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看着饭桌上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心中那个想要搬出去的念头疯长起来，等陈志军吃完，她便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往屋里拉。
陈志军许久未和女人亲热，此刻不禁来了兴趣，他带着笑意凑上前，手臂刚要揽住春花的肩膀，却冷不丁被一把推开。
踉跄着站稳脚跟，他满是错愕，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春花颤抖的声音：“志军，我有事情说！”
瞬间，兴致如被泼了盆冷水，尽数消散。
他皱起眉头，没好气地问：“什么事？”
只见春花眼眶通红，声音带着哭腔：“志军，我实在受不了了！我想带着孩子搬出去住！”
话音落下，房间陷入死寂，只有窗外的风卷着枯叶，“哗啦啦”的。
见陈志军没开口，春花眼眶通红继续说：“你爸妈都看我不顺眼，我和孩子连吃顿饭都要看他们的脸色，动不动就被数落，这日子没法过！外面租房子要钱，买生活用品要钱……我这阵子做手工赚了一些，但是不够，你出去这么久，攒了多少钱？能不能？”
陈志军一听就皱起眉头，吧嗒一声点着烟，浓烟雾气把脸遮得半明半暗。
他闷声说：“家里又不是住不下，那么宽敞，出去租房子让人笑话！”
烟灰抖落在地上也没管，他又狠狠吸了一口：“谁家过日子没点委屈？忍忍就过去了。”
春花无可奈何，她不知道这日子到底还要忍多久。
说起来好像很容易，可是到底得忍多久？一年？两年？还是十年？二十年？亦或是一辈子？
看不到头，所以绝望！
春花挣扎着开口：“秀娟她大姐前两年就搬出去单过了，日子过得挺好的……”她抬起头，眼里闪着期盼，“要不你带我们一起出去吧？咱们一家人在外面租个小房子，不用很大，够住就好了，我们都勤快一些去赚钱，下班了回到自己的小家里，自己开火做饭，没人指手画脚，也不用成天受气，别人能那样，咱们为啥不能？”
陈志军烦躁地把烟头按灭在窗台上，火星子溅得四处都是：“你以为那么容易，说起来倒是很轻松，你也不想想，租房子得交押金，还要按月付房租，水电煤气哪样不要钱？我一个人在外面都紧巴巴的，拖家带口出去更难，总不能一起去大街上讨饭？”
他接着说起去年出门后的事，“本来想跟人合伙做点小生意，可连本钱都凑不齐，只能去工地打零工，那点工资勉强够自己糊口而已，钱没能攒下多少。”
见春花还想说什么，他抬手打断：“你就别瞎折腾了，忍忍就过去了。外面租的房子都是破的，像家里这样好的房子你花多少钱都租不来。我知道你想说房子破些没什么，可要是租到不干净的，对孩子不好。”
他拧着眉头，但语气放软了些，“家里再不好，起码房子亮堂，你多想想好处，别总揪着那些小事钻牛角尖！就当是为了孩子，出去住，孩子跟着颠簸，一个稳定的家都没有，不比在这里好多少的，爸妈对你不好，我都知道，老人家就是那样，思想固化了，认定的事情就是认定了，改不掉了，你就忍一忍，大度一些，咱们年轻人吃亏是福。”
春花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开口说半个字。
陈志军说得头头是道，哪怕她继续再说什么，也还是会被他反驳掉，她低下头去，重重叹了口气，心想：也许，这就是我的命吧。
索性也就认了，不再纠结这个：“那你明年什么打算？还出去吗？”
“出去，还是得出去。”陈志军眉头拧成个疙瘩，抓起烟又点上一根。
春花心凉半截，脱口而出：“出去也没赚到什么，还不如就继续弄那个店，我妈开的就不错。熟客越来越多，好好坚持下去，总比在外面累死累活强，你在家里，我们这个小家好歹是完整的，孩子们也需要爸爸。”
她眼巴巴望着陈志军，满心期盼他能回心转意，继续劝道：“咱们守着店，一家人在一起，吃差点穿差点都没关系，能把日子过踏实就好。”
陈志军摇头：“趁年轻，不出去闯，以后就没机会了。你不能只看眼前，目光要放远一些。”
春花不懂要怎么放远， 她只希望一家人能守在一起。
被婆婆数落时，身边能有个撑腰的；抱着孩子忙得脚不沾地时，有人能搭把手；累得骨头散架时，能有个温暖的肩膀靠一靠。
这些要求算奢侈吗？她不知道！
陈志军耐心继续道：“你妈那个店弄得好，再好能好到什么地步去？她年纪大了，赚点零花钱够花就行，我一个大老爷们不一样，总不能窝在一个小小的店里混日子。”
他把烟灰抖落在地上，接着说，“我得出去闯闯，万一撞上大运呢？实在没路走了再回来也不迟。”说着伸手拍了拍春花的肩膀，“你辛苦一些，等孩子再大点，日子就轻松了。”
春花心情很不好，不知道能再说什么了，索性沉默。
陈志军也不再说什么，走出房门。
没一会儿，客厅传来轩轩清脆的笑声：“爸爸！给你看我的试卷！”
春花一听“爸爸”这两个字，顿时皱起眉快步走出去，一出去就刚好看见轩轩踮着脚，把满分试卷举到陈志军眼前，一口一个“爸爸”叫得亲昵。
公婆坐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竟无一人纠正。
“轩轩，你该叫他大伯。”春花忍不住开口。
轩轩脸上灿烂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抿着嘴唇，嘴角向下狠狠撇着，气鼓鼓地双手抱在胸前，脑袋扭向一边，赌气似的不肯看任何人。
婆婆看孩子这样，立刻横了春花一眼：“孩子喊得高兴，由着他去，也不缺你块肉，那么计较干什么，都是一家人！”
春花不敢直接反驳婆婆的话，只能望向陈志军。
陈志军走过来，压低声音道：“孩子想爸爸了，我和我弟长得像，他想叫就叫两声吧，一个称呼而已，你别当回事，别和一个孩子计较。”
“可是，被外人听见像什么话？”春花急得脸颊发红。
陈志军摆摆手：“关起门来喊喊而已，出去外面我自然会教他改口，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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