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一隅，李福的宅邸隐在一条僻静的巷弄深处。
青砖黛瓦，门庭却略显萧索，不复当年盐商巨富的气派。
金娘与宋青荷对视一眼，由金娘上前，轻叩门环。铜环撞击木门的“笃笃”声，在清晨的宁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半晌，门内才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接着是一道苍老而警惕的询问：“谁啊？”
“李老先生安好，”金娘声音平和，“故人之后，听闻老先生身体抱恙，特来探望。”
她并未直接道明来意，以免惊扰了这位早已是惊弓之鸟的故人。
又是一阵沉默。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张苍白而布满皱纹的脸，眼神浑浊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
正是当年军饷失踪案的幸存者，李福。
他上下打量着金娘和宋青荷，手紧紧扒着门框，仿佛随时准备再次关上。
“老朽早已不问世事，亦无甚故人之后，二位请回吧。”李福声音沙哑，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宋青荷上前一步，声音温婉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力量：“李老先生，我们并无恶意。只是三年前失踪的那批军饷，乃是朝廷要案，如今陛下有意重查，希望能寻回失物，告慰亡灵。老先生当年亲历此事，若能提供些许线索，不仅能助朝廷破案，亦能为您自己讨回一个公道。”
提及“陛下重查”，李福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有恐惧，也有一丝微弱的希冀。
他嘴唇蠕动了几下，终究是侧过身，低声道：“进来吧。”
宅院内更是冷清，几处庭院杂草丛生，显然久未打理。
堂屋内陈设简单，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味和尘埃的气息。李福颤巍巍地请二人落座，浑浊的目光在她们身上来回逡巡。
“三年前的事……老朽……老朽早已忘却了。”他端起桌上的凉茶，手抖得厉害。
“李老先生，”金娘目光沉静，“您是唯一的幸存者。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那批军饷数量巨大，押送队伍也非同一般，怎会凭空消失？”
李福枯瘦的手指猛地攥紧了茶杯，眼中满是血丝：“不是寻常劫匪……不是……”
他像是陷入了可怕的回忆，声音都变了调，“太快了，一切都太快了……根本来不及反应。”
他深吸一口气，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当年押送队伍，除了明面上的官兵和我们这些随行商贾，还有一支……一支神秘的队伍，人数不多，但个个精悍，他们自称‘影子卫队’，直接听命于一位京中的大人物，连我都不知道是谁。”
“影子卫队？”宋青荷与金娘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个名字她们都是第一次听说。
“是，他们装备精良，行事诡秘。”李福继续道，“出事的地方，在雁门关外一处名为‘鬼涧愁’的险地。那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根本不是寻常山匪敢设伏的地方。伏击我们的人……他们身手矫健，配合默契，出手狠辣，绝非乌合之众。”
“您可曾看清那些伏击者的样貌，或者有什么特殊的标记？”金娘追问。
李福闭上眼睛，额头上渗出冷汗，似乎在竭力回忆：“当时场面太混乱了……血肉横飞……我只记得，混乱中似乎看到一些人手臂上，或颈后，有……有类似狼头的刺青……对，是狼头！狰狞的狼头！”
“狼头刺青……”向平的猜测似乎多了一丝印证。
宋青荷心中一凛，将这个重要的细节牢牢记下。
“老朽侥幸装死逃过一劫，九死一生回到汴京，便散尽家财，隐姓埋名，只求能苟活于世。”
李福的声音带着无尽的疲惫与恐惧，“可我总觉得，这些年一直有人在暗中盯着我，让我寝食难安。”
“老先生，我们明白您的顾虑。”宋青荷温言道，“我们会派人暗中保护您的安全。可否请您将当年记忆中的路线、鬼涧愁的地形，以及那狼头标记的样式，尽可能详细地画下来？这对我们至关重要。”
李福犹豫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好……但我需要时间仔细回想。明日……明日此时，你们再来取吧。”
金娘和宋青荷见他神色已极度疲惫，便不再多扰，起身告辞。
临行前，宋青荷再次安抚道：“请老先生宽心，正义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与此同时，小山子正为宝华寺之行进行着最后的周旋。
通过麒麟大酒楼账房的引荐，他终于在初十这日见到了那位在宝华寺方丈身边做杂役的远房侄子——刘四。
这刘四约莫三十出头，尖嘴猴腮，一双小眼睛里透着精明与贪婪。
听闻小山子想在十五那天进宝华寺后院，他先是连连摇头，口称“寺规森严，万万不可”。
小山子也不着恼，从怀中摸出一锭分量不轻的银子，不着痕迹地塞到刘四手中：“刘四哥，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此事若成，我家掌柜的另有重谢。您也知道，麒麟大酒楼在汴京城的分量，日后但凡有需要，招呼一声便是。”
掂量着手中沉甸甸的银子，刘四脸上的为难之色稍减，但仍有些犹豫：“这……赵王爷十五祈福，寺内戒备比平日严得多，若是被发现……”
“刘四哥放心，”小山子压低声音，“我不过是想瞻仰一下皇家寺院的气派，绝不乱闯，更不会给您添麻烦。届时您就说我是来帮方丈整理香客名册的远亲，事成之后，这数如何？”他又伸出三根手指。
三十两！刘四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咬了咬牙：“好！不过说定了，你只能在后院的抄经房附近待一炷香的功夫，而且一切听我安排，万不可擅自行动！”
“一言为定！”小山子咧嘴一笑。
接下来的几日，小山子并未闲着。
他换上一身不起眼的布衣，扮作虔诚的香客，数次前往宝华寺及其周边。
他仔细观察了寺庙的地形，僧侣的作息，以及守卫巡逻的规律。
宝华寺不愧为皇家寺院，不仅规模宏大，香火鼎盛，其守卫也远非寻常寺庙可比。
除了明面上的护寺僧兵，小山子凭着敏锐的直觉，察觉到寺庙深处还隐藏着数股强大的气息，显然是有内家高手坐镇。
更让他留意的是，这几日宝华寺附近，总有几个形迹可疑的人物在暗中徘徊，他们目光锐利，行动谨慎，不像是普通的香客或游人，倒像是……同行。
小山子心中暗凛，看来盯上赵曙和宝华寺的，并非只有他们麒麟大酒楼一方势力。
喜欢汴京酒楼大掌柜请大家收藏：(m.bokandushu.com)汴京酒楼大掌柜博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