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我中毒后,脑子里就一直在琢磨,那个要置我于死地的人到底会是谁?
直到我明白,若是我还执意留在毒家寨子里,那人就还会找机会对我下手,于是,我索性拔营出征,引他跟着一块儿我去毒师会。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对于我的计划,即便是院里的那三位,我也只是吐露了一小部分。
本来想着那人多半在知道我体内还有余毒之后,应该会在跟我前往莲花谷的路上,再度对我下手,没曾想,事情还是略有超出我的预料,此人比我预想的要谨慎,或者说,他早已看穿了我计划,所以这一路上,他才会这么安静,安静到和我们一起来到毒师会现场也不愿在此找机会下手。
这可不是我想要的,天天被一把利剑悬在脑袋上,叫谁谁又能受得了?于是,我只好启用b计划,假意寻医。
既然已经来到了毒师会,不找个医生给我看看好像还真说不过去,凡夫俗子我可看不上,来都来了,那么要找就去找那行踪最神秘,手艺最厉害的试一试。
“你们要下天坑?”
李凤桐一脸不可置信的向我们问道。
直到下午,我们才找到他和他叔叔的摊位所在,与其他摊位门庭若市的情况所不同,沉木李叔侄的摊位上真是标准的门可罗雀,除了偶尔飞来的几只蝴蝶和苍蝇以外,也就剩我们还愿来他这儿光顾光顾。
生意做不好,很多时候还真的是经营者自己的原因,李凤桐他们的情况就是如此,你看看他们在摊位上卖的都是些什么?
各种吓人的木制面具,用熟铜打造的,形状怪异的烧药器皿,商品不仅没什么特色,而且还只是寥寥可数的几件而已,来他们摊位这么久,也不见这俩叔侄走出路边为自己的商品吆喝过一次,这哪儿是一个做生意的人该有的样子?
“只是他想下天坑。”
南宫蒲指着我向李凤桐解释道。
李木兰:“你们下去,就是为了找沁春叔看病?”
方奇听后也指着我说道:
“啊不,不对,只是他要下去找李沁春看病而已。”
李凤桐:“下就下呗,找就找呗,跟我们说这些干啥?”
我:“嘿嘿,这不是想从二位这里多了解一些关于李沁春前辈的情况,好在下去的时候,能更方便的找到他嘛!”
“无可奉告。”
李木兰拿着一根用鸟的尾羽所捆成的小扫帚清理着木质面具上的灰尘时说道。
林笑笑:“我们不白问,这里的东西,我们都要了。”
“不卖。”
李木兰丝毫不留情面的拒绝道。
大伙儿还想给我争取点有用线索,纷纷围在李家叔侄的摊位上,对李木兰和李凤桐二人不依不饶的谈着条件。可无论我们提出的条件有多丰厚,李木兰都只会一一回绝,而李凤桐则假装耳聋,并躺在一旁的长椅上呼呼大睡。
“算了吧”,我打量着李家的摊位向大伙儿说道:
“人家有人家的打算,我们再这样强求下去也没意思,今晚先在这里对付一晚,明天我们就出发。”
众人见状也只好放弃了对李家叔侄的纠缠,一个个跟着凌妙然和我来到玉京门的摊位前歇脚整顿。
“那个李木兰的,脾气是又怪又倔,就好像我们欠他的似的!”
南宫蒲坐在一张小马扎上吐槽道。
林笑笑:“可不嘛,瞧他们那摊位,落得又远又偏,卖的那些都是什么玩意儿,有生意都不做,俩叔侄都是死脑筋!”
“我觉着吧,李家叔侄从一开始就不是来这做买卖的。”
我嚼着压缩饼干分析道:
“就像刚刚笑笑所说,沉木李的摊位在这么偏远的地段,即便是他们能卖力吆喝,又能有多少人会感兴趣上去瞧上一眼?还有他们的商品,先不说那些东西有什么用,关键是这和毒师会又有什么联系?那些玩意儿放到哪儿不是卖,何必大费周章带来参加莲花谷的毒师会?”
凌妙然:“如果李木兰和李凤桐来这儿不是单纯为了参加毒师会,那他们还想干点什么呢?”
凌妙然话音刚落,包括她自己在内,在场的其他人脸上立马露出顿悟的表情,大伙儿异口同声的看着彼此说道:
“下天坑!”
我:“我猜也是,不然他们来这儿还能干嘛,要不是孙克难白天的时候跟我们谈起了李沁春,我怕是也想不到把李家叔侄与天坑联系在一块儿。”
方奇:“可就算李家叔侄想要下天坑,那他们又能对你有什么帮助呢?”
“也许有帮助”,我反问方奇道:
“先前你和秦大哥跟我们说过,沉木李的寻山之术所包含的内容很多,涉及面也很广,其中也包括了风水堪舆之法,对吧?”
“嗯”,方奇点头道。
我:“那就对了,如果李木兰和李凤桐真的想要下天坑,干嘛不大摇大摆的走石板路下去,他俩不仅没走那条路,反倒在路边搭起了摊子,假装做生意,这是为何?”
我的问题,一时难住了众人许久,之后,还是才换好药的白秀儿开口回答道:
“有可能,沉木李叔侄已经在这里发现了真正能前往天坑底部的方法,只是出于某种原因,他们不想让别人知道,所以才一直以摆摊子作为伪装,然后等待时机下到天坑。”
方奇听话激动的说道:
“这就说得通了,对对对,是这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山势堪舆之法里面,是有这种将就,要指定时辰勘探方,按在这个逻辑来分析,那里家叔侄十有八九是要下天坑的,看来我们眼下只需要守株待兔的盯着他们就好!”
在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我们基本上每隔一个小时就会派一个人到李家叔侄的摊位附近逛上一圈,对此,凌妙然甚至命令自己的门人也跟着一块儿轮班盯梢,这确实减轻了不少我们的精神压力。
一开始,李木兰和李凤桐就像两条半死不活的咸鱼,漫不经心的守在他们的摊位上,吃了喝,喝了睡,丝毫不在意自己的摊位前有没有客人,即便是有几个心存好奇的人路过他们的摊位,也都被他们三言两语就被打发走了。
直到第三天的凌晨,摊位边上的我还在睡袋里打着呼噜,却被一只疯狂摇晃我身子的手从梦境生拉硬拽了起来。
“怎么?有动静儿了?”
我问南宫蒲道。
南宫蒲揉着自己的黑眼圈兴奋的说道:
“有!有动静儿,我刚刚看到那俩叔侄往石板路旁边的林子里走去了!”
我:“他俩往那边走了有多久?”
南宫蒲:“我在树上等了差不多有十多分钟,确信他俩不是去拉屎撒尿,这才赶紧跑回来给你报信!”
我俩的对话陆续把身旁的人给吵醒了,方奇则在半睡半醒中翻身嘀咕:
“嗐,激动个啥,说不定他俩是便秘呢,等等再说吧……”
等了差不多有三天,终于看到李家叔侄有异动,不管他俩是不是集体便秘,这对我来说都是一个机会,于是我没打算吵醒其他人,只好先和南宫蒲一起前去石板路附近探探情况再说。
“就是这儿”,南宫蒲指着石板路旁的一处丛林说道:
“李木兰和李凤桐两人就是钻进这片林子里去了!”
我跟南宫蒲说话这会儿,凌妙然和南宫藜已经赶来,不久之后,方奇和秦雄也接踵而至。
“笑笑呢?”
南宫蒲问南宫藜道。
南宫藜:“还在睡呢,哎,人家也不容易,这几天一直在给白秀儿看病,晚上还要跟咱们一块儿轮转盯梢,现在就给她多睡一会儿吧!”
简单的言语交流过后,我便带着大伙儿往李家叔侄消失的地方追踪而去。这里的林子比石板路前方的要茂密许多,由于长期没人经过的原因,脚下的路根本不是路,各自荆棘和带刺的枝条如缠斗一般纠结在这地面上,若不是李木兰和李凤桐事先用刀在林子里先劈出了一条出口,恐怕我们就要被困在这片山林里老半天才能出去。
“奇了怪了”,我看下脚下凹凸不平的地面说道:
“这李家叔侄不会是走路不用腿吧?怎么这一路上我连半个他们的脚印都没发现?”
南宫蒲听后立马警觉起来:“操蛋,咱们不会是中套了吧?陷阱,这里有陷阱?!”
紧张的氛围很快就在队伍里蔓延开,唯独秦雄还表现得十分淡定,他冷静的对我们解释道:
“大伙儿先别慌,这里有没有陷阱我不好说,但脚印的事儿,我觉得没那么蹊跷。”
我:“哦?怎么说?”
秦雄:“这沉木李本就擅长寻山探路,我记得师父跟我说过,他们这一族有个本事,可以步行千里而不留一丝痕迹,同时,他们还有法子能用来自隐蔽留着山林中的气息,这些都是一种防身术,可预防他们被山里的野兽所追踪。”
大伙儿听完秦雄对脚印的分析,心境顿时稳当了不少,接着往开好的山路上前行半个小时后,路况突然发生了转变,只见脚下的荆棘和树枝逐步在减少,随之露出的,是多条分叉蜿蜒的羊肠小道。这些道路上铺满了大大小小的石块儿,从石块儿上的棱角已被磨得光滑圆润却又已经长满青苔这点可以看出,这些道路早在很久以前应该是经常有人从中频繁往来的,只是随着沧海桑田的变化以及文明的迁移,导致这些古朴的小路逐渐被人所抛弃,进而被荒废和遗忘。
秦雄蹲在地上摸了摸路面上的青苔,然后其实说道:
“这里应该是茶马古道的一部分,贵州山路繁多,路况也复杂,这些道路以前是提供给马队通行所用的,只是如此多的出入口,咱们该往哪儿去呢?”
就在大伙儿纷纷用各自的本领在各个路口附近搜寻着李家叔侄的痕迹之时,路旁的树木突然开始被一阵异常的风所摇动,借着破晓的霞光,我看到几个人影从林间闪过。
“有人来了!”
南宫蒲紧张的提醒道。
众人立马围在分叉口的中央,不停地朝各条路口旁的树林里看去,很快,我们又看到有几个身影从林中飞闪而过。
看着多个身影从眼前陆续飞过树林的枝头,南宫藜不禁疑惑道:
“这些身影……我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众人还没来得及理会南宫藜,便看有到一个黑影从林中飞快窜出,并直奔我而来!
凌妙然见状即刻使出蛇影鬼手出面迎击,怎料,那黑影出手之快,远朝凌妙然先前之预想,两人交上手的刹那,两个身影便纠缠在了一起,一时间也是难以分出高下。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大伙儿目光被凌妙然和黑影所吸引之际,又有两个身影突然从林子里飞身而出,四只脚落地的瞬间,便直接分头攻向南宫蒲和南宫藜。
那两身影,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一人手持棍棒武弄成花逼得南宫蒲连连后退,一人身子肥硕却身法轻盈,在与南宫藜周旋之际,还不时地从手中甩出暗器以作偷袭,好在南宫藜的虎绕山林步练得那叫一个炉火纯青,纵使对方冷箭齐飞,亦尚且伤不着她身子一星半点儿。
只是被这几名杀手这么一折腾,原本紧密防守的队伍在不知不觉间已是四分五裂,眼下也就只剩下秦雄和方奇还守在我两肩左右。精神高度紧张的方奇本想出手帮助自己人,可看到这满眼的搏斗,一时间,就连他也不知,自个儿得该先帮谁才好。
我本想走上前,看清楚那三个身影是不是我心中所想到那三个人,怎料,突然感觉自己后背上的汗毛在一秒之内如铺毯子似的由上而下的立得是密密麻麻。
霎时间,一股戾气涌向我的心窝后方,我深吸一口气,心里清楚此时必有一把利刃正在向我身后刺来。
只听“乒乓”两声脆响传遍荒野,一把短刃从我头顶飞转两圈后刺破半空径直插入到两块多石头之间的缝隙当中。
这一声刺耳的声响好似一曲止战的号角,林中的一切打斗尽在余音落尽之时戛然而止。
秦雄左手抓着右手,鲜血不停地从他的两手指间渗出,顺着他的眼神往前方看去,果然如我所料,那三名突如其来的黑影其真实身份正是当初在毒家寨子那儿偷袭过我的霍十三、程小山以及杜芒。
见大势已成,他们三人立刻收回招式,随后又立马毕恭毕敬的朝南宫兄妹和凌妙然几人纷纷施以抱拳礼以示歉意。
“师兄,你这是……?”
方奇搀扶着秦雄问道。
“你最好还是离他远点儿”
说这话的人从林中缓缓探出身子,并在愈发明朗的天空下,露出他那张眉骨上长着一条疤痕的脸。
宁子初带着他的队员迅速将我们包围,但我心里清楚,他此举并非是针对我,而是冲着秦雄来的。
我拉着方奇远离秦雄,并与其一步步退到凌妙然他们身边。方奇瞪大了眼珠看着我,眼中充满了疑惑和愤怒,他伸手揪着我的衣领向我质问道:
“你……你小子到底想要做什么?”
“你应该问你师兄……”,宁子初走到秦雄跟前说道:
“他这些日子里如此执着于刺杀沈放,又是为了什么?”
方奇:“秦师兄想要杀沈放?这……怎么可能呢!他俩无冤无仇……”
“别说了”,秦雄直起身子,闭上双眼冲方奇喝止道:
“师弟,别说了,这事儿你不该懂,我劝你也别再掺和下去。”
随后秦雄轻叹,一双质朴无华的双眸随即从长满了鱼尾纹的眼皮里缓缓露出,他看向我,神情中带着些许无奈与不甘,短暂的对视过后,他对我说道:
“小子,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我?”
“其实还挺晚的”,我回答道:
“就在大伙儿把我从棺材洞里救出之后,我醒来的那天早晨。”
南宫藜:“那天早晨?那天早晨你发现了什么?”
我撩起左边衣袖向众人露出自己的小臂,在我的手臂上,不仅长满了被山蠓叮红的疤痕,还有一团极为明显的淤青。
“这个位置正好是青灵穴所在”,我指着自个儿肘腕内侧上的淤青说道:
“你们有谁知道刺激这个穴位之后,人体会有什么表现?”
凌妙然率先开口回答道:
“青灵穴,与人体心肺经络相关联,适当针灸可疏通气血,可若过分刺激则会造成气血瘀堵。”
我:“没错,要是我没记错的话,这块儿淤青,正是秦雄,在棺材洞时,用手强压在我的肘腕上所形成的。”
“我猜,我所中的蛊毒,主攻侵扰五脏六腑之血脉,若是气血不顺,便会毒发,而一直以来都在为我清除体内毒素的秦雄大夫,却偏偏在采摘金钩如意的关键时刻,恰巧将他的手指按压在我手臂上的青灵穴上,以至于使得我在顷刻间余毒发作,痛不欲生,不由得对着洞口外的天坑哀叫了一声。”
方奇不甘心的为秦雄辩解道:
“那当时情况那么特殊,说不定就是个巧合呢?”
我:“所以我才联合宁主任演了这出戏,如果那天在棺材洞的事情是一个巧合,那现在呢,你怎么解释?”
我的这番话是看向秦雄说的。
秦雄低下头,自嘲的叹息道:
“呵,怪我,都怪我手拙,半辈子了都也没你这小子一时半会儿的机灵。”
宁子初:“说吧,是谁致使你杀沈放?”
见秦雄依旧保持着随时准备大义凛然的沉默,我便对其劝道:
“秦雄,我跟你平日里应该谁也没欠过谁的,你此番想杀我,我猜你肯定是被人指使或者要挟了,而像你这么老实憨厚的人,想必最在意的就是家人,所以我在与宁主任联系的时候,就让他派人去看望你在寨子隔壁村里的老婆和孩子……”
说着,我把目光转到宁子初脸上,在看见对方肯定的向我点了点头后,我便继续对秦雄说道:
“你放心,你的家人现在都很好,所以你要是愿意配合院里进行调查,我相信之后你一定能得到宽大处理。”
我本以为自己的诚意可以打动秦雄,怎料,秦雄在听完我的话后,内心不仅没有半点动摇,反倒还出乎意料的仰头大笑起来,他的笑声听着是那么的干硬,那么的心不甘,情不愿,仿佛是林中的一只正在飞向末路的鸟儿,在摔落悬崖的那一刻,发现自己只剩下满身的无奈。
秦雄的笑声渐渐变小,宁子初见状脸色大变,只见他三两个跨步便冲至秦雄身前,双手刚要控制秦雄,便看到秦雄身子已软,紧接着便瘫倒在他的怀里。
看着秦雄鼻孔里流出的黑血,我跟在场众人心底顿时一凉,深知此人已经毅然决然的选择了他自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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