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志军那样说了，春花也就没法再说什么！
可没想到，第二天，轩轩就在外面到处说陈志军是自己爸爸，他扬着小脸冲小伙伴炫耀：“我爸爸回来了！我爸爸从大城市回来啦！”
一起玩的那些孩子们，有些年龄还小，什么也不懂，跟着说：“我爸爸也回来了，还给我买糖呢。”
有些年纪大一些的，则七嘴八舌纠正：“那是你大伯。”
“是啊，那是喜妹的爸爸，不是你的爸爸。”
“你的爸爸早就死了，跳楼死了的。”
“你的爸爸以前是个疯子呢，真的，我听我奶奶说的，可吓人，还打过人。”
轩轩很生气，小脸涨得通红，咬牙切齿浑身发抖。
他弯腰抄起地上的石头，狠狠砸向那个说他爸爸是疯子的男孩，然后大声吼：“我爸爸才不是疯子！”
石头擦着男孩额头划过，在他脸上蹭出一道血痕。男孩 “哇” 地大哭起来，捂着脑袋往家跑。
其他人看轩轩这样，想起他爸爸是疯子。
“万一他也遗传了疯病呢？”不知谁小声嘀咕了一句，这话瞬间炸开一片恐慌。
“听说疯子发起疯来会杀人！”人群里爆发出尖叫，孩子们吓得脸色煞白，连滚带爬地四散奔逃，扬起的尘土裹着慌乱的脚步声。
轩轩看着平日里一起玩耍的伙伴们像躲瘟疫似的逃窜，他踉跄着追出两步，大喊：“我爸爸不是疯子！”
可没人理会他，很快都跑不见了人影，只剩下他一个了。
他跌跌撞撞往家跑，边跑边哭：“我爸爸才不是疯子！才不是！”一进家门，就扑进奶奶怀里，哭得浑身发抖，抽噎声断断续续。
奶奶轻轻拍着他的背，心疼得不行：“乖孙，这是咋啦？是不是荔童又欺负你了？”
她四下张望，没瞧见荔童的身影，赶忙哄道：“晚上她回来，奶奶替你出气！让她爸爸狠狠教训她！不哭不哭，奶奶给你拿你最爱的水果糖！”
轩轩拿了糖，却不吃，把头埋得更深，像株被霜打蔫的小树苗，一坐就是一下午。
奶奶看得着急，风风火火冲到秀娟家，一把揪住荔童的后衣领往回拽。
春花不知道怎么了，连忙跟在后面一起回了家。
荔童的小耳朵被拧得通红，她喊痛，奶奶不松手，直到将孩子拽到陈志军面前：“看看你闺女干的好事！”
陈志军问：“她又说轩轩什么了？”
荔童急得直跺脚：“我没有！我今天一直在帮妈妈干活，根本没见过轩轩！”
奶奶当然不会信：“你没欺负他，轩轩能哭成这样？不是你还能有谁！”
荔童委屈得眼眶泛红：“我真的没欺负他！”
再问轩轩，他只是闷头抽泣，什么也不肯说。
奶奶于是看向陈志军：“你自己看着办！每次都把哥哥弄哭，这么小就这么霸道，长大了还得了！”
陈志军无奈，随手抽了根小竹棍，轻轻打在荔童掌心。
荔童“哇”地一声大哭起来，边哭边喊：“爸爸是坏人！奶奶也是坏人！”喊着就跑上楼梯。
奶奶气得直喘气：“小小年纪就会顶嘴，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教唆！”
她眼珠一转，犀利的目光如刀子般剜向春花。
春花喉咙发紧：“童童今天确实是一直跟我在一起的……”声音越来越轻，她其实也不大确定，会不会是趁自己不注意偷偷溜走了：“难不成真又闯祸欺负人了？”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爸爸拽着自家孩子气势汹汹闯了进来：“你家小崽子拿石头砸人，今天必须给个说法！”
大家都愣住了，奶奶看向那个孩子，看孩子额头涂了一层红红的药水，问：“怎么了这是？”
“怎么了？”孩子爸爸很激动，袖子一撸露出青筋，“被你家小畜生拿石头砸的！好好的给砸破相了，你们今天必须给个说法！”
奶奶倒抽一口冷气，转头盯着轩轩：“真是你砸的？”
轩轩不说话。
奶奶于是强撑着挤出笑：“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没误会！”男孩爸爸一脚踢翻旁边的竹凳，“就是他捡石头扔的，好多个孩子都看到了！”
陈志军连忙摸出烟盒：“老哥消消气，孩子不懂事，医药费我们全出……”
“医药费你们当然要出。”对方还是很激动，“孩子不懂事就要管，这要是砸到眼睛，你担得起？”
奶奶连忙低腰赔不是，转身去屋子里拿出钱来，塞对方手里：“是我们轩轩不对，实在对不起……”
此时来了不少围观的邻居，都过来七嘴八舌相劝：“都是一个村的，好好说！”
“小孩子打闹很正常，别伤了和气！”
男孩爸爸拿了钱，又被那样劝，总算没那么生气了。
陈志军于是开口：“孩子动手是不对，可他不会无缘无故动手的，肯定有原因！”他说着看向一直低着头的轩轩，“轩轩，你为什么砸人？”
轩轩好一会后才抬起头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说我爸爸是疯子……我爸爸才不是！”
男孩爸爸脸色一变，看向自家孩子，“你真这样说的？”
那男孩怯生生地点头，声音像游丝般微弱：“本来就是…… 他们都这么说……”
男孩爸爸抬手就要扇下去，被旁人拦住了：“别打孩子，孩子懂什么！”
陈志军这时赶忙对轩轩道：“不管怎样，打人就是错，给弟弟道歉。”
轩轩咬着嘴唇不吭声，奶奶轻推他一把：“听话，说声对不起就好，下次可不能再拿石头砸人，砸坏了要出大事的。”
僵持片刻，轩轩委屈大喊：“我不！是他先说我爸爸坏话的，他活该！”
围观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心里都想着 “他没乱说啊，你爸爸就是个疯子”，但谁也不敢出声。
最后还是一个老阿伯站出来，敲了敲烟袋：“行了行了！两家各退一步——医药费陈家出；你们家娃也记住，祸从口出，以后可别乱说话，好在伤得也不严重，大家都吸取教训。”
被砸的孩子还想辩解，被家长拖走了。
大家正准备跟着散去，没想到轩轩突然冲上去，拽住对方的衣领，脖颈青筋暴起：“记住了！我爸爸是陈志军！不是你说的那个疯子……”
陈志军一把将孩子拽回来，轩轩像头小兽般挣扎着，嘶吼声震得人耳膜生疼：“你们都看清楚！看清楚！这才是我爸爸！”
围观人群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几个妇女交头接耳地散开，男孩爸爸则黑着脸拽走自家孩子，嘴里说着“以后别和他玩，疯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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