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没有那么复杂的，许衡你想太多了，是，我承认，能将这枚戒指给你，前提你得是中立势力，种族和背景相对都不敏感。”伯汉感觉脑子嗡嗡响，“但这并不代表我们要利用你，更何况，薇薇安也让你来了，不是吗？薇薇安和柯蓝的合作，更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但他们却并不是盟友关系，这次你来，只算科学学术上的交流，不沾染政治。”
然而许衡过来，其实是自愿的，许衡自己知道伯汉不了解这一点，所以伯汉这番话看似是在说“你想多了”，可就是多了一句“薇薇安也让你来了”，在许衡听来，就多了一层潜台词：“这是薇薇安的授命，那你作为下属的，就别多想”。
实际上，许衡来不来这里，主动权不在薇薇安手上，他现在严重怀疑薇薇安根本不懂这些有的没的的小算计。
带着一帮人，负有责任的半神，以及是强者政治时期的思维和现在共治时期的思维的半神，都是有所差别的，独狼和群狼之首，在处理事情上根本不同。
这在天门的时候，安陵晴的无所顾忌和哈伦的思前想后之间的差别，给了许衡很深的印象。
再者，伯汉说的种族何必背景问题——恶魔的身份确实招人冷眼，但一个身为奴隶的恶魔，那可就多少有点不一样了。在大陆民眼中，恶魔可以背叛任何人，同样也可以背叛深渊，只是相对来说，深渊对恶魔召唤，会让他们对深渊的背叛带来更大的代价。
成为别人的奴隶的话，这个代价就要小的多的多，背景身份就要远大于种族身份带来的象征意味。
“科学学术上的交流就不存在政治了吗？伯汉老哥，我姑且叫您一声哥好了，任何事和人，都不存在和政治的绝对毫无瓜葛，政治就像空气，觉得模模糊糊甚至并无关联，只是当局者迷罢了。”许衡本来是想说的重一些，直接把伯汉当成柯蓝的代表喷一顿，毕竟踩到他的底线上了。“不然，为什么我是几十百年来，第一位被邀请进来这里的外族科学家？”
无奈从许衡的感知中，伯汉有的只是不解和错愕的情绪，灵魂形象还是一个一直死板地凿矿的镐子，现在被他整的这镐子都愣得停了。
导致他还是留了情面，不直接点伯汉本身的茬，伯汉大概率是真没想那么多，或者是真不知道那么多，谈到发明创造的时候，情绪上全是兴奋，都快溢出来了，不见虚伪。
谈到算计上，都跟往火上浇了冷水一样，不止没情绪，还起了水雾似的云山雾罩。
只是话语上藏的东西在许衡看来有点多，故而就算是知道了伯汉的一些心理，他依旧是不打算继续顺着他来了。
反正你要爆，我就跟你爆，现在热锅上的蚂蚁应该是柯蓝，不是我。
“那……这……，要怎么办？”小老头表情一下皱巴了起来，本就憔悴的面容显得更加暗沉，“那我再让小妹送你回去吗？我……”
“哼！那么多人想来都来不及，你来你还……”
“尔尔别说了……许先生，我知道你的顾虑，但你自己也说了，你只是个画图纸的，有太多人比你优秀的多，你觉得自己根本没有能来此地的价值，事实也确实如此，
如果不是我觉得你在图纸上表达的想法很有趣，我不开口，你也根本连门都进不来，
再者，所谓的政治价值，该不会许先生还认为，强者政治格局已然瓦解的时代，还会存在有国家认为个体的强者，可以是可靠的盟友和战略上的威慑吧？
再强的半神，敢和矮人站在一起去和龙族对抗吗？敢直面精灵、兽人和魔兽三条战线吗？我们矮人从古到今走来，从不靠他人的帮助，更不相信绝对的盟友，只有手中锻造的锤子、凿矿的镐子和裂颅的斧子，
所以许先生，别那么高看你自己，更别替薇薇安姑姑自说自话，一位从强者政治时期过来的前王储，可远比你看的更开。”
一段听来明显含有怒气、冷艳凌冽的成熟女声被另一道清朗明脆的男声打断。
不过那男人所说的话中积蓄的愤怒可一点也没少，甚至隐隐让许衡感受到了些许敌意。
前方不远的的拐角处，人未出现，二人身上的情绪波动就传到了许衡的感知中。
哦豁？看来正主来了？说的倒是有点意思。
“伯汉大哥，我要是知道你和父亲就为了我的一些好奇费这么大周章，还要遭人刁难和揣测编排，我就把那些图纸给烧了。”
从拐角处来的人留着一头卷长的黑发，肤色白皙，五官小巧精致，脸部轮廓柔顺而无棱角，穿着一件黑色的毛皮长袍，但依然可见其身形的薄瘦，加上差不多一米四多身高，看去就像一个穿着过大衣服的稚嫩少年。
那双既形似又神似黑夜下恶狼的绿色眼珠和狠厉的眼神，却不会让许衡小瞧。
男矮人旁边还站着一位差不多比他高出半个头的矮人女人，但穿着相对简单，就皮质的的背带短裤和白色衬衣，小麦色的皮肤，扎着一头红褐色的卷马尾，抱胸而立，面带怒容。
女矮人身材比男矮人的壮宽许多，虽然是一副比较朴素邻家的打扮，可面容却成熟英气的多，有所棱角，五官也更大气，甚至是帅气，打扮打扮，中性一点就是视觉冲击很丰富的帅姐，偏女性化成熟化是打扮，则会非常娇艳，能直接转变成御姐型。
矮人的面容普遍有眼窝和颧骨沟双深的特点，且都厚唇，有点类似许姐前世的南美地区的五官特征。
“啪嗒——”
两个矮人一出现到队伍面前，前后的战士便瞬间整齐地行了一个单膝跪地礼。
“免礼。”面前的男矮人轻声道。
矮人战士便站起来，然后自觉靠在两侧通道的墙壁上，让开了一条道来。
“阿列克谢？你是在偷听我们说话吗？谁教你的这种小偷小摸的行为！是芙莱达？还是尔尔？”伯汉转头看向来人，架势一下就和面对许衡的时候不一样了，“还说什么烧图纸？你敢！我们为什么大费周章，还不是因为你第一次对别人的想法感兴趣！
你又了解这位大师的什么？他的发明可是真正惠及民生的！真正有造福矮人子民的巨大价值的！再怎么样，也总比你这个畏畏缩缩，毫无作为的浪子优秀的多！”
本来阿列克谢和那位“尔尔”来的时候，是颇有一种“此山是我开”的气场的，被伯汉一下大声地带着恨铁不成钢的口吻大吼一通，两个人一下就有点萎了。
“跟尔尔和芙莱达阿姐无关！我本想亲自来迎接，以示矮人宾礼，没想到此人竟然觉得我们矮人会和人族一样会玩下三滥的手段！这样的人，又怎么可以赐予王戒！我……”阿列克谢似乎还想挣扎几下。
“闭嘴！”伯汉眼睛一瞪，直接给阿列克谢把话咽回了肚里。
感受着周围士兵平静的，似乎已然见怪不怪的情绪，许衡感觉自己正在亲临观看什么王室大戏，他没想到伯汉的分量这么重。
不过都是其次的，他发现了更有趣的事物。
“许衡小友，实在不好意思，小孩不懂事，不过确实是我等考虑有些不周到了。”伯汉深叹一口浊气，再看向许衡，略带歉意地说道。
“没事，伯汉老哥，我也得抱歉，我可能太敏感了，那位就是王子殿下吧？殿下说的不无道理。”许衡说着，眼睛从拐角两人出现开始，眼睛就没有偏离，一直看着，“而且您和柯蓝大人也对薇薇安有所报酬，我来这里便不应该如此不客气，着实是我有点钻牛角尖了。”
阿列克谢的言语中，确乎透露了另一个隐藏的信息，让许衡有另一个揣测自己来意的方向——许衡假设自己价值的权衡是有偏离的，自己没那么重要。
薇薇安远比自己设想的，跟矮人更亲密，“薇薇安姑姑”都叫的出来，暂且不问是什么关系。
利益上，柯蓝大概是要打好一个以后的铺垫，许衡觉得自己太过重视于此，薇薇安每次派自己出来，都是为了所谓“计划”，然后就开始和薇薇安一系的半神自然有了联系。
只是出这个任务前，无论是薇薇安、安陵晴还是送自己来的芙莱达，都向许衡表述的是，矮人的举动是为了请他过去，从而让他看待问题的角度有了偏差。
包括芙莱达送他来前的反复强调，导致许衡觉得，矮人和薇薇安她们之间，存在利益索取上的信息差。
可现在仔细回想，芙莱达说是矮人给薇薇安送了重礼，不惜让薇薇安以一种请求的口吻来让自己行动，那为什么动机就不能是为了“计划”呢？
柯蓝知道薇薇安的“计划”，二者多有牵连，不然按照薇薇安的性格，真送礼了，他怎么会不知道？会没有？这样推断的话，他过来还真可能只是附带的。
从眼前王子的语言内容，这个王子的角度似乎也只是觉得重点在他自己，许衡自己也觉得重点在自己身上，也就是说，柯蓝和薇薇安大概率同时隐瞒了真实意图。
薇薇安的计划真是牵连的有点多了……等等，薇薇安背后是时间老人，他又是个什么角色？她们可是师徒……
被时间老人保下后，给矮人修建防御工事，现在还要以这种莫名其妙的方式瞒这瞒那，从老一代的大佬牵扯到新一代的新秀，真是有意思。
还有芙莱达，你可真是玩的一手欲盖弥彰啊，没有你的过分强调和掩盖，我可能还真意识不到，就这么想拉拢我？我值几个钱？
甚至现在想想，最开始薇薇安把我派去安陵晴那里，是打击败了朱莉，收缴了她的物品开始，那换种角度来看，不就是为了支开我，再而让安陵晴认识一下我……
可是我关计划什么事？我就算知道又怎么样？我不是奴隶吗？我能起什么影响？帮助安陵晴不就只是一个意外？嘶——，头大。
反正这样想来，许衡觉得自己真可能误会了伯汉，因为这个路径反而概率更大。
“没有没有，那许小友，你的意思是？”伯汉小心问道，本来他都觉得这事砸手里了。
“来都来了，我也有点好奇王子殿下想问什么了。”许衡看向前方的阿列克谢，笑着说道。
有趣的事物。
打一进矮人的地盘，看到的士兵和伯汉，还是才出来的那位“尔尔”，在许衡的具象化能力下，居然都是“器具”形态。
“尔尔”是一面缠绕着荆棘的大盾，伯汉是不断开凿的镐子，那些士兵有的是锥子，有的是榔头，甚至还有模具。
按照许衡先前的总结，器具类型的灵魂，都是很少见的，一般代表一种执念，而人形的，则会是一种信念，一种思想上的突破，兽形的会比较普遍，是执念欲望和信念的杂糅，是多元和冲突的体现。
也就是说，这些矮人居然都有各种独属于自己的执念，本来这没什么，直到阿列克谢的出现。
许衡不仅仅观察到了相当不一样的器具类型，还有从未见过的现象。
一个不断扭动变换的金属魔方，但其实只是外形整体像魔方，细节上完全不规则，简直就是一个由齿轮、轮轴和链条甚至涡轮等等不同零件组成的不同结构杂烩在一起的会动的机械。
这个魔方的四周还散落着各种奇奇怪怪的零件和工具，它每扭动变化一下，那些工具就会连带着零件开始对它进行一次新的拆卸和组装，而它自身的结构也会随之变化，但全然没有形成一个整体且系统的结构。
就像一堆相当冗杂但能跑的动的鬼畜代码。
如此复杂的器具类型，许衡第一次遇到，相比起惊讶，他觉得更多的是可怜。
那么多的零件和工具，可最后却像蛆虫一样丑陋和蠕动，无头苍蝇一般地摇摇欲坠，被沾了盐水似的蚂蟥，无法遏制地痉挛。
这就是许衡看到那个巨大魔方的直接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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