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被楚歌下令全城追杀，本该身受重伤、狼狈逃窜的人。
为何能如此轻易地避开他和青龙堂主乔恕布下的天罗地网，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自己的书房？
若无外力相助，绝无可能！
而放眼整个北疆，能有如此能量，又与血莲教有深仇大恨的，除了那个秦泽，还能有谁？
秦泽，便是武朝！
灰袍归顺武朝，是唯一的，也是最合理的解释。
见自己的惊天秘闻并未在厉千秋心中激起半点波澜，灰袍的眼神又深邃了几分。
此人，心性果然沉稳。
他继续加码，声音中带上了一股刻骨的恨意。
“姓楚的将我害成这样，不报此仇，我灰袍誓不为人！”
这番话，既是表态，也是试探。
他想看看，厉千秋的动机，究竟是私仇，还是另有图谋。
厉千秋缓缓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没有复仇的狂热，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
“大长老为报仇雪恨，千秋……只为求得一条活路！”
他的声音沙哑，却字字清晰。
“他日若是武朝大军攻破陇西城，千秋不求封官加爵，只希望能有戴罪立功的机会，保全一条性命，如此足矣！”
说完，他跪在地上，对着灰袍郑重地拱了拱手。
姿态谦卑，目的明确。
他将自己的诉求赤裸裸地摆在了台面上，不谈理想，不谈大义，只谈最现实的生存。
这种坦诚，反而比任何慷慨激昂的陈词都更能让人信服。
灰袍看着他，沉默了片刻。
行走江湖数十年，他见过太多虚伪的面孔，听过太多动听的谎言。
恩情，有时候并不可靠。
共同的利益和共同的敌人，才是最坚固的纽带。
他忽然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和警告。
“你真的考虑清楚了？”
“背叛姓楚的，下场可是很惨的！”
面对这最后的试探，厉千秋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笑容里，充满了自嘲与决绝。
“不背叛他，难道就能落得什么好下场吗？”
他抬起头，直视着灰袍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道。
“七日之后，我若抓不住大长老您，以楚歌的性子，他同样不会放过我！”
“既然左右都是一死，为何不临死前，把他一起拉下水？”
“黄泉路上，有他作伴，岂不快哉！”
这番话，如同淬了毒的刀子，狠厉而决绝！
听到这里，灰袍大长老那张阴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真正的笑意。
他缓缓点头。
“好！”
“说得好！”
“识时务者为俊杰，厉堂主，你比有些蠢货，聪明多了！”
下一秒，灰袍大长老袖口一抖。
“唰！”
一道微光闪过，一支通体晶莹的玉瓶，出现在他的掌心。
他将玉瓶递到厉千秋面前，眼神变得意味深长。
“这里面，有一颗药，你先吃了它。”
厉千秋的目光落在玉瓶上，瞳孔微微一缩。
他当然知道这药是什么。
投名状！
也是催命符！
吃了它，自己的性命便彻底掌握在了对方手中。
从此，再无回头路。
然而，他没有丝毫犹豫。
从他决定背叛楚歌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将自己的性命押在了赌桌上。
现在，不过是让庄家看得更清楚一些罢了。
厉千秋伸出双手，恭敬地接过玉瓶，拔开瓶塞，将里面那颗漆黑如墨的药丸，看也不看，直接仰头吞下！
药丸入喉，一股冰冷的气息瞬间沿着经脉流遍全身，最后沉寂在丹田深处，仿佛一条蛰伏的毒蛇。
“很好！”
见厉千秋如此干脆，灰袍脸上的笑意更浓。
他缓缓站起身，终于伸出手，将厉千秋从地上扶了起来。
“从今往后，你我便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厉堂主，欢迎你的加入。”
厉千秋顺势起身，对着灰袍再次拱手。
“全凭大长老吩咐！”
灰袍满意地点了点头，走到书桌前，拿起一支笔，在一张空白的纸上迅速写下了一行字。
“楚歌让你七日之内找到我，这个任务，你要接。”
“而且，还要做得声势浩大！”
厉千秋一愣，有些不解。
“大长老的意思是……”
灰袍将写好字的纸条递给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做戏，自然要做全套。”
“从明天开始，你便以追查我为名，大张旗鼓地在城中搜捕。”
“尤其是那些曾经与我走得近的，或是对楚歌心怀不满的旧部，都要挨个‘盘查’。”
“至于怎么盘查，是威逼，还是利诱，相信以厉堂主的手段，不用我多教吧？”
厉千秋接过纸条，只看了一眼，心头便是一震！
纸条上，赫然罗列着十几个名字！
这些人，无一不是血莲教中担任要职，却又在楚歌上台后被边缘化的人物！
他瞬间明白了灰袍的意图。
这哪里是追查？
这分明是借着楚歌的命令，光明正大地串联旧部，整合力量！
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玩得炉火纯青！
“大长老高明！”
厉千秋由衷地赞叹道。
“如此一来，既能麻痹楚歌，又能趁机联络我等旧部，一石二鸟！”
灰袍冷哼一声。
“这只是第一步。”
灰袍的声音阴冷，如同从九幽之下传来，让整个书房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
厉千秋心头一凛，躬身道。
“请大长老示下！”
灰袍负手而立，那双隐藏在阴影中的眼睛，闪烁着毒蛇般的光芒。
“等联络上这些人，我会给你下一步的指令。”
“届时，便是我们送楚歌上路之时！”
听到此话，厉千秋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是刺杀？是兵变？还是里应外合？
无数个念头在他脑中闪过，他几乎要脱口而出询问。
但话到了嘴边，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不行！
不能问！
自己刚刚纳下投名状，根基未稳，信任脆弱。
此刻问得太多，只会暴露自己的急切，引来不必要的猜忌。
灰袍这等老谋深算之辈，最擅长的便是洞察人心。
任何一丝多余的情绪，都可能成为致命的破绽。
见厉千秋欲言又止，最终却选择沉默，灰袍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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