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城的灰雾已经锁了整整六天。
不是暴雨将至的浓墨色,而是那种蒙着层旧纱的浅灰,把阳光滤得只剩冷淡淡的光斑,落在空荡荡的街道上,连警车驶过的影子都显得沉重。
我靠在电台演播室的落地窗边,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玻璃,看着楼下基本上都是紧闭的店铺。
办公桌上的听众来信堆成了小山,最上面一封是用蜡笔写的,字歪歪扭扭:“阿拉斯托哥哥,最近街上都没什么人了,我想跟隔壁的小伙伴去公园,妈妈说外面不安全,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呀?”
指尖蹭过纸上的太阳涂鸦,我把信塞进抽屉。
这几天的《暗波电台》早没了往日的轻松,每天翻来覆去都是“请保持冷静”“勿信谣言”,可热线里的恐慌却越来越重。
昨天有只老山羊打来,声音抖得像风中的树叶:“我家孙子在幼儿园被小狼碰了一下,孩子奶奶连夜把他接走,说再也不让他跟食肉动物待在一起”。
还有只年轻的鹿,说自己在设计公司实习,因为“怕引起同事恐慌”被提前辞退,现在只能靠家里寄钱过活。
“又在看信?”莉娜端着两杯热咖啡走进来,杯壁上凝着水珠。
“刚给沃克斯发消息,他说豹视传媒楼下还围着人,不过比昨天少了些,就是有人在玻璃门上贴了‘食肉高管滚蛋’的标语,擦都擦不掉。”
我接过咖啡,暖意顺着指尖往上爬,却暖不透心里的凉:“他没说想办法出来?我总觉得这几天的混乱不对劲,不像是单纯的偏见爆发,倒像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他说还在顶楼的安全屋,助理每天从消防通道给他送吃的。”
莉娜坐在我对面,搅着杯子里的砂糖。“对了,之前你说要查的失控事件,有新线索吗?昨天我听同事说,警局那边又接到两起报案,是食肉动物突然失控,对着路人进行袭击。”
我心里一紧,赶紧摸出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和警局朋友的聊天界面,他昨天只说“情况特殊,暂时没法公开”。再追问就没了下文。
最近的失控事件越来越怪,不管是食肉还是食草,发作时都像被什么东西控制了,眼睛发红,动作暴躁,完全丧失理性。
“还没动静,警局那边捂得严严实实的。”我捏着手机。“希望别再出什么事,再乱下去,大家真的要被逼疯了。”
正说着,手机突然震了起来,屏幕上跳出“朱迪”两个字,我愣了一秒,手忙脚乱地接起,差点把咖啡碰倒。
朱迪回乡下后,我们只通过两次电话,每次她都笑着说“老家的胡萝卜长得好”,还让我多留意动物城的情况,怎么会突然在这个时候打电话来?
“阿拉斯托!是我!朱迪!”电话那头的声音又急又抖,像被风吹得变了调,还夹杂着收拾东西的窸窣声。
“你听我说!我找到‘午夜嚎叫’了!我终于知道它是什么了!”
我赶紧把免提关掉,把手机凑近耳边:“朱迪?你慢点说,别急,到底怎么了?‘午夜嚎叫’不是狼的叫声吗?”
“不是!根本不是!”朱迪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还有点后怕。
“我之前全搞错了!‘午夜嚎叫’是一种花!蓝色的花!就长在我老家后山坡的胡萝卜地旁边!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
“花?”我愣住了,手里的咖啡杯停在半空。“什么花能让动物失控?你怎么确定是它?”
“我听我爸说的事!”朱迪深吸了一口气,语速还是快得像机关枪。
“我听我爸说这种花本来是用来驱虫防疫的,保护庄稼的。”
“知道有别的兔子靠近那片蓝色的花园后,我爸爸立马出声制止了他们继续靠近。”
“我爸见我疑惑,才跟我说了以前的事。”朱迪的声音突然低了些,带着点哽咽
“他说我小时候有个特里叔叔,就是我爸的弟弟,几年前误吃了一整朵‘午夜嚎叫’花,当场就疯了!他冲回家,把我特里婶婶的胳膊都咬伤了,还撞翻了家里的灶台,最后是村里的人把他绑起来,关了三天才好。我爸说,当时大家都以为特里叔叔是中了邪,现在想想,根本就是这花的问题!”
“咬伤人?”我心里一沉,“连食草动物吃了都会这样?”
“是!我爸说特里叔叔平时特别温顺,连鸡都舍不得碰,可吃了那花之后,就像变了个动物!”
朱迪的声音又急了起来,“我昨天摘了几朵花,想拿回屋里看,结果刚碰到花瓣上的汁液,没一会儿就觉得心里发慌,像有股火在烧,想摔东西!我赶紧用清水冲手,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阿拉斯托,这花有问题!它能让任何动物失控,不管是食肉还是食草!”
我靠在椅背上,脑子飞速转着。
动物城的混乱全是这花搞的鬼!
有人故意利用它的汁液,制造冲突,挑动食肉和食草动物的矛盾,难怪局势越来越糟,背后根本有人在操纵。
“朱迪,你现在在哪?”我赶紧追问,“你打算怎么办?那花你打算怎么处理?”
“我还在老家!刚收拾好东西,准备现在就出发去动物城!”
朱迪的声音里透着急切。“我把那花用保鲜盒装起来了,带在身上,想让你看看!阿拉斯托,我需要跟你汇合!除了查这花的事,我还有件重要的事想跟你商量——我想找尼克。”
“找尼克?”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她的心思,“你是想……跟他道歉?”
“嗯。”朱迪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明显的愧疚。
“之前因为我太冲动,没搞清楚真相就说了那些话,让他受了那么多委屈,后来还躲着不见人。现在知道‘午夜嚎叫’是花搞的鬼,更觉得对不起他。”“他本来就因为偏见受了不少苦,我还因为误会给他添堵。我想当面跟他说声对不起,希望他能原谅我。
我心里软了一下,想起之前尼克躲在巷子里的样子,还有他那句没头没尾的“没事”,知道他心里肯定还憋着劲。“我懂你的意思。”我轻声说。
“之前我试着联系他,他要么不接电话,要么就只回一两句,估计心里还没完全放下。等我们汇合,一起找他吧。有你带的真相,再加上你的心意,他应该能明白的。毕竟,他也不是真记仇的人。”
“真的吗?”朱迪的声音里多了点期待,又带着点不确定,“我怕他还在怪我……之前我给他送饼干,他都没怎么理我。”
“那是他嘴硬。”我笑了笑,试图缓和她的情绪。
“他要是真不想理你,就不会把你送的饼干一直揣在兜里了。等我们找到他,把这花的事跟他说清楚,再把你的道歉说出口,他肯定会消气的。”
“好!”朱迪的声音重新有了底气,“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汇合后先查花的线索,再一起找尼克!我一定跟他好好道歉!”
“没问题。”我点头,又叮嘱道。
“不过你路上一定要小心,现在动物城外围也有不少抗议的人,看到陌生车辆说不定会拦着问。你开车的时候尽量走小路,别往人多的地方去,花一定要藏好,别被人发现。”
“我知道!我把花放在背包最里面,还用防水布包了两层,连我爸妈都没让碰!”
朱迪说道:“对了,你能不能先帮我留意下尼克的消息?比如他常去的冰棒摊、巷子里的小酒馆,要是有他的踪迹,先别惊动他,等我到了我们一起去找他。”
“放心,我会的。”我答应下来,“我等会儿去他常待的旧巷看看,说不定能碰到认识他的人,问问他的情况。你路上保持联系,要是手机快没电了,提前跟我说一声。”
“好!谢谢你,阿拉斯托!”朱迪的声音里满是感激,“等我到了动物城,我们一起查线索、找尼克,一定能把事情解决好,让动物城恢复正常!”
“一定!”我挂了电话,立刻站起来,抓起椅背上的外套。
“你的兔子朋友要回来?”莉娜惊讶地看着我。“现在回来太危险了,路上全是抗议的人,万一被缠上怎么办?”
“没办法,她不仅带了‘午夜嚎叫’的关键线索,还想找尼克道歉,这事儿她放不下。”我把手机塞进兜里。
“莉娜,电台和节目这边就拜托你了,要是有听众提供关于‘蓝色小花’或尼克的线索,你都记下来,随时发给我。”
“我现在先去尼克常去的旧巷看看,再查几个失控现场,晚上还要去老仓库接朱迪。要是沃克斯联系你,你跟他说朱迪带来了真相,还想找尼克道歉,等我们汇合后再跟他细聊。”
“你小心点!”
“外面不安全,找尼克的时候别太急,要是没消息就先回来,别硬闯陌生的地方。”
“我知道。”我点点头,快步走出演播室。
电台楼下的街道还是空荡荡的,只有一辆警车慢慢驶过,警灯没亮,像一道沉默的影子。
我扭过头朝两边四处张望了一番,先往尼克常待的旧巷走。
既然答应了朱迪,得先试试能不能找到他的踪迹。
风从街角吹过来,带着点垃圾桶的酸臭味,吹得店铺的招牌“吱呀”响,像在叹气。
路过中央广场时,我绕到侧面看了一眼,抗议的人群比之前少了些,大多蹲在地上,有的在玩手机,有的在低声交谈,只有几个年轻的动物还举着“警惕食肉动物”“食草动物要自保”的标语牌,声音也没了之前的气势。
动物城警局的警官们站在中间,终于能稍微放松些,有两个警官靠在防爆盾牌上,低声说着什么,眉头都皱得很紧。
走到旧巷口,我放慢了脚步。
巷子里静得能听见风扫过落叶的“沙沙”声,尼克的冰棒摊架子斜靠在斑驳的墙面上,木质表面蒙了层薄灰,连挂在横杆上的小铃铛都没了往日的光亮,垂在那里一动不动。
旁边的小酒馆关着门,“暂停营业”的白色字条被风吹得卷了边,边角处还沾着点不知是谁扔的烂菜叶。
我沿着巷子慢慢走,每一步都踩在枯黄的梧桐叶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路过尼克常呆的地方。
“尼克?”我试着喊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巷子里荡了荡,没得到任何回应,只有风从巷口灌进来,带着点凉意,吹得我衣领贴在脖子上。
我又绕着巷子走了两圈,遇到一位推着垃圾车的清洁工,上前问起尼克,对方摇了摇头,说最近这一片很多动物都躲在家里,不敢出门。
“别说红狐狸了,连平时爱闹的小刺猬都见不着影”。
看来暂时找不到尼克了。
我掏出手机,对着冰棒摊拍了张照,想着等会儿跟朱迪说一声,至少让她知道尼克常待的地方没出什么事。
收起手机,我转身往南区的面包店走。
眼下最重要的是查失控现场的线索,找尼克的事得等和朱迪汇合后再一起想办法,毕竟两个人一起梳理思路,总能多些方向。
走到南区面包店时,天又暗了些,街边的路灯陆续亮了起来,昏黄的光落在紧闭的店门上,把玻璃上的污渍照得格外明显。
我蹲在之前失控事件发生的的位置,手指划过地面深浅不一的划痕,那是当时撞翻货架时留下的,现在还清晰可见。
起身绕到店铺后面的小巷,这里的灰更厚,踩上去能留下浅浅的脚印。
我顺着墙根走,突然在砖缝里看到一点淡蓝色的印记,比指甲盖还小,模样发黏,颜色和朱迪在电话里描述的“午夜嚎叫”花瓣一模一样。
我赶紧掏出手机,调亮屏幕对着印记拍照,又用干净的纸巾轻轻蹭了蹭,印记没掉,反而露出下面更淡的蓝色。
我继续往巷深处走,在垃圾桶旁边的杂草里,找到几片卷边的蓝色花瓣@
虽然已经干枯发脆,但“小喇叭”的形状很明显,花瓣边缘还沾着点泥土。
我把花瓣小心地包进纸巾,叠好放进上衣内兜,这是关键线索,可不能弄丢。
正想给朱迪发消息,手机震了一下,是沃克斯发来的:“助理查了大半天,没找到任何关于‘蓝色小花’的资料,你那边有进展吗?”
我快速回复:“找到了汁液痕迹和干枯花瓣,应该就是朱迪说的‘午夜嚎叫’尼克暂时没找到,我打算先去汇合点等朱迪,之后我们再一起找。你别出来,楼下还有抗议的人,不安全。”
沃克斯很快回复:“好,汇合点选在哪?要是有情况随时跟我讲。”
“南区旧街区的‘晨光便利店’门口,那地方开着门,亮着灯,也好认。”
我敲完字,收起手机,又在巷子里检查了一圈,确认没有遗漏的线索,才转身往便利店走。
路上的行人更少了,偶尔能看到一两个戴着口罩的动物匆匆走过,头也不抬,像是怕惹上麻烦。
路过一家关着门的服装店,橱窗里的模特还穿着夏季的衣服,玻璃上贴着“清仓”的海报,却没人驻足。
风从街角吹过来,带着点垃圾桶的酸臭味,混着路灯的光晕,把整个街道衬得格外冷清。
走到便利店门口时,已经快八点了。
便利店还开着门,暖黄色的灯光从玻璃门里透出来,门口的收银台前,老板正低头刷着手机,柜台上摆着几包没拆的泡面。
我推开门,跟老板打了个招呼,对方抬头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又低下头去。
大概是最近混乱的情况,让大家都没了聊天的兴致。
我买了两瓶矿泉水,靠在便利店门口的路灯下等朱迪,手里握着兜里的纸巾包,能隐约感觉到花瓣的形状。
掏出手机,给朱迪发消息:“我到晨光便利店了,在门口等你,你到哪了?”
没过一分钟,朱迪回复:“快到了!刚过南区的红绿灯,看到便利店的灯了!”
我抬头往路口看,很快就看到一辆橙色的农用皮卡从远处驶来。
车身上还沾着乡下的泥土和胡萝卜叶,车斗里堆着几个鼓鼓的布袋子,正是朱迪家的车。
皮卡慢慢停在便利店门口,车窗摇下来,露出朱迪带着点疲惫却明亮的脸。
“阿拉斯托!”她笑着挥手,声音里带着点松了口气的雀跃。“可算找到你了!路上绕了好几条小路,怕遇到抗议的人。”
我走过去,帮她打开车门:“路上没遇到麻烦吧?快下来歇歇,我买了水。”
朱迪跳下车,伸了个懒腰,关节发出“咔咔”的声响:“没遇到麻烦,就是有点堵。对了,尼克的事……还有你找到的线索?”
“尼克暂时没找到,我们先整理线索,明天再一起找他。”
我从兜里掏出纸巾包,递给她,“这是我找到的干枯花瓣和汁液痕迹的照片,你看看是不是和你带的‘午夜嚎叫’一样。”
朱迪赶紧接过,小心翼翼地打开纸巾包,拿出花瓣对比。
她从背包里掏出保鲜盒,里面的蓝色花朵还新鲜着,和干枯花瓣的形状、颜色完全一致。“就是它!”朱迪的眼睛亮了,
“我想我们找到关键线索了!”
便利店的灯光落在我们身上,暖融融的。
我看着朱迪手里的花和花瓣,又看了看远处冷清的街道,虽然还没找到尼克,虽然动物城还在混乱中,但至少我们找到了真相的钥匙,只要一起努力,总能慢慢解决所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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