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九寒冬的早晨,一扇出照霞光的房门被人“哐哐”敲响,深藏在山里的总院宿舍此时还处于一片寂静当中,忙碌了一整天的人们大都还在各自的屋里酣睡,而来者把房门这么一敲,着实是惊醒了好些人,有几个起床气较为暴躁的,则直接把自个儿房门一脚踹开,然后手指着隔壁的那个敲门者就是一通臭骂:
“吵什么吵,有什么事儿不能用通讯机联络?非得搁这儿玩儿敲鼓?”
骂人的是一个东北爷们儿,此人已经在外头干了半个月的外勤,期间有好几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直到昨天晚上深夜才得以回到宿舍休息,他感觉自个儿才合上眼皮没多久,结果就被隔壁剧烈的敲门声给吵醒了。
“实在抱歉”,正在敲门的小伙子对着东北爷们儿一个劲儿弯腰道歉,他指着自己身前的房门解释道:
“也不知怎么,对方的通讯机就是链接不上,我这也是没法了,领导催得紧,你也知道,老周的脾气……”
一提到老周,东北爷们儿刚准备从嘴里喷出的脏话即刻又咽回到了肚子里,他拉着个脸对敲门着低声撂下一句:“再敢闹出那么动静儿,老子一会儿就弄死你!”之后便甩门回到了屋内,对比,不少刚刚被他和敲门者吵醒的邻里纷纷带着睡意冲各自屋外发出抱怨连连抱怨。
敲门的人姓氏很罕见,是为“九方”,本名叫九方漱溟,据其说他们家族的祖上是春秋时期,秦穆公麾下的一名相马师九方皋,而相马之术,也从这位老祖宗那儿流传到了他这辈儿。
九方漱溟十五岁拜望字门何方正(萧悦师兄)为师,二十三岁入院里出外勤,如今他在外勤部公干已有三年,此人做事向来是谨小慎微,平日里一言一行都十分在意旁人的感受,就连说话也很少敢放胆子把嗓门调高一度,可当前竟然一度无视自己的一惯行动风格,心急火燎的猛敲其眼前房门,实在是因为被上头催怕了,也更是被骂怕了。
九方漱溟先是继续在房门前又用力敲了几下,在确认刚刚的东北爷们儿没再开门训斥他之后,随即又往门上狂敲了快一分钟才停下,惹的是整座楼道内,上上下下,邻里邻外怨声载道。
“对不起!实在对不起……”
九方漱溟对着屋外的走廊是一个劲儿的道歉,只是事到如今,他说再多的对不起,怕是也无法平息大伙儿心中的怨气。
“对不起……实在是对不……”
九方漱溟还没来得把嘴里的歉意说完,就看到身旁的房门内正传来“嘎吱,嘎吱”的开动声,于是他激动的转过身,重新面对房门,时刻等待着眼前的房门被人打开。
门锁声响停下后,房门终于在九方漱溟的期待当中徐徐打开了一条缝,紧接着,一双黑得发淤的眼睛从房间的门缝当中缓缓探向屋外。
“通讯机昨晚泡在了可乐里,我也是刚刚才发现。”
黑眼圈是个女士,她在撩了撩自己蓬垢的长发后,这才勉强看清来者是谁,于是她十分不情愿的用那张藏在门后的嘴慵懒的向九方漱溟继续回应道。
“了解,额,我可以进来吗?”
九方漱溟试探性的向黑眼前问道。
“进来可以”,黑眼圈慵懒提醒的道:
“但是进来以后咱们只聊正事儿,其他的事情,不需要你瞎哔哔。”
“了解,了解”,九方漱溟谦逊的躬着背走进黑眼圈的房屋内。
后脚刚从屋外迈进屋子里,九方漱溟迎面就闻到一股浓重的馊味儿,那是典型的泔水味儿,由于院里的宿舍面积本就不大,在开始黑眼圈的屋内几乎没有开一扇窗,从而直接导致室内的泔水味儿持久无法得到挥发,此时微生物甚至都已经开始在这些污浊当中努力生成酒精。
九方漱溟本想咳嗽几声,但又怕黑眼圈会对他有意见,遂只好强忍着胃里快要翻涌上升的酸水,然后尴尬捂着口鼻继续往屋内走去。
院里的宿舍,大都是两室一厅,两间卧室供给两个员工私人生活,大厅则是两人共享,但浴室只有一个,并且屋内没有厨房。九方漱溟看了看其中一个宿舍的门,发现那里的门把手早已覆盖上一层厚厚的灰尘,由此可见当前,本该两人居住的宿舍内,只有黑眼圈一人独享整个空间。
当黑眼圈打开客厅里的灯后,九方漱溟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倒不因为灯光刺挠,而是客厅内的气味实在辣眼睛,只见眼前的空间内,瓜瓜皮和花生壳仙女散花式铺满整个地面,沙发上放着大量的薯片和饼干,且都已经开封,并撒落很多在沙发坐垫上,早已吃完的泡面桶一摞接一摞的堆叠在茶几旁,而那股难闻的泔水臭味儿,正是从这些已经发霉变黑的泡面桶里散发出来的。
室内没有电视,院里不给装,况且山林里也没信号,但唯一算较为干净的茶几上则放着一台正在运行笔记本电脑,和半杯泡着通讯机的可乐,由于黑眼圈此时喘着极为清凉,除了上身只套着一件深灰色的大体恤衫,下身貌似啥也没穿,以至于九方漱溟只好把自个儿的视线往电脑屏幕前转移,这时他发现,原来黑眼圈现在正在玩一款难度很高的单机游戏,并且为了打通关,黑眼圈还不惜花重金购买了一副高级游戏手柄。
“夏前辈,你这是?”,九方漱溟见那黑眼圈冲向端坐在沙发前,双手已拿好的游戏手柄准备继续开战,忍不住开口劝阻道:
“你刚才说,要我跟你聊正事儿……”
黑眼圈一边打着游戏,一边对九方漱溟说道:
“你说你的,我耳朵没聋。”
对方话音刚落,九方漱溟便听到电脑里开始传出激烈的摇滚乐和打斗声。
见对方如此不把自个儿当回事儿,九方漱溟也不想再在这个屋子里继续“犯贱”下去,遂对黑眼前说道:
“两个多月前,院里派了嗅字门的孟明旭、石凯、卫耀星三人前往长白山去调查前一组外勤队员在山里失踪的原因,带队的导游是一个叫老孙头儿的寻山老把头,结果后来下山的却只有孟明旭一人。”
九方漱溟说话说得太着急,他本想着憋一口气把话给说完,可是发现自己要阐述的事情实在太多,气都快没了,却也只把话说得一半,刚准备大口喘个气儿,结果马上被室内的臭味儿给呛了回去,于是他强咽了一下从胃里翻涌上来的酸水,然后继续说道:
“等院里来山接应的人找到孟明旭的时候,发现他已经身附重伤并且还昏倒在了一处山下的农家小院里,后来他被送到了南部分院做治疗,今天凌晨,子非主任跟通知总院,说孟明旭有准备随时苏醒的迹象,所以领导叫才让我跟你一起赶紧从总院赶去南部分院,协助子非主任为孟明旭继续做治疗。”
听完九方漱溟的阐述后,黑眼圈冷笑一声,即便她没兴趣把双眼从电脑屏幕前转到九方漱溟的脸上,那她也能仅从对方的吸纳间传出的鼻子嗅到对方此时的焦虑和紧张。
见九方漱溟还在等待自己的回应,黑眼坐在电脑前打完一关游戏之后,这才开口回应九方道:
“那个导游,老孙头儿,还有石凯和卫耀星他们三人,院里是不是还没有找到他们?”
“就……就目前来看,我们确实还没他们三人的消息。”
九方漱溟没想到黑眼圈会主动回应自己,所有那么一瞬间被对方吓到。
得到九方漱溟的回复后,黑眼圈缓慢从地板上站起身,面对一个异性,她毫无顾忌的撩起肚皮在九方面前伸了个懒腰,惹得九方漱溟是满脸的尴尬,下意识赶紧转过身回避对方的眼神。
“在门口外边等着。”
黑眼圈从九方漱溟的后背撩下这句话后,便光着脚缓步走进了房间里并迅速把房间门给关紧。
终于得到解脱,九方漱溟立马小跑到屋外,并小心翼翼地把宿舍房间的大门给关好,仅仅只是进到屋里不到五分钟的时间,他便觉得自己快要中毒,还好时间不长,不然,他肯定是要当着黑眼圈的面,在屋里狠狠地吐满一地,如今“重获新生”,九方漱溟趴在楼道走廊的栏杆上,贪婪的呼吸着外界的清凉空气,也好让自己的肺能够被藏在冷风里的氧分子给洗得干更加净些。
大概四十分钟过后,黑眼圈已收拾好行囊走出屋外,九方漱溟揉了揉自己那发红的双眼往对方身上瞧了瞧,看见对方形象转变如此之大,有那么一一瞬间,九方觉得自己是不是因为刚刚吸入室内太多的毒气而致使他此时的大脑开始产生了幻觉。
只见在九方漱溟眼前,站着一位个头高挑,身姿干练的大美女,精致的妆容已经把这女人脸上的斑和标志性的黑眼圈给遮得毫无痕迹可言,洗过的长发此时已无油垢,被金色的发夹高高盘起后,随风飘出淡淡的马鞭草香气。
九方漱溟不懂女装,更不了解何为奢侈品,但他从对方身上的黑色大衣,和手上挎着的焦糖色皮包以及脚上的那对镶嵌着大量水晶的黑色高跟鞋可以看出,眼前这个女人,绝对是一个高奢商品的铁杆粉丝。
“走吧,还等什么?”
黑眼圈对九方漱溟催促道。
九方漱溟愣一下,随后赶紧跟着黑眼圈快步走下楼。
几番周转过后,九方漱溟和黑眼前花了半天功夫这才来到南部分院,由于分院长沈焕再度失踪,此时的南部分院,暂时由子非做代理院长。
当九方漱溟跟着黑眼圈走进南部分院大楼的那一刻,他感觉到自己周围仿佛有上千双眼睛正在往自己这边瞅,不为别的,只因在这几位简朴低调的小世界里,唯有那黑眼圈身着服饰最为奢华,走路姿势也最为娇作,也许在她眼里,自己绝对就是主宰这个世界的女王。
就在九方漱溟和黑眼圈走进电梯前,九方还听到不少女人正在他俩身后交头接耳的议论着:
“喂喂,九方这小子身旁那女的是谁啊,瞧她那模样,还真把自个儿当明星了?”
“嗐,那是你没见过她,我也是刚刚听说,今天凌晨子非主任亲自点名向院里要她过来的。”
“谁啊?谁啊?这么牛逼,还点名要她过来,什么人啊她是?”
“她啊,我以前倒是见过一次,她就是五门七杰之一的夏苓啊,师承嗅字门,原先是在北部分院里干活,现在好像是被调到了总院的人事调查部工作,据说审问犯人是一把好手,即便是画梦椅都干不倒的犯人,她都能有办法让对方向自己吐露真言。”
“夏……苓?我记得嗅字门里有个叫夏芸的,前几个月在西部分院的事件当中殉职了,她俩看着有点像,该不会……”
“没错,她俩是亲姐妹。”
话题聊到这儿,众人不再继续闲扯,看着电梯门关上后,大伙儿一哄而散。
夏苓比夏芸小三岁,两人都是嗅字门祖师爷夏尘留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直系后代,当年夏尘曾经在军队里当过几年养马官,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和当时一个遂军兽医的女儿好上了一段时间,那时的夏尘放荡不羁,不愿扎根军旅的他在察觉到军队有溃败迹象之后,便连夜离开队伍,只是他并不知道,那个和他有过一场春雨的女孩儿,在他离开军队之时,便已经怀上了他的骨肉。
极珍院成立后,那时的院长沈平凡从一个布衣那儿了解到夏尘尚有血脉留存于世不惜花费数年时间,终于找到了夏芸和夏苓两姐妹。这俩孩子命苦,她们出生于一个极度贫困的村庄里,父亲早年外出务工,在一个工地里被失控的铲车给轧死了,母亲带着大女儿夏芸到深圳打工,临走前,其母为了凑够路费,还狠心把小女儿卖给了县里的一对外地商贩夫妻。
当沈平凡找到夏芸和夏苓时,本来亲密无间的两姐妹却早已行同路人,那时的她们都还没成年,来自家庭上的差异使得姐妹两人性格上出现了天壤之别。
夏芸心情温和,谈吐端坐大气,善与他人来往,而夏苓的性情则有很多变化,闲暇之时,她会没日没夜的沉迷于网络游戏当中,不愿与他人有过多交流,且生活也是极为邋遢,可一旦出门,她就会把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并极具魅惑力,这样的她只要走在大街上,自然会有几个不知死活的男子主动向前与她搭讪,然后十有八九会成为她在一段时间内的提款机。
其实夏苓自己也清楚,在现实生活里,并没有几个人真心看得起她,更多的人对她投来的目光无非都是三分嫉妒和七分鄙视,可即便这样,院里,尤其是老周,对她依旧是非常看重,只因这女孩儿掌握着一个与其他引虫师完全不同的能力,那便是夜来术。
夜来术与《夜来香》没有半点儿关系,此术最早可追溯于两晋时期,于唐宋年间达到成熟,是一种由术士研发出来的占梦之术。与人们所熟知的《周公解梦》所不同,夜来术可通过特殊手段将施术者的阴神潜入到目标人物的梦中,由此可改变一个人的梦境,让其通过梦中呢喃,吐露某些实话 更甚者还能通过此术改变一个人的个性、喜好以及其未来的运势。
夏苓的夜来术,是跟她的其中一任男友所学,对方是一个善于解梦的风水师,早年因惹怒了金主的仇家而死在了香港,死前对方把平生所学全数传授给了她,其中最主要的一门技能,便是夜来术。只是对方到死都不知道,夏苓其实之所以在香港接近他,完全是源自院里的指派,而他的死,也跟夏苓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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