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我，别乱看。”王妈头也没回，粗哑的声音在，市场的嘈杂中断断续续传来。
“有些人眼毒，看你脸生又没根基，能坑一个是一个。”
她时不时回头瞄一眼，浑浊的眼睛警惕地扫过周围那些或麻木、或闪烁着精光的摊主和顾客的脸。
市场深处的光线更为昏暗，空气也更窒闷，仿佛堆积的垃圾山将外面那点可怜的天光也堵死了。
这里的摊位更加固定，像是用废弃船舱板或粗大的管道拼接成的“店面”，售卖的东西也明显更“高级”或者更“整”的东西。
像是能用的电子器件、拆解后的武器部件、甚至还有封装严实但标签早已模糊的过期营养膏。
终于，王妈在一处位于拐角、相对僻静的柜台前停下。
这柜台像是用某种飞船外壳的装甲板切割打磨而成，冰冷厚重，上面摆着几台样子古怪、布满旋钮和缺了指示灯的仪器。
旁边散落着一些拆开的复杂零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更浓郁的金属灼烧和劣质焊锡的味道。
“就是这儿了，”王妈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被市场的噪声吞没。
“老李这人算公道，别看他脸吓人，价钱不会压得太狠。”她朝柜台后面扬了扬下巴。
柜台后面坐着一个体型庞大的男人，正低着头，用一把精细的激光焊笔专注地处理着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元件。
他似乎没察觉到顾客的到来。男人暴露在外的左侧脸颊上，一道深可见骨的陈旧疤痕从眉骨一直划拉到下颌，狰狞地扭曲了他半张脸的肌肉。
头发稀疏油腻，油腻腻地耷拉在疤痕边缘。
小5的声音如同被针扎了一下，带着难以置信的尖锐直接在思蓉脑中响起：“主人！就在那个男人的柜台后面！
很近！那个‘小盒子’在发光，它在识别我的搜索信号！就是飞船的智脑核心！”
思蓉的目光扫过，状似无意地往前迈了半步，视线越过那柜台上堆砌的杂物向深处扫去。
昏暗的光线下，柜台内壁一角，隐约可见一个嵌入式的金属盒子。
盒子本身毫不起眼，外壳灰扑扑的有些变形。
但就在她的目光掠过时，那盒子正面，一个原本熄灭的、只有米粒大小的指示点，极其微弱地、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
快得几乎像是幻觉，亮得却像一颗遥远的、求救的恒星。
接待他们的是老李的媳妇，和老李闷头干活不同。
身材同样健硕的老李媳妇，是个善谈的主。
一看就是和王大妈十分熟悉。
“哟！王嫂子！”她响亮地招呼着，声音压过市场的嘈杂，带着一种熟稔的热情。
她随手将擦拭零件的布放在满是油污的柜台上，脸上堆起笑，眼角的细纹挤在一起。
“今儿又淘换到什么好东西了？”她热络地说着，目光却像涂了油的梭子，飞快地掠过王妈身后，落在了思蓉和沐辰身上。
那热情的笑容依旧挂着：“这两位……”她拖长了调子，嘴角的弧度更深，“看着可面生啊，刚来的新人？”
王妈赶紧往旁边让了让，露出身后的思蓉和沐辰，脸上带着点与有荣焉的笑容：“对对，老李家的，这是小沐和小思，昨儿个刚到。
我瞧着可怜，也没个去处，就让他们在我棚子边上落脚了。这不，带他们出来认认门路。”
她用粗糙的手肘轻轻碰了碰思蓉，示意她走上前点。
思蓉上前半步，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疏离和礼貌，微微颔首：“你好。打扰了。”
老李媳妇的笑声爽朗起来，带着一种此地固有的粗放：“哎哟，以后叫我李婶就行，他们都是这么叫我的！”
她嘴上这么说，打量他们的目光却丝毫不减热情，“王嫂子就是心善。在这地界讨生活不容易，你们啊，跟着王嫂子就对了，
有啥不懂的，也能来问我和老李！”
王妈显然很受用这奉承，脸上堆着朴实的笑容。
埋头费力地解开她那鼓囊囊的破帆布袋的绳子，嘴里絮叨着：“嗨，就是在外头飘着的可怜人，运气不好掉咱们这了呗……”
她终于拽出几个扭曲变形的金属架子，哐啷一声搁在冷硬的柜台上，“凤姐你给看看，这几个玩意儿能换点啥不？”
思蓉脸上也适时地，挂起了客套而谨慎的微笑，轻声应和着：“麻烦您了。”
她一边说，一边动作自然地跟着王大妈的节奏，开始将她和沐辰今天翻找出来的东西一样样往外掏。
几块散热板、一小捆合成缆绳、还有些零星的零件。
她的动作不快不慢，视线随着摆放物品的动作，极其自然地在柜台上扫过。
那堆杂乱的零件缝隙之间，那个嵌在柜台内壁、灰扑扑的金属盒子就在侧面不远处！
米粒大的光点，在她目光掠过时，又一次极其微弱、几乎难以捕捉地闪了一下，像心跳的余音。
“好说好说，都是街坊邻居！”凤姐笑眯眯地应着，声音洪亮。
弯腰作势去柜台下面摸索称重的东西。
“王嫂子，你这架子得算废铁价咯……”李婶和王大妈已经开始交易上了。
王妈脸上闪过一丝肉痛，但很快又堆起笑：“废铁就废铁吧，凤姐你看着给就行，都是辛苦翻出来的……”
老李依旧低着头，焊笔悬停在元件上，那点炽白的光像凝固的冰晶，纹丝不动。
思蓉则维持着表面的平静，配合着王妈，也将自己和沐辰带来的散热板和缆绳整整齐齐地放在柜台稍远一点的空地上，耐心等待。
她们拿出来的东西不多，远不如王妈的袋子显眼。
终于，王妈那堆“废铁”过完秤，换回了几个瘪瘪的营养膏包装袋。
王妈小心地揣进怀里，如释重负又带点满足地咧开嘴：“行啊，这一上午没白干。谢谢啦，小凤！”
“客气啥。”凤姐摆摆手，一副老相识的做派。
她的目光重新落回到等待已久的思蓉和沐辰身上，“到你们了，两位……想换点什么？”
凤姐的声音不高，特意压过了市场的背景噪音，清晰地钻进思蓉和沐辰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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