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最终在一片诡异的气氛中结束。府衙被封锁了近两个时辰。
王仰带人在监牢方向击溃了劫狱者，但对方显然早有准备，除了留下了几具死士的尸体，查不出任何身份线索。
而墨家“霹雳雀”的出现，更是让整个事件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阴影。
孔玥在提出搜查工匠坊市的建议后，便不再多言，只是冷眼旁观着众人的反应。
孟安自始至终保持着沉默，仿佛一个真正的、被这场面震慑住的小人物。
但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他的目光与孔玥有过几次短暂的接触，那女子眼中一闪而过的探究与了然，让孟安心中警铃微作——她似乎看出了些什么。
封锁解除后，豪绅们如蒙大赦，纷纷告辞离去，田儋面色铁青，看着诸人离去。
蒯彻则意味深长地看了孟安和孔玥一眼，方才拱手离开。
淳于越本想与孟安说些什么，但见孟安微微摇头，便也按捺住，随着人群离去。
孟安回到自己在临淄城购置的、看似普通商贾居住的宅院时，夜色已深。
宅院外表寻常，内里却戒备森严，皆是精锐护卫伪装成的仆役。
他刚在书房坐定，屏退左右，一道黑影便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房中，单膝跪地。
“殿下。”
来人抬起头，露出一张饱经风霜却目光锐利的脸，他穿着粗布麻衣，却难掩一身铁血精干的气质。
此人正是如今的墨家巨子，墨安。
“起来说话。”
孟安抬手，语气平和，却带着上位者的威严，“先生巨舰工程进展如何？”
墨安起身，恭敬回道：“回殿下，依殿下所绘图纸，巨舰龙骨已成，船体正在加紧铺设。”
“地点隐秘，位于琅琊外海一处荒岛，动用的是可信的墨家弟子与部分归顺的山越工匠，绝无外人知晓。”
“只是……所需钱粮木材甚巨，虽有殿下暗中支持，以及部分‘义捐’，仍有些捉襟见肘。”
孟安微微颔首，建造超越这个时代的远洋巨舰，本就是他布局中的重要一环，旨在开拓海上商路，甚至……为某些不可言说的未来做准备。
资金问题，他早有预料。
“钱粮之事，孤会再想办法。工程务必保密，进度亦不能放缓。”
“诺！”
墨安郑重应下，随即又道，“还有一事，今日府衙之乱，那‘霹雳雀’……”
孟安眼神一凝：“哦？你已知晓？此事与墨家有关？”
墨安摇头：“绝非属下所为，亦非属下所知任何一脉墨家弟子所为。‘霹雳雀’制作之法，在墨家内部也几近失传，仅有少数核心传承尚有记载。属下怀疑……是有人故意嫁祸，或是有早已脱离墨家的旁支在外活动。”
孟安手指轻叩桌面，若有所思。
不是现任巨子这一派，那会是谁？
旧齐势力？还是其他窥伺在旁的敌人？
利用墨家机关术制造混乱，既能有效果，又能混淆视听，手段确实高明。
“若是如此的话，便将此事交由你暗中调查，务必查清来源。”
“属下明白。”
墨安领命，再次悄无声息地融入阴影中离去。
他刚走不久，书房外传来轻微的叩门声，得到允许后。
一个身形矫健、眼神灵动带着几分桀骜的青年走了进来，正是盗跖。
“殿下，”
盗跖笑嘻嘻地行礼，“今日，那田家可真是热闹得很呐。”
“少贫嘴，有何发现？”
孟安笑骂一句。
盗跖神色一正，压低声音：“根据公子之前的吩咐，重点盯了几个琅琊郡那边不太安分的豪强。果然有收获！属下的人潜入了其中两家的宅邸。”
“发现了他们的隐秘钱库，啧啧，那铜钱还有金银堆得，都快发霉了！位置和守卫换岗的规律都已摸清。”
他递上一卷细绢，上面绘制着简易的地图和标注。
孟安接过细绢，目光扫过，心中已然有数。
这些地方豪强，靠着盘剥百姓、走私盐铁，积累了巨额财富，却想方设法逃避税赋，甚至暗中资助对抗朝廷的势力。
之前苦于没有确凿证据和合适时机动他们，如今……
他看着细绢上的标注，又联想到墨安提到的资金短缺，一个念头逐渐清晰起来。
“做得很好。”孟安收起细绢，
“继续监视，没有我的命令，不可轻举妄动。”
“明白！”
盗跖点头，随即又想起什么，补充道，“对了，还有一事，关于那位孔家的女公子，孔玥。”
孟安抬眼：“她有何异常？”
“倒也说不上异常，”
盗跖挠挠头，“只是此女确实不简单。她执掌孔氏商行不过三年，便将生意扩张了近一倍，与齐郡、琅琊郡乃至胶东郡的官员都交往甚密，手段高超。而且，她似乎对临淄城内的大小事务都了如指掌，有自己的消息来源。今日她在宴会上的表现，绝非偶然。”
孟安沉吟不语。孔玥的表现，确实不像一个单纯的商人。
她今日果断出声，稳定局势，看似帮了官府，但也将水搅得更浑，将注意力引向了墨家。她究竟意欲何为？
是想借此机会打压田氏等竞争对手？还是另有所图？
“加强对孔氏的留意，尤其是孔玥的动向。”
孟安吩咐道，“但要格外小心，孔氏在齐地根基深厚，切勿打草惊蛇。”
“属下晓得。”盗跖应声，身形一晃，便从窗口掠出，消失在夜色中。
书房内恢复了寂静。孟安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临淄城的万家灯火在远处明灭。
如今的临沂城内，还真是越来越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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