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李婶的询问，思蓉和沐辰对视了一眼。
这次是沐辰开口，他的声音刻意带上了一种初来者的、带点局促的圆滑，
与方才的沉默截然不同：“我们初来乍到的，说实话，什么都缺。
李婶您这都能换些什么？劳烦您和我们说说，我们看看先挑些紧要的换。”他姿态放得很低，目光却沉稳地看向李婶。
李婶脸上那层热情的笑意，似乎被沐辰的回答熨平了些许，显得不那么浮夸了。
她摆摆手，做出一个“不必客气”的手势，但眼神里的锐利不减。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伸出手，慢条斯理地开始，翻看思蓉和沐辰捡来的，那几块散热板和那捆合成缆绳。
她的手指带着油污，动作却很精准，像是在掂量成色，又像是在搜寻别的什么东西。
“啧，”她轻轻拨弄了两下散热板，将其翻了个面，粗糙的指甲划过边缘的刮痕，“你们这些东西……”
她摇摇头，抬眼扫过他们，语气带着一种直白的、近乎残酷的现实感，“成色差，杂质多，型号也老旧，换不了什么值钱的玩意儿。”
她指尖点了点沐辰拿出的那捆缆绳：“这还稍微值两个钱。”
然后，她用下巴示意了一下柜台侧面。“喏，自己看吧，都明码标价。”她的目光没有离开他们，像是观察着他们对这张表格的反应。
柜台侧面生锈的金属面上，用褪色的颜料歪歪扭扭地贴着一张所谓的“物品兑换标准”。上面字迹模糊，但基本能辨认：
【劣质金属板（＜5kg）：1管 过期营养液 或 0.1星币\/kg】
【合成缆绳（完整）：1管 过期营养液 或 0.5星币】
【精炼金属元件\/稀有零件：面议】
下方就是寥寥可数的“可兑换物”：几张粗糙的压缩饼干的图片，旁边标注着高得离谱的废铁数量。
几支颜色可疑的营养液管子，赫然写着“过期”，最底下孤零零地写着一行小字：基础药品，兑换需双倍物资或面议。
“你们这点，”李婶的声音拉回他们的注意力，她指了指桌上那堆东西，准确地报出价码。
“加起来，也就能换两管过期的营养液，或者……凑合算一个星币。”
思蓉似乎对价格早有预料，脸上没什么波澜，只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眼神快速掠过沐辰。
语气里带着点刻意模仿出的“新人认栽”的无奈：“哦？只能换这么点东西啊？看来明天我们得更加努力一点了。”
她微微侧身，让开一点位置，“那就麻烦李婶，给我们两管营养液吧。”
选择生存必需品，放弃轻飘飘的星币，看起来是更符合他们“迫降难民”身份的选择。
沐辰立刻配合地凑近柜台，姿态带着好奇和几分“新手”的不自在，仿佛想尽快熟悉这个交易的规则。
他开始指点着柜台后面杂乱摆放着的各色物件，一样样询问：“李婶，那个……那个金属扣子一样的东西，能干嘛？要多少东西换？”
“那个生锈的齿轮组呢？看着还挺沉。”
“哟，这是什么工具手柄？缺了一大截……”
他语气活络，问题也显得很“外行”，像初入集市闲逛的小贩。
这乱指乱问的打岔，李婶并不在意，新来的人都这样。
问过三四件无关紧要的破烂后，沐辰的手指不经意地，指向了那个柜台深处，毫不起眼的灰扑扑金属盒子。
“李婶，那这个呢？这个黑不溜秋的，黑乎乎的是个啥？要多少星币？”
他问得很随意，好像和询问前面的物品没有两样。
“这个啊……
是个智脑核心，要20星币。”
“20星币？！”沐辰这次是真的惊了，
带着难以置信，“就这个？！这么贵啊？！”
“是啊，”她的声音故意拖长，带着一种“你们根本不懂”的优越感。
“这个嘛……算是很新的款式了，而且是高端货，掉到咱们这鸡不拉屎鸟不下蛋的垃圾堆里，也算是明珠蒙尘了。所以么……”
她耸耸肩，语气斩钉截铁，“20星币，已经是很公道的价格了。”
“原来是这样啊？行吧，等我们有钱了就把他买回来看看，有多高端。”
李婶听到沐辰的话，职业微笑了一下：“那你们加油！”
“谢谢李婶，对了李婶，和您打听一下，咱们这边最紧俏的东西是什么啊？
回头我们捡东西的时候，也好留意一下呢？”
“嗨！咱们这垃圾堆里埋着的破烂天堂，”
李婶的声音带着一种夸张的自嘲，仿佛在谈论一个和自己无关的地方，“能有什么真正的‘紧俏货’？”
她顺手拿起一块油腻的抹布，心不在焉地擦着柜台上的金属屑。
“无非就是智脑芯片、好点的电路板、还能用的能源晶什么的，”她语速放缓，带着点指点新人的意味。
“这些东西嘛，量少，拆出来能卖个好价。其他的……”她鼻子里轻嗤一声，“废铜烂铁，能管口吃的就不错了。”
然后，凤姐的动作停住了。
她拿着抹布的手撑在柜台上，身体极其自然地朝沐辰的方向倾过去一点点，像是要避开其他人可能的偷听。
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地下交易的鬼祟，每一个字都裹着油腻的诱惑：
“不过嘛……”她朝沐辰使了个眼色，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精明的光，“你们要是有‘门路’……的话。”
她特别强调了这两个字，“那吃的东西，才是最硬的‘货’！只要是能塞进嘴里、能顶饱、不至于当场药死人的东西……”
她嘴唇无声地翕动，“在这鬼地方，那可比金子还贵！”
她的目光又从沐辰脸上飘到思蓉那边，像是在评估他们到底有没有这个潜力：“……还有药品，止痛的、消炎的，哪怕只剩半截管子，都有人豁出命去抢。”
这就是她作为生意人的逻辑，和王大妈这种纯粹的拾荒者不同，她和老李扎根在这里，见过太多短暂落脚的“流放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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