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以为由于自己毒发昏迷了两天会耽误众人参与毒师会的时间,怎料,方奇向我解释,毒师会与先前我所参加过的药师会不同,这个活动没有什么比拼,大伙儿来这儿更多的是进行术法间的交流,彼此间要是聊的来,说不定还能谈成一些生意上的合作,因此,只要毒师会还在进行,我们什么时候去到莲花谷都是可以的。
重新出发时,我还以为方奇的话不过是对我的安慰,直到走出层层迷雾之后,我才发现,毒师会果然如他所说,就是一个大型的术法交流会。
“怎么样,我们的雨衣还是好用的吧?”
方奇得意的对我问道。出于保存体力的需要,在后来的路程里我都没有再开启天罡正气,而是仅凭身上的这一层雨衣来隔绝环境里大部分都瘴气,别说,这雨衣看着其貌不扬,但对于防护肉身不被毒瘴侵蚀,倒还是挺好用,除了呼吸还是需要我自己控制才能防止自身吸入过多瘴气以外,身子基本没有被毒瘴伤到什么。
之前就说过,莲花谷本质上就是一个被一圈山丘所环绕着的天坑。在这些山丘和天坑之间,有一片面积并不小的低矮丛林,而这里正是毒师会的主要活动地点。
才到莲花谷没多久,凌妙然便找到了她玉京门的其他成员,这些人早在我们来到这里之前就已经在莲花谷摆好了摊位售卖各自蛇毒产品,凌妙然白秀儿和凌妙杰安置在摊位上休息,又嘱咐好负责摊位运营的凌盛方留心招呼受了伤的白秀儿,随后便跟着我们一块往会场里头继续闲逛。
毕竟是一个以毒会友的圣地,在莲花谷内,可以见到各色各样的引虫毒师在此摆设摊位并向来者展示他们的独家产品,这些商品当中,大部分都是一些透明或者半透明的瓶瓶罐罐,而在这些瓶子和罐子里,装满了奇形怪状生物和味道极冲的酒水,由于浸泡时间实在太久,我很多被泡在酒里的东西却已看不出是什么,当我朝着一樽一米多高的大玻璃罐走进一看时,却突然看到那块被塞进罐子里的怪异生物竟冲着我猛地睁开了一只黑色的眼睛,这可吓得我瞬间头皮发麻。
“小兄弟,要不要试试,只要喝一小杯,我保准你立马变成万里长城永不倒,嘿嘿~”
摊位的老板是个独眼龙,他一边跟我解释着其所卖药酒的功效,一边用他那没被眼罩盖住的那只眼睛机灵的看向我身后的南宫藜,嘴里还不时地发出萎缩的笑声。
南宫藜见状则一脸嫌弃的揪着我的衣领,并一把将我拉回到队伍里。
越往会场里走,里边的摊位就越多,大家毕竟都是整天与毒物打交道的怪胎,脾气自然和常人有些许不同,正当我们往会场中人群更多的地方走去时,迎面便碰到一个光头男子正和一个留着长发少年在路中间打得不可开交,一开始我还以为躲在暗处的宁子初会派人前来拉架,怎料,我们跟着围观的人在路边看了好一会儿,也没见有什么管理人员过来阻止,略有扫兴的我只好与队伍里的其他人挤出人群继续往前方走去。
起初路边摊位也还都是一些卖药酒和奇怪药材的人,到了会场后边,发现这里有更多的商人真正贩卖的是各种活物,咱们这儿的生物,我就不细说是什么了,但有趣的是,这里有不少摊位所贩卖的,竟然是国外的生物。
在离我最近的一个摊位上,站着一个长着红头发红胡子大胖子,其脸上的一双蓝眼睛和一根高鼻足证明他是一个标准的苏格兰人,此人所在摊位上,放着一个个深蓝色金属所制成的鸟笼,每个鸟笼里都装着一只毛色艳丽,外形独特的鸟类,在这其中,外形最为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一只羽毛质地酷似金属的鸟。这只同样被困在鸟笼里的可怜虫体型有一只家养母鸡大小,其浑身长满的金属质羽毛在微弱的阳光下,竟可以折射出彩虹般的光彩,那双大如珍珠的黄色眼珠忧郁而神秘,在看向我的那一刻,立马抖动着身子,并从长长的棕色鸟喙唤出低沉而空灵的名叫声。
“那是三鸣鸟”,秦雄解释道:
“来自苏格兰高地,很少见,凯尔特人认为为这种鸟类的鸣叫即可毒死聆听者,也可治愈他们身上的疾病。”
“这位是卢特先生”,方奇礼貌的向我们介绍红胡子的身份道:
“来自英国的大地之母,他可是苏格兰最会做生意的怪物猎人。”
“您的夸奖过誉了,我的朋友”,卢特用带着浓重洋味儿的中文回应道:
“比起你们毒家人,我的这点经商头脑实在是关公面前耍大刀。”
这句咱们国家的俚语此时竟能从一个老外嘴里说出,实在是让我忍俊不禁。
就在我们和卢特闲聊之际,在与卢特相邻的一个摊位前,突然有个男人浑身被一种翡翠色的火焰所点燃,那男人被这股翠绿的火焰吞噬的瞬间,嘴里便发出痛苦的惨叫,火焰的无情灼烧让他一时间不知该往哪儿逃窜,我们正打算对其施以援救,怎料却被该摊位的摊主给拦了下来。
这个摊主是个狠人,目测大概三十多岁的年纪,一身腱子肉几乎全裸在外,大冬天的,他却只穿在一件米白色马甲和一条黑色大裤衩,一对大脚丫只套在一双破破烂烂的黄色人字上,圆溜溜的大平头上留着一条明显至极的刀疤,从前额左侧发际线上一路延伸过百会穴至后脑勺,很难想象当初他是如何在挨了这一刀后还能活下来的。
随着火焰在那男子身上越烧越旺,不少人都被其吸引了过来。
“别,别,别碍事儿!”,摊主展开双臂拦下又拦下几个试图营被火焚烧的男子后,他兴奋的向围观群众大声说道:
“等一等,都等一等,不用多久,再过一会儿你们就知道是咋回事儿了!”
就在这位摊主对众人撂下自信的宣言后没多久,男子身上的火焰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突然熄灭,没错,就是这么突然,此人身上的火焰不仅消失得无影无踪,且身上竟没有一寸皮肤被刚刚的烈火所伤,只是由于火焰温度过高,把他身上的衣服给烧成了满地烟灰。
男子看了看自个儿那还在冒着热气儿的身子,随后站在原地不停地用手摸索着自己的皮肤,在确认了什么之后,其脸上紧张的神色顿时转变成一种莫名其妙的惊喜,他瞪大了双眼朝摊主跑去,全然不顾围观者们的指指点点和讥讽嘲笑,直接将摊主搂在怀里带着哭腔向对方感谢道:
“谢谢!谢谢!真是太感谢你了孙老板,你这火,一下子就把困扰我身子整十年的毒疮全部烧光了……呜呜~”
“他是火神宗的孙克难”,方奇向我们介绍那位摊主道:
“火神宗的成员,鱼龙混杂,但偏好以火为药引,以烈毒入药者,放在整个火神宗里,也只有他孙克难一人敢做而已”
“自从十五年前继承他师父赵无碍的衣钵后,他几乎每届毒师会都会参与,这些年,笑他的人很多,但感谢他的人也不少,此人除了喜好研究玩儿火治病以外,几乎没什么其他爱好,由此被人称之为‘火大夫’。”
我:“毒师会每届都参加,既然是以火毒治病,那他为什么不去药师会试试水?”
凌妙然:“药师会和毒师会不一样,所谓药师会,不过是杏袍会的人和一群他们的跟屁虫自娱自乐的传统节目,说是为了彰显医者仁心,其实大家都只是想在通过比试本领来为各自的生意谋得一条出路而已,但毒师会不同,早年的毒师会,确实很危险,无论是毒师本身还是他们所售卖的产品,大多只会害人,直到你们极珍院花费多年时间出手干涉,这才把毒师会转变成了一个只专注于以毒攻毒的学术及商品交流活动。”
“说是交流会……”
林笑笑把弄着孙克难摊位上放着的各种药瓶子说道:
“但来这儿的,还是有不少人是冲着一个地方去的。”
说着,她把目光转向众摊位外围的丛林里,而就在那儿,地面上铺着一条宽敞的石板路。
我们跟着她看过去,见到有几个表情严肃的男男女女正行踪神秘的朝着那条石板路上走去。
“又是几个找死的,每次都这样。”
回到摊位的孙克难习以为常的说道。
我:“他们这是要去黑白教的宫殿?”
“嗯。”
众人不约而同的回应道。
我:“那地方就这么吸引人吗?”
就在我提出疑问之时,又有几个人踏上了那条石板路。
南宫藜略带嘲讽的解释道:
“呵,你可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傻到家的职业叫做‘宝藏猎人’?这些人不惜余力地满世界跑,就是为了能从传说当中的某些遗迹里寻找到举世震惊的财富,但大多数时候,这些傻瓜都只会空手而归,可即便是十去九空,只要有一次冒险能让他们尝到点儿甜头,他们就还是会继续往牛角尖里钻,直到死在某此寻宝的路上或埋在哪座古墓的地道里。”
南宫蒲:“不过话说回来,搏一搏,单车变摩托嘛,这莲花谷也不算难找,黑白教的老巢就在眼前,进去之后,说不定真能找到些什么有用的玩意儿也很难说不是?”
孙克难一边忙着张罗那些陆续来他摊位上买药粉的客人,一边凑个热闹跟我们搭茬儿道:
“正因为有这种想法的人实在太多,这才引来他们到此试图侥幸一搏,我到这儿这么多回,看到入坑的人怕是比你们吃的肉还多,但这些人去了,大都是九死一生,能从里边出来的,也都疯的疯,傻的傻,哎,真搞不懂,有个一技之长,自个儿踏踏实实赚钱吃饭不好嘛,干嘛非得到那儿去搭上自己性命?”
我:“孙老板,你来这儿参会的这些年,难道就没看到有什么人真从天坑里边找着什么宝贝,并成功从下边上回来扬名立万?”
“有倒是有”,孙克难放下手里的活儿跟我说道:
“反正在我的印象里,也就只有一个人做到了这点儿。”
说着,孙克难把脑袋转向秦雄和方奇那儿,脸上露出耐人寻味的表情。
“二位,你们俩要是愿意说出来,好过让我说出口吧!”
孙克难试探性的对秦雄和方奇说道。
“这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秦雄试着岔开话题笑道: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即便是在潘家园,那也能遇到几个踩了狗屎运,捡着漏的不是?听着是挺了不起的,实则不过是侥幸中的侥幸,比起你孙大老板是买卖来说,差的远了,呵呵。”
其实吧,我也只是随口一问,并没真的想去认真了解些什么,只是见秦雄对这个话题如此敏感,却又不由得让我对那个从黑白教大本营里捞着好处的人有所好奇。
“狼四弟”,方奇装作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对我们说道:
“那人叫狼四弟,原本是毒家大长老毒思良的结拜兄弟,后来因为在寨子里盗取毒家秘籍,又失手打死了大长老的几个徒弟,被寨子里的人一路追杀到这儿,当时正值毒师会举行期间,狼四弟突破重围冲进了天坑里,半个月后,毒家的人看到他从天坑里又爬了出来,大伙儿本想去抓他,结果竟然全被他一个个撂倒在地,这些人后来都死了,被狼四弟给弄死的,这些我也是后来拜入毒家门下才知道的,如今那个狼四弟依然还在世,并且还长期做着肮脏的买卖,而他现在有一个挺唬人的称号,叫做狼王。”
听到狼王就是狼四弟这一消息后,我和院里的几位不由得为之而感到了几分震惊,难怪,当初刚来毒家寨子后没多久,苏鸣就提醒过我,最好不要在寨子里跟任何人提起狼王。
之后我继续向孙克难问道:
“那会不会有哪个人选择下到天坑不出来,就在里边定居?”
孙克难:“有啊,这事儿很多人都知道,李沁春嘛,很早以前就传闻他只身下天坑,然后就住在那儿了,据说每逢毒师会开始后,偶尔还有人大半夜能见到他上来向人讨要东西吃,哎一代神医,结果却为情所困,结果到头来却成了个半疯半傻的怪物。”
南宫蒲:“李沁春是谁?”
秦雄:“沉木李的人,一代神医,几十年前好像是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结果把对方给闹得家破人亡,他出于内疚,就自己跑到这个地方甘愿受折磨以做惩罚,但一直以来我都觉着这只是一个传说,大伙儿也没几个人相信有这事儿,都觉得当年李沁春是以此为借口,想要逃脱情敌追杀才散布的谣言。”
毒家虽然负责毒师会的基本运作,但他们并不给这里提供任何餐饮服务,午饭还得是我们自备的军粮。我们在卢特的摊位边上随意吃了点东西,天狗碧霄突然从林子里窜了出来,像一阵风一样迅速就钻进到了我的怀里。
“你什么时候把它放出来的?”
林笑笑惊讶的问道。
我抚摸着碧霄的后背,回答道:
“就在你今天早上还在给白秀儿疗伤的时候,我见碧霄有些无聊,就让它出来在这儿附近随便逛逛。”
说着,我又让碧霄重新回到了我自己体内休息。
方奇将手里的垃圾收拾好,然后一边逗着一只鸟笼里的小鸟,一边向我问道:
“沈放,都到现在这个地步了,你好歹也得说说,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吧?”
“当然是下天坑啊。”
我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此话一出,果然引得其他人将各自的目光同时投在我的身上。
南宫藜:“疯了吧你,下天坑,你到那儿图啥?”
南宫蒲也跟着抱怨道:
“沈放,差不多行了哈,你一声令下说要去毒师会,咱们二话不说现在也都带着你到这儿了,要是没什么特殊情况就应该早点离开这儿,怎么,难不成你还使唤人使唤上瘾了?还下天坑,你要是不要命了,那我可还想多活几年呢!”
我:“你们觉得,那个想要杀我的人,他当初为什么想要在毒家的地盘上对我动手?”
凌妙然:“当时正准备举办毒师会,不少外来的布衣陆续来到寨子里,在那时候动手,可以借此很好的隐藏他自己的身份。”
我:“对,是这个道理,那他们为何一定要操控他人来杀我呢?”
“方便下手呗!”
南宫蒲脱口而出说道。
我:“也对,但应该还有其他原因。”
林笑笑沉思道:
“要么就是对方生怕自己出手的话会被你认出,所以才想着跟你玩儿一出借刀杀人。”
从林笑笑那儿,我听到了我想听到的,于是我立马打个响指回应道:
“没错,就是这个,说实话,我才进入这个圈子多久,能眼熟的有几个?而称得上认识的又有几个?既然对方如此心虚,说明在他眼里,大概率我是能认出他来的,由此推断,那人一定是我最近长期能见到的人,也就是……”
“也就是毒家寨子的人或者院里的人!”
南宫藜醒悟道。
我知道,一旦戳破这层窗户纸,势必会引起院里这几位对自同伴的怀疑,也会使得方奇和秦雄激烈反应,但此时已经到了欲擒故纵的最后阶段,与其继续跟大伙儿保持提防的距离,倒不如直接点破问题的关键,好让大家能意识到,危险其实一直都埋藏在我们身边。
话题聊到这儿,大伙儿都沉默了,一种紧张的氛围开始在彼此之间弥漫开,为此我赶紧补充道:
“也不一定就是你们几个,我在毒家寨子住了这么久,说不定是其他哪个人正悄悄跟着我们,至于院里的人,我觉得你们至少得信任老周。”
南宫蒲:“那接下你想怎么做?”
我:“本来嘛,我想着通过去毒师会,可以把那个杀手引到我们前往毒路上再伺机抓住他,可既然对方这一路以来都选择了保持安静,那干脆了,哪儿危险我就去哪儿,我这么作践自己,他也该趁机下手了吧!”
林笑笑:“那如果你想错了呢?如果他没来这儿,那你下到天坑去岂不是白白送死?”
我:“我不信,不信他既然想着要杀我却会突然停手,既然他已经想着用蛊杀我,那必然是有计划,也有预谋的,一次不成就退缩,我看着不像,我之所以留着一定于毒在体内,就是想让对方误以为他还是有机会的,再说了……”
我看着又有几人走向石板路,于是接着说道:
“我本来就是来治病的,那李沁春不是神医嘛,我们就下去找他,说不定还真能找着,我倒要看看,杀手这个时候还能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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