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颎何等人物,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他写下的信,也玩了一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明面上,他写了一封送往京城、解释因督办贡品而延误行程的公函,言辞恳切,理由充分。暗地里,他却用只有同党才懂的密语,写了一封送往应州的急信,交由那看似憨直的贾大勇送去驿站。他赌的就是贾大勇的“听话”和对信函内容的不察。
……
两天后,应州城外官道旁,一家小酒馆。
时近黄昏,酒馆内客人不多,显得有些冷清。柜台后,站着一位风姿绰约的老板娘,正低头拨弄着算盘,纤细的手指在珠算间跳跃,偶尔抬眼望向门外,眼波流转间自带一股说不出的风情。她看上去约莫二十左右的年纪,荆钗布裙难掩其殊色,正是那种能让过往行商、本地闲汉都忍不住多看几眼的成熟美人。
一个脑满肠肥、穿着绸缎员外服的胖子晃悠着走了进来,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慕容娘子,我又来照顾你生意了!今天可给我留了好酒?”
被称作慕容娘子的老板娘抬起头,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带着几分嗔怪又勾人的笑容:“王员外,您可是我们店里的贵客,哪敢怠慢?不过您这整天往我这小店里跑,就不怕您家那位夫人生我的气,到时候来砸了我的小店呀?” 她的声音软糯,带着一丝慵懒的尾音,听得王员外骨头都酥了半边。
王员外把胸脯拍得砰砰响,豪气干云地说道:“怕她作甚?一个黄脸婆罢了!把我逼急了,老子一纸休书打发她回娘家!然后啊……” 他凑近柜台,压低声音,带着猥琐的笑意,“然后我就风风光光把你娶进门!让你跟着我享福,何必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抛头露面,辛苦做这小买卖?”
慕容娘子掩口轻笑,眼波横流:“王员外,您这酒还没喝呢,怎么净说些醉话呀?快里面请,我让人给您温酒。”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个声音:“慕容老板!有你的信!从云州来的!”
慕容娘子眼神微不可察地一闪,脸上笑容不变,对王员外柔声道:“王员外您快先里面雅间落座,酒菜我早就让人给您备好了,都是您爱吃的。我收了信就来陪您喝一杯。”
王员外被她这声“陪您喝一杯”说得心花怒放,连连点头:“哎呦,好好好!一刻见不到你,我这浑身都难受啊!你快些来!” 说着,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往雅间走去。
慕容娘子娇笑着目送他进去,这才转身从信使手中接过信。指尖触碰到信封上那个不甚起眼、却代表特定含义的“高”字标记时,她的脸色瞬间凝重起来。她不动声色地将信揣入袖中,对店里的伙计吩咐了几句照看店面,便快步走向后院自己休息的厢房。
闩好房门,她迅速取出信件,用特制的药水涂抹在信纸背面,几行隐秘的字迹缓缓显现出来。内容简短却惊心:
“云州无法脱身,速去长安盯住马坊!”
慕容娘子瞳孔微缩,迅速将信纸凑到烛火上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又小心地将灰烬处理掉。整个动作干净利落,显然训练有素。
调整好表情,她重新回到前厅,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焦急与忧伤。她走进王员外所在的雅间,未语先叹。
王员外正自斟自饮,见她进来,连忙招呼:“慕容娘子,快来快来,酒都给你斟好了!”
慕容娘子却蹙着秀眉,轻声道:“王老爷,实在对不住,家里……家里出事了。”
王员外一愣:“啊?出什么事了?要不要紧?缺钱还是缺人?你跟老爷我说,我最不差的就是钱!”
慕容娘子摇了摇头,拿出帕子轻轻按了按眼角并不存在的泪痕:“不是钱的事。是家中父兄来信,说我老娘旧疾复发,病得很重,怕是……怕是不太好了。我得立刻赶回家去一趟。可我这小店……刚有点起色,我又舍不得就此关门停业,真是愁死人了。”
王员外一听,立刻大包大揽:“哎呦,我当什么事呢!无妨无妨!老娘生病是天大的事,你赶紧回去!这店你放心,我让我府上的账房先生来替你管着,保证出不了差错!你呀,就安心回去,快去快回!”
慕容娘子闻言,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感激”与“依赖”,她向前一步,靠近王员外,吐气如兰,声音带着一丝魅惑:“王老爷……您对我这么好,真不知道……该怎么谢您才好。不如……”
王员外何曾受过这等“待遇”,看着近在咫尺的娇媚容颜,闻着那淡淡的香气,顿时魂飞天外,猥琐地喘着粗气,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啊?哈……哈哈!慕容娘子……你……你明白我的心意就好!”
慕容娘子强忍着心中的厌恶,脸上却绽放出一个更加勾魂摄魄的笑容,柔声道:“您先上楼,到我房间里……洗洗澡,去去乏。我下去跟伙计交代几句,把账目理一理,马上就来……陪您。”
“好!好!好嘞!我的小宝贝,你放心,我王某人一定会对你好的!以后定让你享尽荣华富贵!” 王员外喜得抓耳挠腮,忙不迭地起身,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往楼上跑去,脑子里已经充满了龌龊的幻想。
看着那肥胖蠢笨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慕容娘子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厌恶和一丝杀意。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心情,快步走下楼梯,来到后院马厩旁,对两名早已等候在此、作寻常伙计打扮,眼神却异常锐利的护卫低声吩咐:“立刻准备,连夜动身,回京。”
她行事已然足够隐秘谨慎,却全然未察觉到,在酒馆角落里,有三双眼睛正牢牢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其中一人,是个脸上带疤的汉子,他眯着眼睛,低声道:“大哥,你看那娘们……像不像几年前在云州花楼红极一时,后来祸害了张县令跑路的那个花魁,‘玉面狐狸’?”
旁边一个年纪稍轻的瘦子挠头道:“二哥,你去过几次花楼啊,就能记得那么清楚?我看着样貌不太一样啊,那花魁凝香听说更媚一些。”
被称作大哥的是个面容沉稳的中年人,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样貌是可以改的。但你们注意看她的身段步态,还有刚才对那肥猪说话时那语气神态……太像了。尤其是那扭腰的幅度,勾人的眼神,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刀疤脸二哥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的光芒:“大哥说得对!我越看越像!那凝香花魁可是道府挂了号的重犯,悬赏一万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咱们兄弟要是能拿下她,家财万贯,下半辈子就真的吃喝不愁了!”
瘦子老三有些犹豫:“可是……万一认错了人呢?岂不是惹麻烦?”
刀疤脸二哥看向老三:“老三,你早些年不是在那戏班子里跟老师傅学过几年‘皮妆’手艺吗?那些戏子因为貌丑,上台前都得戴个皮造的假面易容。你说,有没有可能……”
老三沉吟道:“二哥,一般的皮妆,遇水就容易显形,尤其是热酒热气一熏,或者泼上一杯水,边缘就容易翘起来。除非……是传说中‘紫衣千面’那种高手才会天衣无缝。”
大哥眼中精光一闪,做出了决定:“是不是,试一下就知道了。反正泼一杯酒,试探一下,就算认错了,大不了赔个不是,也没什么大影响。若真是她……那一万贯,就是咱们兄弟的了!”
三人对视一眼,在阴影中悄然达成了共识,目光再次投向悦来酒馆,如同盯上猎物的饿狼。而此刻的慕容娘子,正准备上楼去应付那个令人作呕的王员外,对即将到来的危险,尚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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