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找了个地方站着，直到那个客户夹着公文包走远了，才推开工作室的门， 一股檀香与颜料的清冽气息迎面而来。
秋叶正低头改设计图，听见动静猛地抬头，铅笔“啪嗒”掉在桌上：“大姐？！”她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把春花拽到沙发上，“快坐下！你怎么突然来了？孩子没跟着？”
“就我自己……”春花想起等下要和秋叶说的事情，心里一阵刺痛，她低下头，身下的米色沙发软得像团云朵，浅绿色针织毯搭在扶手上，毛茸茸的质感让人忍不住想靠着睡一觉。
她想：“这就是妹妹的工作室啊……妹妹好厉害……自己这个做大姐的……哎……”
“大姐！”秋叶从身后的柜子里拿了一个面包出来，“先吃个面包，昨晚买的，特别香，你试一试，我给你泡茶。”
瓷杯就在她手边放着，她手脚麻利地拆开一包新花茶，金黄的花瓣簌簌地落进杯底。
热水一冲下去，干花就在玻璃壁上舒展开来，像半透明的蝴蝶翅膀，浅粉色的茶汤顺着杯壁慢慢漾开，热气裹着玫瑰和洋甘菊的甜香，一下子扑到了春花的脸上。
春花闻着香气，紧绷的心渐渐舒缓，胸口的痛楚也随之减轻了不少。
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听到秋叶轻声问：“大老远这么突然地跑过来，是出什么事了吗？”
春花还没回话，眼泪先“啪嗒”砸在茶杯里。她哽咽着抓住秋叶的手腕：“二妹，大姐真的很失败……”
“说什么呢！”秋叶抽出手紧紧搂住她颤抖的肩膀，指尖擦过她后颈沾着的汗湿碎发，“肯定是天塌下来的大事，可你没被压垮，对不对？你不失败，你比许多人都强。”
春花抬头，“你这么聪明……你肯定猜到了，孩子爸爸和小婶好上了……轩轩……轩轩是他们的儿子……”
说完这番话，胃里翻涌的酸水直冲喉头。她抓过茶杯喝了一口，花茶的清香滚进喉咙，总算压下了那股恶心。
秋叶气得咬住下唇，指节捏着茶杯，骨节泛出青白。
她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情绪，声音却还是带着颤：“大姐，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春花呆呆地望着虚空，半晌没说话。
昨晚她是铁了心要离婚的，可此刻坐在温暖的工作室里，心里却像被一团乱麻缠住。
“二妹，”她声音沙哑，“你说，我要不要为了孩子先不离婚？等孩子长大了，我再跟他离……反正他现在在厂里上班，不回家，只要还往家里交钱，孩子们至少有个住的地方，至少有妈妈也有爸爸，也还能继续读书。等孩子大了，不用我带，我能出去赚钱，那时候离婚，是不是会更好？”
她抬起头，眼里满是迷茫，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巴巴地望着秋叶。
秋叶沉默许久后目光锐利如刃：“大姐，我不赞同你的想法。”
春花猛地坐直：“那我该怎么办？”她盯着秋叶，像溺水者盯着岸边抛来的绳索。
“这种人根本不值得你耗下去。”秋叶倾身按住春花颤抖的手，声音冷硬却字字清晰，“你以为他不回家就能糊弄过去？逢年过节总要碰面，孩子一天天长大，你打算在他们面前演戏到什么时候？”
“你公婆对孩子本来就不上心，你守着那个空壳家庭，不过是让孩子继续在压抑里熬日子。我的建议是立刻离婚，我帮你找律师，他婚内出轨，你能争取到孩子抚养权和抚养费。”
“离婚后你带着孩子搬来这边，三妹嫁了，四妹在外面住宿，妈那边有的是空房间能住。”
“你还能去幼儿园上班，上班的时候，两个小的都可以一起带去。”
春花听完秋叶一番话，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离婚，离开那个令人窒息的家，不必再看见轩轩那张让她心烦的脸，也不用再面对刻薄的公婆，更不用看到让人恶心的陈志军……
离婚，带着孩子搬到一个全新的地方，跟孩子们最喜欢的外婆住在一起，自己去秋叶的幼儿园上班。周末还能带着孩子们去附近公园玩，这哪里是天大的巨变，分明是老天爷把她从苦坑里捞出来，特意给了个重新活一遍的好机会啊！
春花紧紧拉住秋叶的手：“二妹，你帮我！这次我一定要走出去！站起来！”
秋叶语气坚定：“大姐你别担心，我和书淮都会帮你，等他回来我就跟他商量，明天我们俩去你家。”
春花眼眶一热，“二妹，姐真是不知道怎么谢你……你这么帮我，姐心里头……”话没说完就抹起眼泪，“不打扰你忙了，我得赶紧回家了。”
秋叶眼疾手快拽住她手腕，“都快中午了，我带你去家新开的牛排店，味道特别好！”
春花下意识摸了摸口袋，自己没带多少钱，虽然明白秋叶会请客，但过意不去，赶紧找借口：“不了不了，下次吧，反正我以后要搬过来，机会多着呢，家里孩子还等着我回去……”
“着什么急！”秋叶拉着她的手没松，“让你婆婆先带着孩子，你就当自己还没结婚还没孩子，今天咱们姐妹好好吃一顿，吃饱了有力气了，回家才能更好面对那堆烂事。”
正说着，春花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两人都笑了。
牛排店里很热闹，暖黄的灯光映着满屋子的人，刀叉碰着盘子发出轻微的“叮当”响。
姐妹俩点了牛排，边吃边聊起小时候的事，暂时忘了所有的不快。
吃完后，秋叶送春花去坐车，往她兜里塞了几百块钱。
春花赶紧推回去，秋叶按住她的手：“拿着，就当先借给你的。人手里有钱，做事才有底气。”
春花这才红着眼圈把钱揣进兜里，上了回村的车。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兜里的几百块钱仿佛还带着秋叶手心的温度，让她心里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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