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好这些事，陈汐又和那些杂役，厨房的人开了个会。
杂役主要就是负责洒扫，医馆内外，包括后面的住所，都归他们打扫。
至于怎么分工，他们自己商量。
厨房则是一日三餐，什么时辰开饭，陈汐用木牌写好挂在吃饭的大堂。
光是处理这些事，陈汐便花了整整五日的时间。
直到五日后，所有人都熟悉了流程，药材什么的也陆陆续续的到了。
其中有不少林复白拿来的西药，除了消毒的碘伏和凝血酶，板蓝根之外，其余的陈汐全部搬到楼上去了。
他们不知道这些药的功效和副作用，不能乱用，得她亲自盯着才行。
五月结束，时间也来到了六月。
天气越来越热了。
好在昨夜下了一场雨，很凉快。
陈汐也拿出珍藏的鞭炮，来庆祝医馆开业。
然而，医馆开业第一天，没有人。
除了他们自己人，一个病人都没来。
与她一同坐在门口的昌筠喃喃道，“怎么没人来啊？”
昌筠便是她安排在门口登记，并收取诊金的年轻账房，他起了个大早，生怕人来的太多，他一个人登记不过来。
谁知道一上午了，一个人影都没看到。
陈汐安慰他道，“没事，再等等，可能别人还不知道我们开业了。”
昌筠道，“可是昨日不是在城门口贴了告示吗？”
是啊，昨日就在城门口贴了医馆开业的告示，甚至还让人带去周边的镇上也贴了告示。
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那可能还在路上吧。”
“……好吧。”
于是，陈汐又等了两日，依然门可罗雀。
这陈汐就不理解了，要是他们医术不好，没人来就算了。
这从开业都没人来，就有点太奇怪了吧？
陈汐托着腮，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又过了一日。
终于迎来了第一位病人。
是一名男子，他慌慌张张地跑进院子，“大夫，大夫快救救我娘子！”
陈汐快步迎上去，询问道，“怎么了？你别着急，慢慢说。”
男子道，“我娘子摔倒了，流了好多血，肚子里还有八个月大的孩子，快救救我娘子吧！”
陈汐神色立刻严肃了起来，“怀孕八月还摔倒了？”
“是啊，快去看看吧，我娘子快不行了，我喊其他大夫，他们都不肯去，去过的也都束手无策。”
陈汐不敢耽误，叫上乔婶，又拿了一些可能用得上的药，便跟着男子走了。
人命关天的事，现在也不是问他为什么一开始不来找他们的时候。
这男子住得不远，这地方陈汐上次还来过，就是田家村隔壁的大丰村。
“大夫，我娘子就在里面。”
男子进了屋，撩起里屋的门帘，陈汐一进去，便闻到了血腥味。
床上躺着一名女子，面色苍白，肚子高高鼓起，脸上满头大汗，闭着眼，胸口剧烈起伏。
她还看到，女子身下的床有暗红色的血迹渗出。
床边一名身形佝偻的妇人，正拿着帕子给女人擦拭额头。
“娘，我将大夫请回来了！”
妇人回头一看，哎呀一声，将男子赶了出去，“你个大男人进来干什么，快点出去。”
将男子赶出去后，妇人才焦急地对陈汐两人说，“大夫，快看看我儿媳妇，她肚子里的孩子有没有事，要是活不成了，能不能将孩子保住啊？”
陈汐听到这话，眉头一蹙，有些不太高兴。
不过眼下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她来到女子身边，先替她把了个脉。
陈汐沉吟了会儿，脸上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不确定的又掀开女子身上的棉被，在她小腹上摸索。
乔婶道，“姑娘，这血里夹着细碎的胎膜，胞衣早破，耽搁这么久，肚子里的孩子怕是……”
陈汐还没说话，一旁的妇人先急了，“这这这怎么可能啊，大夫，你可千万得救救我孙子啊！”
陈汐蹙眉道，“你先不要说话，去烧热水来。”
妇人张了张嘴，听说孩子保不住，她有些不情愿，“那这孩子……”
陈汐道，“尺脉仍有滑象，胎儿有些缺氧，应该还有气息尚存，乔婶，准备接生吧。”
她神色凝重地说，“我要是没猜错，这还是个双胞胎”
“双胞胎？”乔婶瞪大眼睛，本就早产加难产，还是个双胞胎，寻常足月分娩尚要费一番功夫，这早产……这怎么接生？？
“乔婶，你尽力而为吧。”
乔婶叹着气，“哎呀，我接生二十年，八个月早产，又大出血，还是头一遭遇到。”
陈汐道，“你先试试，不行我再来。”
陈汐觉得，乔婶接生这么多年，比她有经验。
如果乔婶也无能为力，最后她也只能动手术开刀了。
她没有麻药，动手术的风险极大，只能是最后不得已的情况下才选择做手术。
乔婶能保住一个是一个。
乔婶犹豫了下，硬着头皮答应了。
乔婶出去帮她准备各种东西，这情况还要止血，妇人和男子也在厨房里忙活着烧水。
“被子垫在臀下，让血流得慢些，再去准备些补气血的药。”
陈汐从药箱里拿出一把陈年荆芥炭，让妇人研成细末兑水给女子服下。
荆芥炭有收敛止血的功效，希望服用之后能减少出血。
妇人着急忙慌的接过，便去将药扔进碗里，直接用擀面杖开始捣药。
陈汐也没闲着，拿出一包药，在地上挑挑拣拣，方才走得急，药全都倒一起了。
将需要的几味药挑选出来，又用手掂了掂，大致确认的重量。
将药放进药罐里，喊男人去煎药。
妇人将研磨好的荆芥炭兑好水，陈汐一把接过，来到屋内。
乔婶也不知道用什么手法，在给女子催生，“吸气！气沉丹田！抓把劲儿，别睡着了。”
女子双手死死抓着被褥，额头上满是汗水，她表情狰狞且痛苦，死死咬着牙关，从喉咙里挤出痛苦的声音。
从她声音就不难听出，女子已经虚弱到极致了。
陈汐走过去，扶着女子的头，将碗递到她唇边，“来将这个喝了，止血的。”
女子双眼失神，根本听不清陈汐在说什么，只是本能的张着嘴，将水喝下去。
乔婶也在帮她催产，让她继续使劲。
兴许是喝了那碗水，她龇牙咧嘴，五官皱起，在憋着一股劲。
乔婶也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转头看了眼陈汐，“不行啊，一点动静都没有。”
陈汐看了看女子，神色也有些复杂。
这情况，动手术只怕也危险，她虽然有手术工具，可没有止血的药物。
本来就出了这么多血，她再来一刀，到时候一尸三命，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女子流着泪，沙哑地开口，“救救我的孩子……”
陈汐道，“你自己的命都快保不住了，还想着孩子呢？”
“只要保住孩子就好，我，我……”她话没说完，又发出一道低沉的痛叫，“好痛……”
乔婶也有些慌乱了，这么久了，一个胎儿的头都没看见。
“姑娘，现在保大人，还有些希望，若是再耽搁下去，孩子和大人都保不住了。”
陈汐神色凝重，看着女子痛苦的模样，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办。
女子还在苦苦哀求救孩子，本来就烦，听到她还要救孩子，陈汐更烦了。
她没好气地说，“你想保孩子，我可以把你肚子划开，将孩子取出来，或许能保住，你承受得了吗？”
女子怔了怔，眼神多了几分清明，眼里有恐惧一闪而逝。
但很快又被痛苦所替代，她咬着牙，挤出沙哑的声音，“我能，我能，大夫…救我…孩子……”
“能救救赶紧的救啊，没听我儿媳妇都说了，她受得了，你快把孩子取出来。”这时候妇人端着热水走了进来，催促着陈汐，生怕晚了她的宝贝孙子就憋死了。
陈汐斜了她一眼。
虽然生气，但女子和妇人都说了，她也只能试试了。
动手术的风险大，但尚且还有一线生机，女子不一定会死，胎儿至少能保住一个。
想到这里，陈汐也不再纠结，将工具箱打开，露出里面各种手术工具。
林复白送的手术工具，没想到使用的第一次竟然是给人做剖腹产。
若是没有这些工具，她怕是想都不敢有这个想法。
陈汐拿出布条在手腕缠绕，一边说，“把我箱子里的艾叶和雄黄碾碎，烈酒煮沸，用滚烫的酒冲开。”
妇人着急忙慌的出去喊男人，男人听到后，立刻将角落里珍藏的酒拿出来煮。
陈汐又看了眼女子，说道，“等下会比你现在疼数十倍，你能忍得住吗？后悔还来得及。”
女子眼中不断的流泪，疼的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她只是麻木的点了下头。
陈汐叹了口气，无奈的摇头。
不得不感叹母爱的伟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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