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秦列阳四人送齐月一行人与妖兽下山。
四海门也出动了十余个元婴老祖前来送行,引着诸人诸兽出了核心防护区,穿过千里城区,直达城外。
令齐月意外的是,江老祖江烨亲自来送行了。
他一身月白华袍,腰细银灰红纹带,脚踏灰底金丝蟒纹靴,墨发高束成马尾,系赤金飘带,华贵中又裹着一股少年气。
江灿眼露一丝困惑,随一干元婴老祖上前施礼道:
“老祖。”
“江老祖。”
“嗯。”江烨手掌向下压了压,目光看向齐月,微笑道:“齐药师,能否借一步说话?”
齐月微颔首,随他远离人群徐徐而行。
“按照约定,我本不该出现在你眼前。”江烨背负双袖,仰观远处山峦,任寒风吹起长袍衣摆,绽出飘逸如云的风姿。
齐月摸不清他的来意,是以并未接话。
江烨笑了一声,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当年你先祖肯收下十二卫道士,本是为四海留下道火根基,没想到她飞升失败,有八人以身殉道,选择追随亡者,余下四人贪生怕死,做了四海大宗老祖,甘受天道宗齐老祖差遣。
齐老祖心狠呐!你先祖的仙道传承遗失,她疑心是久居圣山的十二卫道士所为,便纵容李盼弟践踏十二卫道家族!殉道的八家要上供宗门宝器,每隔五十年上供一批珍贵物资,怕死的江、钟、杨、尧四家,除此之外,还得奉上天资最好的骄子给李盼弟采阳补阴,荒淫度日!”
说到此处,江烨轻捋发尾,长吸一口冷气,叹道:
“但若问我后悔做齐凌月的卫道士么?我只悔生不逢时,结识她太晚。”
齐月抬眸看向那张与江灿有六分肖似的俊逸面容,微微一笑:
“所以......我先祖的仙道传承遗失,真与你们十二卫道家族有关?”
“咳咳咳......”饶是江烨养气功夫足够,也差点喷出一口老血,“这话怎能乱说?什么仙道传承?我江烨从未见过什么仙道传承!”
“大概齐老祖也不能理解,为何我先祖一死,江家就能丢开齐凌月的遗志,选择效忠齐氏家奴李盼弟!若我是齐老祖,定要将你们抽筋扒皮,看看皮下究竟藏着什么阴谋诡诈!”齐月眼露一丝讥嘲。
江烨面色渐渐凝重,深深看了她一眼。
齐月微笑道:
“有人告诉我,我先祖死时是‘火烬山空无恩留’,她在圣山没留过一片一甲的玉简残卷。先祖的卫道士没有选择苍生道,反而选择献媚上界强者,或许她才是生不逢时!”
江烨喉结微动,眼眸倏而泛红。
十数息后,他竟然扭过身去呜咽起来:
“我就说那八人......为何甘心殉道......齐凌月太过清澈,这污浊世间根本容不下她!”
她暗讽江烨是自甘堕落,江烨反讽齐凌月太过天真。殉道的八个家族都没落到好,四个活下来的又岂能逃脱强者奴役?
一想起前世那场恐怖的飞升厄劫,齐月心头也黯然下来。
齐凌月连自己都护不住,又岂能要求别人挣脱世间束缚?
“苍生道不过是一群老东西堆出的空中楼阁,哄骗齐凌月献出仙道传承的借口!你若有志,切记莫要轻信任何人!”耳边忽而响起江烨的一道传音。
齐月抬眸望去,他的身影早已不见。
“咱们出发了。”
白溪大步过来接迎齐月。
齐月颔首,跟着他去城门外,抱拳与神色古怪的四海门诸人相辞,登上了飞舟。
白溪牵着齐月直奔雅室,醋溜溜道:
“江老祖跟你说什么了,我看他还特意对着你搔首弄姿了好一会儿,又是扮嫩,又是撩发,又是扭腰的,连肖若云都说江老祖今日像个开屏的花孔雀!”
齐月被他的话语逗得忍俊不禁,取过茶器煮茶。
白溪在她对面坐下,一双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她,神色幽怨道:
“我就说你为何对江灿另眼相待!江灿生得很像江老祖,对吧,齐月!”
齐月轻笑几声,见他越来越恼,这才咳了一声,正色道:
“齐凌月飞升失败,她的十二卫道士家族都没落个好下场,被李盼弟掏尽家底、揉扁搓圆,欺辱了千年,人家是来骂天道宗不做人的。江老祖觉得我是齐氏血脉,理应代替齐凌月承受这顿责骂。”
“那你说什么了?”白溪不肯信。
“我?我哪能白被人骂,当场就骂了回去。江老祖骂不过我,哭唧唧的走了。”齐月笑道。
白溪抿了抿唇,伸手搭在她的手背上:“我信你。”
齐月失笑,抽回手,对他勾了勾:“你过来。”
白溪乖巧的绕着桌子过去坐下。齐月伸手捋了捋他的乌发,侧头在他唇上轻轻点了一下,促狭道:
“小醋精。”
白溪细眉微扬,如雨后天晴,神色又肉眼可见地愉悦起来:“别人想吃醋也没机会。”
被哄好后,他便善解人意的留齐月在雅室静歇,自己去前舱区陪江灿去了。
十余日后,飞舟驶入北部区域。
齐月被白溪唤去前舱。
他指着船舱外的一片黑雾魔障区,询问齐月:“那里就是极北州,咱们是绕着魔雾边沿飞行还是直接穿过去?”
说罢,他又补充了一句:“镇煞丹和镇魂法器我已经分发下去了。”
齐月笑道:“这是一艘罗刹鬼舟,就是断魂岭也进的。你俩莫担忧,到了断魂岭就是我们的天下,闯吧!”
江灿眼露一抹奇异,推动【飞行】阵盘朝着黑雾直直闯了过去。
白溪脑子豁然开朗:“难怪白清当初能躲开十大宗门追踪!莫非他那艘也是罗刹鬼舟?”
齐月笑而不语。
白溪心道:难怪阿月一直催促天元阁交货六阶极品舟,恐怕罗刹鬼舟的改制门槛至少也得六阶极品品质!而她每隔数年改制一次此舟,恰是为躲避十大宗门的眼线,让他们误以为阿月只是在修整舟核,实则她是在一点一点的完成局部改造,唯有最后一次联络全局,鬼舟才能一蹴而成!
“嘶~极北州有魔煞诡音!”小角一摇一摆的过来警示三人。
“小角大人莫怕,咱们不仅要进极北州,还要去断魂岭看人族挖的密道呢!”白溪逗它。
“嘶~我不怕,是小八猿害怕。”小角用左前爪叉着腰解释。
江灿闷笑一声,眼睛直视前方越来越近的黑雾,打趣道:“小角大人,听说极北州藏有不少秘境,你带我们开开眼如何?”
话语未落,四面八方便涌来“呲呲”的刮擦怪音和“呜呜”哭声,从耳边直灌脑海,但仅是一两息的停顿,又如潮水般倒流了出去。
眼前黑雾笼罩。
飞舟已然闯入了极北州的领域!
“喔!进来了......”小角伸爪搓了搓大蟒眼,用力瞅千里江山画卷中黑茫茫的雾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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