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对比着和秋叶的差距，心头泛起丝丝酸涩，可当她对上妹妹熟悉又温暖的笑容，那些酸涩瞬间被抛到脑后。
她为妹妹高兴：“妈说你弄了工作室，顺利吗？”
“还可以。”秋叶挽住春花的手，看着姐姐，她有些心疼，才大自己两岁，大姐怎么就这般苍老了？
刚才远远看到几乎不敢认，她佝偻着背背着最小的孩子，眼角的皱纹层层叠叠，粗糙的皮肤泛着被风吹裂的红痕，枯黄的头发像野草。
秋叶眼眶一热：“姐，我买了雪花膏给你，天气冷的时候可以抹一抹。”
这时林妈妈从里屋探出头：“站在外头干什么，赶紧进屋！”
孩子们欢叫着“外婆”冲进屋子，陈志军也跟着往里走。
春花和秋叶走在最后，秋叶自然地挽住春花的手臂，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茉莉香萦绕在鼻尖，这让春花觉得陌生。
她仰头望着比自己高出半头的妹妹——不知何时，秋叶褪去了少女的青涩，连脖颈都显得纤细修长。
“向阳呢？”春花问。
秋叶松开手去理鬓边的碎发：“去买饮料了，妈忘备......”她的话还没说完呢，一阵车铃声响了起来，姐妹俩一起回头，只见院口转出一抹藏青身影。
林向阳骑着车回来了，内里的白衬衫衣角被风吹得鼓起，阳光在他发梢跳跃，把他眼底的笑意都染得发亮。
他的脸上褪去了往日的青涩，眉眼间多了几分沉稳：“帮我搭把手。”
秋叶走了过去，两人并肩搬饮料，默契地朝厨房那边去。
春花在旁边看着，忽然想起去年让妈妈撮合他们的事情，如今两人身姿挺拔，站在一起的样子，真像年画里走出来的一对璧人。
“真般配。”春花脱口而出，话音刚落，秋叶和林向阳的笑容都消失了，各自别过脸去，春花心里咯噔一下，来不及多问什么，屋子那边传来林妈妈的喊声：“饭都上桌了，快点来吃！”
春花慌慌张张转身，秋叶和林向阳也带着饮料过去，饭桌上孩子们最是高兴，喝着饮料，欢声笑语撞得瓷碗叮当响。
春花的注意力放在秋叶和林向阳两个身上，两人隔了两个座位，全程零交流，连余光都不曾扫向对方。
这场景看得春花满心疑惑，以往两人相谈甚欢、轻松自在的画面还历历在目，此刻的疏离模样实在透着古怪。
她很想问，可现在不适合问，只能强压下满心疑问。
这时小番薯和姗姗来了。
小番薯长高了好多，看着得有一米八的个头，浅灰色毛衣衬得眉眼愈发俊朗，他将外套搭在椅背上，顺势在小琪身边落座。
小琪今天穿着藕荷色棉袄，发梢别着珍珠发卡，大姑娘模样了，看到小番薯来只是微笑点头，然后低头扒饭，耳尖泛红，像偷抹了胭脂的海棠。
小番薯没去看她，但当她筷子伸向离得远的砂锅丸子，他立马帮着夹一颗放她碗内；见她拧饮料瓶盖时手腕发颤，他若无其事地接过瓶子，“咔嗒”一声旋开后又装作不经意地放回原处。
他的体贴如春雨润物，在热闹喧腾的饭桌上显得如此自然，以至于其他人只顾着高谈阔论，没人察觉这份独属于小琪的温柔。
唯有春花，在举杯的间隙瞥见这一幕，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了然的笑意，又很快隐入席间的欢声笑语中。
“我跟之前那个分手了！”姗姗放下筷子，杏眼圆睁，“他要回老家发展，你们不知道，那地方穷得叮当响，我妈不答应，一定要我分手！”
她甩了甩新烫的波浪卷发，“分就分了吧，我伤心了两天就走出来了。现在遇到的这个对我很好，长得帅，性格也不错，家里还准备了婚房呢，过完年我就24了，或许明年我就结婚了。秋叶，你到时可得抽空来当我的伴娘。”
秋叶立刻回：“你先和我说一声，我肯定到。”
林妈妈忍不住开口：“你和姗姗同岁，看看人家多懂事，知道给家里省心。”
秋叶不想说这个：“妈，您尝尝这道红烧鱼，我调的酱汁。”她夹起一块鱼肉放进妈妈碗里，却被她挥手挡开。
“别岔开话题！”林妈妈的语气里带着恨铁不成钢的焦灼，“前天媒人给你介绍的那个中学老师，昨天人家又托人来问了，你明天就去见见行吗？县里的，条件不错。”
秋叶摇头：“不去。”她起身去添汤，再次转移话题，“听说小琪在市里的舞蹈比赛拿奖了？”
小琪抬头，目光撞上小番薯温柔的注视，又慌张地低下头，声音很轻：“就是个三等奖。”
小番薯眼中亮起兴味，追问：“你还会跳舞？”
“自学的。”小琪腼腆一笑。
小番薯毫不掩饰赞叹：“自学都能拿三等奖，厉害。”
小琪连连摆手，脸颊发烫：“其实也没有，就是运气好，那天穿的衣服好看。”
“什么样子的衣服？”
“裙子，粉色的，袖子很长。”
“听着都觉得好美。”
四妹笑起来，“哥，你快流口水了。”这话让满桌爆发出一阵哄笑，小番薯耳尖瞬间泛红，慌乱地端起碗喝水掩饰；小琪更是窘迫得恨不得将脸埋进碗里。
春花的目光又落在秋叶和林向阳身上。
两人安静地夹菜、咀嚼，瓷碗相碰的声响都轻得几乎听不见。
这份不合时宜的静默在喧闹的饭桌上显得格外扎眼，春花越看越觉得怪异，直到众人吃饱开始收拾碗筷，她才逮着机会，快步凑近妈妈身边，贴着耳边问：“妈，你跟向阳提撮合他和秋叶的事了吗？”
林妈妈正在刷锅，水花溅在围裙上：“去年就说了，向阳还专门去秋叶那里找过她。”她压低声音，“回来后就变了个人，问啥都不回，只说还不想成家。”
此时院子里，三妹和小琪的欢笑声此起彼伏，荔童高举着树枝，追着喜妹满院子乱窜。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屋前的台阶上，秋叶一声不吭地低头整理饮料箱，林向阳背对着众人，蹲在角落专注地修理椅子，锤子敲击的声音忽重忽轻，毫无规律。
春花实在忍不住了，借口找东西，一把拉住秋叶的手腕往屋里拽。
木门“吱呀”一声关上，春花压低声音：“你和向阳到底咋回事？”
秋叶的睫毛剧烈颤动，沉默好久才道：“要从去年的中秋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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