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一缕晨光会拐进窗棂的山谷里,有间用麦秆和黏土糊成的面包房。烟囱是掏空的树干,烤面包时会冒出带着麦香的白烟,像给山谷系了条软围巾;门板上钉着片巨大的银杏叶,叶脉里总嵌着些面包屑,那是刚出炉的面包蹭掉的;窗台上摆着个粗陶碗,里面盛着永远晒着太阳的“阳光酵母”——那是面包房的秘密,用春天的花粉、夏天的晨露、秋天的麦糠和冬天的雪水调成,发出来的面团会带着阳光的甜味,咬一口能尝到整个季节的暖。面包房的主人是只系着棉布围裙的小刺猬麦麦,她的爪子总沾着面粉,像戴了双白手套,每次把面包放进烤炉,背上的刺就会轻轻抖动,把面粉抖成小小的星尘。
这里的面包从不出售,只送给“带着冷意的梦”取暖。在雪地里迷路的小鹿梦会收到“松针面包”,面团里裹着碾碎的松果,烤出来带着松脂的香,咬着咬着就觉得脚下的积雪变成了软草;被暴雨打湿羽毛的麻雀梦会叼走“蒲公英面包”,用晒干的蒲公英绒毛当酵母,面包轻得能飘起来,含在嘴里像吞了朵云;最特别的是独居在石缝里的蜥蜴梦,它总来要“石头面包”,麦麦会往面团里掺些磨碎的暖石粉,让面包带着岩石晒过太阳的温度,能在石缝里焐热整个夜晚。
这天清晨,面包房的木门被“吱呀”顶开条缝,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滚了进来,沾着草叶和泥土,像个被雨打湿的毛线球。麦麦正用木勺搅拌酵母水,低头一看,是只耳朵耷拉着的小兔子,前爪上还缠着片破叶子,显然是被荆棘划破了,怀里紧紧抱着半根干胡萝卜,像是怕连这点念想都弄丢。“能……能给我块小面包吗?”小兔子的声音细细的,像风吹过麦秆,“我跟妈妈去山那边找新的胡萝卜地,突然来的浓雾把我们隔开了,现在我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爪子疼得不敢沾地,嘴里干得像含着沙。”
麦麦赶紧用爪子把它扶到壁炉边,炉子里烧着干树枝,火苗舔着陶制的烤炉,把屋里烘得暖暖的。“先烤烤爪子,”她从柜子里翻出块干净的麻布,帮小兔子擦掉身上的泥,又倒了杯用蜂蜜和温水调的甜饮,杯子是半个葫芦壳,边缘还留着藤蔓的纹路。小兔子捧着杯子小口喝着,耳朵渐渐竖起来些,才小声说:“妈妈说过,闻到面包香就离有人家的地方不远了,可我走了好久,只闻到湿草的味,刚才好像还听到狐狸的叫声……”
麦麦的心像被揉皱的面团,软软地发紧。她打开装酵母的陶瓮,里面的阳光酵母正冒着小小的气泡,在晨光下闪着金粉似的光。“给你做个‘寻路面包’吧,”她舀出一大勺酵母,往面团里加了把晒干的野菊,“烤的时候会往你妈妈在的方向飘香味,跟着香味走,就能找到她。”小兔子的鼻子动了动,突然掉了滴眼泪,砸在面粉上,晕开个小小的湿痕:“我妈妈的耳朵尖有撮白毛毛,像沾了点雪,能在面包上做个记号吗?”
麦麦笑着点头,用胡萝卜汁在面团上画了个小小的三角——那是兔子耳朵的样子,又撒了把南瓜籽当装饰。她把面团放进陶炉,很快,面包的香味就弥漫开来,带着野菊的清和酵母的甜,果然一个劲地往门外西边飘,像有只无形的手在牵引。“你看,”麦麦把烤得金黄的面包递过去,表皮上的胡萝卜汁记号闪闪发亮,“面包心还藏着颗糖渍胡萝卜,是你妈妈最爱吃的那种。”小兔子捧着面包,前爪的伤口被热气熏得不那么疼了,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那半根干胡萝卜:“这个给你当谢礼,是我找到的最粗的一根,磨成粉能当香料。”
上午时,面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进来的是只背着竹篓的老乌龟,背甲上长着层薄薄的青苔,像披了件绿蓑衣,篓子里装着些圆滚滚的野栗子。“麦麦,能给我小孙子烤个面包吗?”老乌龟的声音慢吞吞的,像泉水渗过鹅卵石,“他昨天在溪边玩,不小心掉进了浅潭,现在一到晚上就发抖,说总觉得水是冰的,连被窝都暖不热。”
麦麦从面袋里舀出面粉,往里面掺了些晒干的向日葵花瓣——那是夏天收集的,带着阳光的燥。“做个‘暖石面包’吧,”她把面团捏成圆圆的石头样子,表面刷上蜂蜜,“里面裹着烤热的鹅卵石粉,咬起来沙沙的,像在嚼晒了一整天的石头,能暖到心里。”老乌龟从竹篓里拿出颗光滑的河卵石:“这是小孙子捡的,说像太阳,总揣在兜里,能烤进面包里吗?”
麦麦把鹅卵石洗干净,用布擦干,小心地嵌在面团中央。烤炉里的火光舔着面包,很快就飘出混合着栗子和蜂蜜的香。老乌龟看着麦麦转动烤叉,突然说:“我年轻时也掉过冰窟窿,那时要是有这样的面包就好了,就不用在雪地里滚了半宿取暖,差点冻僵在河岸边。”麦麦往面包上多撒了把阳光酵母:“现在也不晚呀,等小孙子不怕水了,咱们一起给您烤个‘河鲜面包’,往里面掺些晒干的鱼鳔,吃了能在水里也暖暖的。”
老乌龟的眼睛亮了,像落了两颗露珠:“他最爱在浅滩摸螺蛳,说壳上的花纹像星星,等他好了,我就带他去下游的暖水河,那里的螺蛳壳比彩虹还亮。”麦麦把面包装进个用玉米叶编的小篮子里——玉米叶透气,能让面包一直保持松软,老乌龟临走时,从竹篓里倒出把野栗子:“这个给你做馅料,烤出来的面包会带着泥土的甜。”
午后,面包房的窗被什么东西轻轻敲了敲,麦麦抬头一看,是只翅膀被露水打湿的小蜜蜂,正用后腿扒着窗框,翅膀上的鳞片掉了不少,像幅褪色的画,嘴里还叼着根断了的花粉管。“我……我不要太大的面包,”小蜜蜂的声音细得像蛛丝,“只要一小块就行,蜂巢里的幼虫还等着我带花粉回去,可我被晨雾吹到这里,翅膀粘得飞不动,再晚回去它们就要饿肚子了。”
麦麦的心像被细针扎了下,轻轻发疼。她从陶罐里舀出点最稀的酵母水,往里面加了些碾碎的油菜花籽——那是春天收集的,能给翅膀补充力气。“给你做个‘花粉面包’吧,”她把面团揉成指甲盖大的小方块,表面沾满金黄色的花粉,“轻得能叼着飞,味道和你带的花粉一样,幼虫们吃不出来你偷偷加了面包。”小蜜蜂的触角动了动,突然说:“蜂巢门口有朵最大的向日葵,花瓣像太阳一样圆,能在面包上沾点它的花粉吗?”
麦麦往面包上撒了把早上刚采的向日葵花粉,还带着阳光的温度。小蜜蜂用后腿抱住面包,翅膀扇动的力气果然大了些,被打湿的鳞片在面包香里慢慢贴回翅膀,像被重新粘好的宝石。“这样幼虫们就不会吵着要新花粉了,”小蜜蜂抖了抖翅膀,花粉落在面粉上,长出棵迷你的小芽,“我现在就飞回蜂巢,告诉它们花粉面包有多香。”麦麦往它翅膀上抹了点蜂蜜——那是用最淡的花蜜调的,能粘住快要掉的鳞片,“路上小心雾,跟着阳光飞就不会偏。”
傍晚时,山谷里的雾渐渐散了,阳光透过面包房的窗户,在地上织出金色的网,像撒了一地的小麦粒。麦麦坐在壁炉边,数着今天剩下的面团:给晚上要守夜的猫头鹰梦留了块“月光面包”,往里面掺了些晒干的月见草;给明天要搬家的蚂蚁梦准备了“搬运面包”,揉得紧实又耐饿;还特意多醒了团紫色的——明天是蝴蝶的迁徙日,它们总说长途飞行会累,想给它们的梦做些“轻盈面包”,里面裹着蒲公英的绒毛,能像翅膀一样带着暖意在梦里飞。
小兔子已经找到妈妈了,刚才风带来了消息,说面包的香味真的引着妈妈找到了它,妈妈看到面包上的三角记号时,用鼻子蹭了它好久,前爪的伤口在面包香里好像不疼了,连干胡萝卜都变得甜甜的;老乌龟的小孙子也暖和起来了,梦里抱着“暖石面包”,把浅潭想成了晒着太阳的暖石滩,嘴里还嚼着野栗子,说要给爷爷烤个更大的面包;小蜜蜂也飞回蜂巢了,听说幼虫们抢着吃花粉面包,还留了块最大的蜂巢给它,说沾着面包香的花粉酿出的蜜最甜。
麦麦打了个哈欠,把老乌龟给的野栗子倒进陶罐,靠在装酵母的陶瓮边睡着了。梦里她的面包房变得很大很大,烤炉延伸到云朵里,每个面团都在发光,小麦做的面包变成了黄月亮,玉米做的变成了金太阳,紫薯做的变成了紫星星。每个带着冷意的梦都捧着面包,小鹿梦的松针面包让雪地开出了花,麻雀梦的蒲公英面包引着它找到了暖窝,蜥蜴梦的石头面包在石缝里长出了向阳的草,顺着岩壁一直爬到春天里。
月光透过麦秆墙,在地上画出细细的影子,像撒了把面粉。面包房的陶瓮轻轻晃着,像是在互相说悄悄话,有的在说小兔子跳得多欢,有的在夸老乌龟的小孙子多勇敢,有的在笑小蜜蜂带的花粉长出了小芽。麦麦的爪子上还沾着面粉,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像谁给她撒了把碎钻石。
等明天第一缕晨光再爬进窗棂,麦香混着阳光酵母的甜又会飘出烟囱,面包房的门又会被轻轻推开,会有新的生灵带着故事来,有的带着霜,有的带着雨,有的带着没说出口的孤单。而麦麦会守着她的阳光酵母,给每个冷意的梦烤个合身的面包,让它们在梦里能尝到暖,能想起亲人的模样,能变得有力气又轻快,暖得能把整个山谷的夜晚都烤软,变成清晨第一块带着麦香的阳光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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