只留下沉默的断壁残垣,与在废墟间隙恣意蔓生的杂草,无声诉说着过往的惨烈。
水底石窟内,洛羽盘膝而坐。周身气息圆融内敛,仿佛已与脚下岩石、与这片被空间禁制守护的天地融为一体。
一年前,当洛羽确认自己已成为这座孤岛唯一的遗民时,也曾有过一瞬的凌乱与空茫。但很快,更深沉的冷静便盖住了心头所有的波澜。
洛羽选择回到石窟之中,选择巩固境界,继续参悟阵法之道。
洛羽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但洛羽知道,只要在这个石窟内,自己就是安全的。
外面天地翻覆又如何?只要在此地,他便是安全的。
无论是韩小青携海潮会精锐卷土重来,还是鬼族再度踏足登岛,凭借对李小凡留下这处禁制的掌控,洛羽都有信心让他们有来无回。
而这道空间禁制,洛羽也需要更多的时间去继续参悟,去学习,从而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阵法之道。
光阴在寂静中悄然流淌。
一年多的潜修,让洛羽丹田内的灵能愈发浩瀚磅礴,不漏境的根基被打磨得坚实而稳固。内视之下,丹田的星空中,一张张塔罗牌的虚影静静悬浮,散发着朦胧而神秘的光辉。
洛羽能清晰地感知到自身的强大。若再陷入当日海兽鬼族的包围,洛羽有把握凭借绝对的力量正面凿穿。即便是再次对上韩小青,洛羽也有九成把握,将其斩于剑下。
然而此刻,最迫切的敌人,却不是鬼族,也不是追兵,而是腹中传来的,阵阵饥饿。
洛羽苦笑一下,身形微动,已如游鱼般滑入幽暗水道。片刻后,他破开水面,重新踏上了地面荒芜的海滩。
陈雪蝶当初备下的丰足食水,早在一年前便已耗尽。幸而这片海域物产丰饶,尤其在人类退去后,各类海兽愈发肆无忌惮地登岸栖息,成了洛羽维系生存的口粮。
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沙滩,洛羽很快便锁定了今日的猎物——一头正立于远处岬角峭岩之上,梳理着羽毛的虎头鹰。
虎头鹰生性机警,反应迅捷,兼之栖息之地陡峭难行,若在以往,洛羽断然不会去打它的主意。
但今时不同往日。
洛羽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怀中阵盘微光一闪。
下一瞬,他原先站立之处的空气仿佛水面般漾开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而他的身影,已如鬼魅般凭空出现在两丈高的岬角岩顶!
正是李小凡传承中的“虚空游离阵”,配合“念起阵生”的瞬间发动,效果几近瞬移。
虎头鹰甚至来不及发出惊鸣,洛羽稳定而有力的大手已悄然扼住了它的脖颈。
“咔嚓。”
一声轻响,带着体温的生机瞬间流逝。洛羽手法熟练地扯去它胸腹间的羽毛,指尖灵光微吐,轻易破开皮肉,掏出了那颗尚在微微搏动的心脏。
没有丝毫犹豫,洛羽直接将温热的心脏塞入口中,任由腥甜的汁液在味蕾上爆开。随即,开始有条不紊地拆解骨骼与精肉。
虎头鹰出肉率不高,但胜在体型足够庞大,剔出的肉量足以支撑洛羽三四日的消耗。
架锅,拆骨,穿肉……在这座被世界遗忘的孤岛上,如何变着花样满足口腹之欲,几乎成了洛羽唯一的消遣。
正当他准备引火时,眼角的余光无意间扫过远处海平面,动作猛地僵住。
灰蒙蒙的海雾深处,一个黑点正缓缓放大,朝岛屿靠近。那轮廓……
是船!
洛羽瞳孔骤缩,再顾不上生火造饭。
胸口玄龟护心镜微光流转,敛息之术全力发动,整个人悄无声息地滑入岬角底部一道深邃的岩缝之中,气息尽敛,如同蛰伏的岩石。
船只渐渐靠近,能看清是海潮会标准的制式海船。只是船头少了海潮会的浪鸟旗,船体上也布满了触目惊心的修补痕迹与大片未能洗净的暗沉血渍,看起来就多了几分沧桑与变故。
海船在残破的码头旁艰难靠岸。陆续有穿着各异、佩戴各式灵器、神色兴奋却又带着难以掩饰疲惫的觉醒者,谨慎地踏上这片死寂的土地。
洛羽依旧耐心等待着,如同经验丰富的猎人,默默评估着猎物的实力。
直到确认这群人中并无不漏境的气息,一个简单直接的计划在他心中成型——武力夺船。
在恶魔岛这鬼地方困守近两年,洛羽早已归心似箭。面对这群实力远逊于自己的觉醒者,他懒得浪费唇舌周旋。
洛羽只想以力破巧,最快速度夺下船只的控制权,直接回返大荒。
然而,当最后一道身影从船舱中缓步走出时,洛羽准备行动的身形猛地顿住,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竟然……是个熟人。
楚芯。
两年的时光似乎并未在她脸上刻下衰老的痕迹,却将更多的风霜沉淀在了她的眼底。那张本就线条分明的脸庞,如今更添了几分被风雨磨砺出的坚毅。
她并未随众人立即下船,而是独自立于船头,沉静的目光缓缓扫过荒凉的岛屿,眉头微蹙,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看到她的瞬间,洛羽改变了主意。
洛羽整了整衣衫,坦然从岩缝的阴影中迈步而出,向着码头方向走去。
与此同时,丹田星空中,一张全新的塔罗牌悄然亮起,流淌出温和的光晕。
牌面上,手握权杖的老人提着一盏孤灯,照着脚下的道路。
隐者。
隐者的效果和玄龟护心镜类似,却多了隐匿修为的能力,能让洛羽身上的灵压维持在觉醒者巅峰的水平。
既然不打算动手,那便无需暴露自己真正的实力。
洛羽的出现,立刻引起了沙滩上所有觉醒者的警觉。望着这个须发虬结、几乎遮住大半张脸,嘴角还残留着新鲜血迹的“野人”,众人下意识地握紧了兵刃,灵能波动变得紧张而充满敌意。
楚芯也看了过来。
她的眼神先是本能地一凛,周身灵能瞬间流转,进入戒备状态。但下一秒,那凝聚的灵压却如同潮水般倏然退去。
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楚芯越过身前如临大敌的同伴,大步迎向洛羽。
她在洛羽身前站定,毫不避讳地仔细打量着他这副蓬头垢面、近乎原始的模样,最终,化为一声轻轻的叹息。
“好久不见。”
洛羽点了点头,喉结滚动,试图说些什么,却发现久未与人类交谈的声带僵硬异常,嘴唇翕动间,只挤出几个模糊嘶哑的音节。
他无奈地笑了笑,放弃了努力。
楚芯立刻理解了洛羽的窘境,向前凑近半步,压低了声音,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走吧,先跟我回去。”
侧身让出通往船舷的方向,她又补充道:“这是黑风号,我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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