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如同千年寒冰摩擦，带着积攒了万古的怨愤与毫不掩饰的杀意，瞬间将苏夜笼罩。强大的妖气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岳，狠狠压在她的神魂之上，让她本就混乱的气息猛地一滞，体内奔腾的神力几乎要失控暴走。
苏夜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如纸，脚下踉跄着后退半步，才勉强稳住身形。她抬头望去，只见废墟深处，一座相对完好的高台上，站立着一位身形佝偻却气势惊人的老者。
老者须发皆白，面容枯槁，布满了深深的皱纹，仿佛历经了无数岁月风霜。但他的一双眼睛却锐利得吓人，瞳孔是诡异的竖瞳，闪烁着冰冷的金色光芒，此刻正死死地盯着苏夜，那目光中的憎恶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火焰。他手中握着一根虬龙木杖，杖首镶嵌着一颗浑浊的宝珠，正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显然，这就是墨渊口中那位脾气固执、对神族成见极深的上古妖庭遗老——玄长老。
随着玄长老的呵斥，废墟阴影中又陆续走出了七八道身影，有男有女，形态各异，但无一例外都散发着强大的妖气。他们看向苏夜的目光充满了警惕、好奇、以及毫不掩饰的排斥。苏夜的出现，就像一滴冷水滴入了滚烫的油锅，瞬间打破了这片废墟维持许久的平静。
墨渊脸色一沉，一步踏前，挡在了苏夜身前，将她与玄长老的威压隔开大半。他对着高台上的老者微微躬身，语气不卑不亢：“玄长老，这位是在下的朋友，苏夜。她并非神族，而是人族修士，只因遭遇变故，力量有些特殊，不得已才来此暂避。还请长老息怒，容我稍后解释。”
“朋友？人族？” 玄长老发出一声刺耳的冷笑，木杖重重一顿地面，整个废墟似乎都随之震颤了一下，“墨渊小子，你当老夫老眼昏花，感知不到她身上那令人作呕的神力气息吗？如此精纯而黑暗，带着终结与永夜的意蕴，除了那些自诩为天道、视我妖族为蝼蚁的古神，还能有谁？你说她是人族？莫非是被哪个陨落古神夺舍的傀儡不成？！”
夺舍？苏夜心中一动，这倒是个合理的猜测，但实际情况远比这复杂。她刚想开口解释，墨渊却抢先一步，语气斩钉截铁：“绝非夺舍！长老明鉴，她的灵魂与肉身契合无间，意识清明，绝非被他人操控。此事说来复杂，关乎上古秘辛，绝非简单的神族入侵。我带她来此，正是因为她或许能解开一些困扰我妖族已久的谜团，甚至……关乎古渊的未来。”
墨渊的话半真半假，既点出了苏夜的特殊性，又抛出了一个诱人的可能性，试图转移玄长老的注意力。
“古渊的未来？” 玄长老金色的竖瞳微微眯起，审视的目光在墨渊和苏夜之间来回扫视，威压却并未减轻半分，“就凭这个来历不明、身怀神力的丫头？墨渊，你虽是王子，但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引狼入室，乃我妖族大忌！若因你之过，惊扰了古渊深处更多沉睡的古老存在，甚至引来外界仙界的窥探，这责任，你担待得起吗？！”
他的话语如同重锤，敲打在每一个在场的妖族心上。不少妖族看向墨渊的眼神也带上了疑虑和不满。显然，玄长老在众妖中威望极高，他的话极具煽动力。
苏夜知道，自己不能再沉默下去了。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喉头的腥甜感，运转起那丝对法则的感悟，努力让自身的气息显得平和而非充满攻击性。她向前迈出半步，与墨渊并肩而立，目光平静地迎向玄长老那冰冷的目光。
“晚辈苏夜，见过玄长老。” 她声音清晰，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长老感知无误，晚辈体内的确蕴含神力，但此神力来源特殊，并非源于掠夺或传承，而是……一场意外融合。”
她的话引起了在场所有妖族的骚动。融合神力？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玄长老脸上也闪过一丝愕然，但随即被更深的讥讽取代：“信口雌黄！神人殊途，法则相悖，如何融合？简直荒谬！”
“世间万物，并非只有相克，亦有相生。法则亦非铁板一块，其上亦有裂痕，其下亦有暗流。” 苏夜没有直接反驳，而是用了一种近乎论道的方式，这是她在时空乱流中领悟到的道理，“晚辈此前坠入时空裂隙，窥见法则破碎之象。如今三界失衡，灵气紊乱，古渊异动频发，长老想必比晚辈更清楚。晚辈此来，并非为带来灾祸，而是……或许能寻得一丝修复平衡的契机。”
她提到了“法则破碎”、“三界失衡”、“修复平衡”，这些词语显然触动了玄长老内心深处的某些东西。他统治这片废墟已久，岂能感知不到古渊乃至整个天地间越来越不稳定的法则波动？只是他将其归咎于神族当年的恶行，从未想过还有其他可能。
玄长老沉默了片刻，金色的竖瞳中光芒闪烁不定，似乎在权衡苏夜话语的真实性。废墟中的气氛紧张得几乎要凝固。
就在这时，一个站在玄长老身后，面容隐藏在斗篷里的妖族突然尖声道：“长老，莫要听她蛊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她身怀神力，便是原罪！谁知道她是不是仙界派来的奸细，意图探查我古渊虚实？！”
这话顿时又激起了一片附和之声。
墨渊见状，心知不能再让局势恶化下去。他朗声道：“玄长老，诸位！苏夜是我墨渊以性命担保带入此地！若她真有异心，或带来灾祸，我墨渊愿一力承担，自裁以谢古渊！但在此之前，请给她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若她真有能力感知甚至影响古渊的法则，对我族而言，是福是祸，尚未可知！”
墨渊以王子之尊立下如此重誓，顿时让嘈杂的场面安静了下来。众妖面面相觑，最终都将目光投向了玄长老。
玄长老死死盯着苏夜，仿佛要将她的灵魂看穿。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冰冷，但杀意似乎收敛了一丝：“好！墨渊，老夫就信你一次，也给这个‘特殊’的丫头一个机会。”
他手中的木杖指向废墟中央一处塌陷最严重、能量波动也最异常的区域：“那里，是上古‘万妖血池’的遗址，也是如今古渊地脉淤塞、法则紊乱的一个节点。千百年来，无妖能靠近核心。丫头，你若真有本事，就去那里，让老夫看看你所谓的‘感知’和‘契机’是什么！若你能平息那里的能量乱流，哪怕只是一星半点，老夫便承认你有暂留此地的资格。若你做不到，或是在其中动了什么手脚……”
玄长老没有说完，但那未尽之语中的威胁，不言而喻。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苏夜身上。
墨渊看向苏夜，眼中带着询问和一丝担忧。那万妖血池遗址是出了名的凶地，连他都不敢轻易深入。
苏夜望向那片区域，在她的感知中，那里的法则之线岂止是紊乱，简直是一团狂暴的、充满了血腥与怨念的乱麻，其中还夹杂着强烈的地脉冲突之力。危险至极！
但她知道，这是唯一能打破僵局、赢得暂时喘息机会的方法。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悸动，目光变得坚定起来。
“好，晚辈愿意一试。”
说完，她不再犹豫，在众妖或怀疑、或好奇、或敌视的目光注视下，一步步走向那片象征着挑战与危机的废墟中心。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重，不仅因为体内的神力躁动，更因为前方那扑面而来的、令人窒息的血煞与混乱法则的气息。
她知道，这不仅仅是一场考验，更是她真正理解并掌控自身力量的，第一个实战关卡。成败，在此一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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