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沉默了许久，最终发出了一声长叹。
“老了......真的是老了啊。”
他看了一眼满脸震撼的林七夜，眼中闪过一丝释然。
“你说得对。把他交给老夫，确实不如交给你们。”夫子苦笑着摇了摇头，“有这样的怪物在，大夏......或许真的有救。”
“不过......”
夫子忽然话锋一转，目光死死地盯着陆鸣，“你真的能驾驭得住这些怪物吗？他们的力量太危险了，一旦失控......”
“那就不劳您费心了。”陆鸣打断了他，“比起担心我们会不会失控，您还是先担心一下外面吧。”
陆鸣指了指窗外。
虽然这里是室内，但所有人都感觉得到，苍南市上空的那层无形的结界，正在剧烈震荡。
一股股庞大而贪婪的神力，正在疯狂冲击着大夏的国门。
“鱼儿已经咬钩了。”
陆鸣走到窗边，看着远处天际翻滚的乌云，嘴角的笑意逐渐变得冰冷而嗜血。
“夫子，刚才那场戏，看够了吗？”
夫子一愣：“什么意思？”
“史塔克只是第一十刃。”陆鸣回头，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仿佛燃烧着两团黑色的火焰，“像他这样的怪物，我手里......还有九个。”
“而且，史塔克最强的不是破坏。”
“那是？”
“是群战。”陆鸣幽幽地说道，“毕竟，他一个人，就是一个军团。”
......
王？
夫子僵硬地转动脖颈，视线在那个慵懒的卷发男人和陆鸣之间来回游移。那个刚才随手一击就轰碎了人类天花板防御、视规则如无物的怪物，竟然称呼陆鸣为......王？
这不仅仅是上下级的称呼。
那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臣服，是绝对的支配与被支配。
夫子扶着胸口，指缝间渗出殷红。
他听到了那个称呼，浑浊的老眼中波澜骤起。
他一直以为陆鸣只是这群怪物的“队长”或者“雇主”，依靠某种利益关系维系着合作。
但现在看来，他错了。
错得离谱。
这是君主与臣子。
“除了他......”夫子喘息着，声音沙哑，“这样的怪物，还有九个？”
陆鸣摩挲着手中的茶杯，杯壁早已在刚才的灵压冲击下布满裂纹，但他似乎毫无察觉。
“纠正一下。”陆鸣淡淡开口，“史塔克是第一十刃，在我的队伍里，单论灵压总量，他确实是顶点。但这并不代表其他九个就是凑数的。”
他抬起眼帘，目光扫过身后那几道尚未完全显露真容的漆黑裂缝。
“他们每一个，都代表着一种导致人类死亡的‘主因’。孤独、衰老、牺牲、虚无......这些概念本身，就是强大的代名词。”
“哼。”
一声冷哼，突兀地打断了陆鸣的话。
这声音苍老、低沉，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仿佛是从几千年前的古墓中传出的叹息。
紧接着，第二道裂缝剧烈颤动。
一只干枯的手掌从中探出，按在虚空的边缘。
那手掌上布满了老人斑，皮肤松弛地耷拉在骨头上，指甲呈现出枯败的灰黑色。
仅仅是这只手的出现，周围原本正在缓慢修复的心景空间，竟然再次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空气变得浑浊。
原本清新的灵气，在这一瞬间染上了一层灰败的色泽。
“第一？我可不认为史塔克一直是第一？”
随着那充满怨毒与傲慢的声音落下，一个身穿豪奢皮草、头戴皇冠状骨质饰品的老者，缓缓从裂缝中走出。
他太老了。
脸上沟壑纵横，每一道皱纹里都填满了岁月的尘埃。但他身上的气势，却比刚才的史塔克更加霸道，更加具有侵略性。
如果说史塔克是独自游荡在荒野的孤狼，那这个老者，就是端坐在白骨王座上的暴君。
拜勒岗·鲁伊森邦。
虚圈曾经的王。
代表着“衰老”的第二十刃。
拜勒岗一出现，那双阴鸷的眸子就死死盯着正在打哈欠的史塔克，眼底燃烧着毫不掩饰的嫉妒与杀意。
“陆鸣。”拜勒岗转头，直呼其名，“你把那个懒鬼排在老夫前面，老夫忍了。但你说老夫比他弱？这是对‘大帝’的侮辱。”
陆鸣挑眉，似乎对拜勒岗的僭越并不在意。
“不服气？”
“当然不服！”拜勒岗手中的巨斧虚影若隐若现，“老夫的力量是绝对的。在‘时间’面前，任何力量都将腐朽。那个只会放闪光的小鬼懂什么？”
说完，他转过身，那双浑浊却锐利的眼睛锁定了不远处的夫子。
“人类的天花板？”
拜勒岗咧开嘴，露出残缺不全的牙齿，笑容狰灿，“正好，老夫刚醒，骨头有点僵硬。既然那个小鬼能打赢你，那老夫若是把你碾成粉末，是不是就能证明，老夫才是最强的？”
被当成计量单位了。
夫子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
作为大夏的守护神，他这一生受万人敬仰，何曾受过这种屈辱？
先是被一个慵懒的枪手轰碎了防御，现在又跳出来一个快要入土的老头，张口闭口要拿他来证明实力。
泥人也有三分火气，更何况是他这位站在众生之巅的夫子。
“好狂妄的口气。”
夫子挺直了脊梁。
随着他的动作，原本破碎不堪的心景空间，竟奇迹般地开始重组。
浩然正气从他体内喷薄而出，不再是刚才那种温和的防御姿态，而是化作了刚猛无俦的战意。
“老夫承认，刚才那一战，确实技不如人。”夫子目光如炬，死死盯着拜勒岗，“但若你以为老夫是随手可捏的软柿子，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无矩境，可不仅仅是画地为牢。”
夫子一步踏出。
脚下的虚空生出金莲，每一步落下，他身上的气势就拔高一分。
“来！”
一声断喝，震碎了周围的灰败气息。
拜勒岗看着战意重燃的夫子，眼中的轻蔑反而更浓了。
“垂死挣扎。”
他缓缓抬起手，掌心中凝聚出一团黑色的雾气。那不是普通的烟雾，那是岁月的具象化，是万物终结的预兆。
“既然你想见识，那老夫就赐予你......平等的死亡。”
战斗，一触即发。
没有任何试探。
夫子很清楚，面对这种级别的怪物，任何保留都是在自寻死路。
他双手虚握，原本碎裂的戒尺再次凝聚。这一次，戒尺之上不再流转温润的光泽，而是燃烧着刺目的金焰。
“规矩：寸步难行。”
夫子挥动戒尺，对着拜勒岗遥遥一指。
言出法随。
拜勒岗周围的空间瞬间凝固。无数道金色的锁链从虚空中探出，死死缠绕在他的四肢百骸。这些锁链由纯粹的规则构成，每一根都重若千钧，足以将一座山岳压成齑粉。
然而，拜勒岗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这种小把戏，对老夫无用。”
他只是轻轻呼出一口气。
那团黑色的雾气顺着他的呼吸扩散开来，触碰到了那些金色的规则锁链。
令人牙酸的腐蚀声响起。
坚不可摧的规则锁链，在接触到黑雾的瞬间，竟然开始生锈、老化、崩解。原本耀眼的金光迅速黯淡，变成了废铁般的灰褐色，最终化作飞灰洒落。
“什么？！”
林七夜瞳孔剧烈收缩。
规则......生锈了？
这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规则是概念，是无形的，怎么可能会像实体物质一样老化？
“很惊讶吗？”拜勒岗迈步前行，脚下的虚空在他脚底迅速腐烂，留下一串漆黑的脚印，“所谓的规则，也不过是某种力量的维持。只要是力量，就会有耗尽的一天。只要有时间，万物皆会腐朽。”
“哪怕是你的‘规矩’，在老夫的‘衰老’面前，也不过是转瞬即逝的尘埃。”
说话间，拜勒岗已经穿过了重重封锁，来到了夫子面前。
他抬起那只干枯的手掌，对着夫子的头顶轻轻按下。
动作慢得惊人。
但在夫子的感知中，这一掌却涵盖了天地四方，避无可避。因为随着这一掌落下的，还有那无孔不入的“衰老”力场。
夫子感觉自己的生命力正在疯狂流逝。
原本花白的头发瞬间枯槁，皮肤上的老年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多，连挺直的脊背都开始不由自主地弯曲。
这就是第二十刃的力量。
不仅仅是肉体的衰老，连灵魂、灵力、甚至战意，都在这一刻被强行拖入了暮年。
“休想！”
夫子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手中的戒尺之上。
剧痛让他从那股昏沉的暮气中清醒过来。
“规矩：返璞归真！”
金光大盛。
夫子强行逆转了周身的规则。他将“时间”这个概念在自己周围强行剥离，试图以此来隔绝拜勒岗的衰老力场。
金光与黑雾在空中剧烈碰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无声的湮灭。
两股截然不同的规则力量在方寸之间疯狂厮杀。金光试图修复一切，黑雾则执着于让一切终结。
“有点意思。”
拜勒岗看着在自己掌下苦苦支撑的夫子，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快意。
“但，还不够。”
他猛地加大了力量输出。
“死亡叹息。”
呼——！
一股浓郁到近乎液化的黑色吐息，从拜勒岗口中喷出。这股吐息所过之处，连空间本身都开始腐烂，露出了背后虚无的混沌。
夫子构建的金色防御层，在这股吐息面前，就像是烈阳下的积雪，瞬间消融。
黑雾扑面而来。
死亡的阴影笼罩了夫子的全身。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夫子做出了一个疯狂的举动。
他散去了所有的防御。
手中的戒尺脱手而出，化作一道流光，直刺拜勒岗的眉心。
围魏救赵？
不，是同归于尽。
夫子很清楚，单纯比拼力量层级，自己已经被压制了。想要破局，必须置之死地而后生。
“老夫这一生，教书育人，立规矩，定方圆。”
夫子苍老的声音在黑雾中回荡，带着一股悲壮的决绝。
“今日，便让你这蛮夷知晓，何为大夏风骨！”
流光刺破了黑雾。
那把戒尺凝聚了夫子毕生的修为，那是他身为人类天花板的最后一击。
拜勒岗眉头微皱。
他感受到了威胁。那把戒尺上附着的力量，不是为了杀伤肉体，而是直接针对“存在”本身。
如果被刺中，即便不死，也会重伤。
“哼。”
拜勒岗不得不收回按向夫子的手，转而抓向那道流光。
就在他的手掌即将触碰到戒尺的瞬间，戒尺......炸了。
轰——！
浩然正气引爆了。
刺目的白光吞噬了一切。这股力量至刚至阳，在爆炸的瞬间，竟然短暂地驱散了周围的衰老力场。
拜勒岗被这股冲击波震得后退了半步。
仅仅是半步。
但这对于夫子来说，已经足够了。
他借着爆炸的反作用力，身形暴退，脱离了那致命的黑雾范围。
此刻的夫子，惨烈无比。
七窍流血，衣衫褴褛，原本红润的面色变得灰败如纸，整个人仿佛在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但他站住了。
他没有倒下。
“咳咳咳......”夫子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带出大量内脏碎片，“第二十刃......果然名不虚传。”
烟尘散去。
拜勒岗的身影显露出来。
他毫发无伤。
那只抓住戒尺的手掌上，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刚才那足以轰平一座城市的爆炸，仅仅是让他退了半步。
“这就是你的全力？”
拜勒岗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语气中充满了失望。
“太弱了。”
“如果你只有这点本事，那这场闹剧，该结束了。”
拜勒岗缓缓举起手中的巨斧虚影。
这一次，巨斧不再是虚幻的，而是开始实体化。黑色的金属光泽在斧刃上流转，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芒。
“腐朽吧，骷髅大帝。”
这一刻，拜勒岗不再保留。
他要归刃。
一股比刚才恐怖十倍不止的灵压，轰然爆发。
整个心景空间彻底崩塌。
现实世界的墙壁、地板、天花板，在这一瞬间全部化作了飞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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