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尔夫的余光注意到乐伊思歌德目光的异常。
“你看见了什么。”
不是问“你是不是看见了什么”,沃尔夫肯定,乐伊思歌德一定看到了什么东西。
后知后觉的,乐伊思歌德的整张脸都泛起密密麻麻的刺挠感,她烦躁地抓挠自己的脸,力道之大,在额头、脸颊、下巴的位置都抓出了红痕。
她回答沃尔夫:“你们不会想看到的……”
能让见多识广的精灵说出这种话,沃尔夫心中既警惕、又好奇乐伊思歌德究竟看到了什么。
同时,白狮、雾蛛还有突然从树林里极速窜过来的红狐都抵达石台旁,从它们出现在草地上开始,眼睛死死盯着石台正上方。
红狐和白狮身上的毛发全部炸起,四肢狠狠地插入大地,龇牙,喉咙里一直发出威胁的低吼。
轰隆隆——!
大地开始震动。
不远处的草地上突然冒出一个巨大的蚯蚓头部,大地就不再震动,它眺望着这边,大部分身体都留在土里没有全部钻出来。
“瓦尼第都来了……”乌拉尼娅略显惊慌地看向四周,“七位守护者都来了,究竟发生了什么……”
之前沃尔夫和乐伊思歌德都怀疑这些守护者守护的是净界第一棵庞庞树,乌拉尼娅却说它们守护的是更重要的东西。
原来这更重要的东西是“亚瑟尔的断剑”。之前看到石台周围七个动物形状的石柱时就应该想到的。
究竟是什么东西能让守护者们如此警惕……
沃尔夫不想用弹弓向上方射一颗石子来打草惊蛇。
她谨慎地拔出身后大剑,架在头顶上,做好了应战的准备。
她问乐伊思歌德:“你能用魔法能让它现身吗。”
“可以……”
乐伊思歌德抬起左臂,手心对准空无一物的天空,嘴中开始吟诵咒语。
手腕上的手串开始慢慢泛起白光。
咒语结束,乐伊思歌德的左手狠狠一握。
唰!
石台上方的怪物终于现身。
见其真容,沃尔夫的头皮一阵接一阵的发麻。
她算是彻底明白了,为什么乐伊思歌德会说出“你们不会想看到的”这句话。
现于众人头顶上的,是一个有具体形状的怪物。
这是一具巨大的鸟形腐尸。
腐尸比巨鸟喇乌卜还大数倍,它并非像巨鸟那样飞在空中,整个身体被什么不知名的存在倒悬于天空中,全是白骨的双脚被强行并拢提在最上方,两侧腐败的翅膀被拉直,脑袋无力地垂在最下方。
腐尸上的腐肉和羽毛没有完全脱落,残留的一部分还附着在身体上,皮肤因为重力缘故向下吊着,拉得很长……
鸟喙正好在“亚瑟尔的断剑”正上方,看上去就像觊觎断剑本身。
这种诡异的存在,绝对不会是自然界正常生成的生物,更像是被人改造、操控的家伙。
所有人都看到这鸟形腐尸后,除了乐伊思歌德、沃尔夫和法布里求斯,其他人都感到内心无比惊悚和虚脱。
它的存在就是充满了亵渎与不祥,带着死亡的静默压迫感。
无人能直视这具腐尸。
甚至乌拉尼娅难受到直接蹲在地上用长杆支撑着身体才不至于晕倒。
沃尔夫忍住生理性干呕,握紧剑柄,理性分析道:“即使现在我们能够看见怪物的存在,可实际并没有感受到上方有任何东西存在,也没闻到任何气味。它只能被肉眼观测。”
如果真是一具腐尸飘在上方,它在靠近这个地方前沃尔夫就能有所察觉。
乐伊思歌德和法布里求斯无法回答沃尔夫,因为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能眼睛看见它,而且一开始还是守护者们先发现的,否则他们不会察觉到。
不过从看到腐尸后已经过去了几分钟,它还是这么倒吊着被悬停在半空,七位守护者也只是看着并且威胁它离开,并没有想要靠近或接触它的意思。
“我上去看看。”
作为净界的士兵,法布里求斯展开翅膀,飞到怪物身边。
沃尔夫她们紧盯着。
法布里求斯先是谨慎地围着这具腐尸飞了好几圈,全方位查看它的情况和状态,确定没有危险后才靠近它一侧翅膀的尖端。
大卫他们那队人也听到了上方的振翅声,纷纷抬头,就看见法布里求斯竟然想要接触这怪物。
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他的手去触摸到羽翼尖端的一片羽毛。
唰!
在指尖接触到羽毛的一瞬,腐尸全部消失。
法布里求斯惊得猛地拍打翅膀,向上飞去,远离这个地方。
腐尸消失的一瞬间,七位守护者的防御状态瞬间被解除,原本凶狠的眼神变得迷茫。
“走了?”沃尔夫问乐伊思歌德,“确定不是又消失了?”
“嗯。真的不见了。”乐伊思歌德朝周围张望。
抬起左手,吟诵咒语,探测周围环境。
仔细排查完后,她才给出肯定答复:“真的不见了。周围没有任何异常。”
沃尔夫不放心地收起大剑,嘀咕道:“那怪物到底是怎么回事,毫无声息地出现,又毫无声息地消失。这和昨天我们看见的那个球状怪物完全不一样,至少那个球状怪物我能感受到它是活的。”
就像它只是存在于此的某个投影,而不是真实。
乐伊思歌德沉思:“这是个谜题……会不会我们想找的答案和它有关……”
法布里求斯开始履行一名战士的职责,他开始在腐尸消失的周围巡视,试图追寻踪迹。
大卫那队人在彼此安慰着,他们无法相信刚才他们见到了什么,乐伊思歌德走过去安抚他们的状态。
乌拉尼娅还是难受得蹲在地上,背后宽大的羽翼就像盾牌似的将她的身体包裹其中,仿佛只要这样就能隔绝一切她不想见到的东西。
沃尔夫摇头,心想这可不行,于是小心蹲在乌拉尼娅面前,轻轻扒开翅膀轻声问道:“乌拉尼娅。向导。你还好吗。”
乌拉尼娅摇头:“还是有些难受……我想自己待会儿。”
沃尔夫感受到她在操控着自己的翅膀试图重新闭上,沃尔夫放开双手。
如果这样能让她好受一些,就让她自己待会儿吧。
另一边。
乐伊思歌德已经安抚好大卫他们那队人的情绪,他们总体情况还算不错,更多的是畏惧和惊慌,在确定腐尸消失后其实心中的阴霾消散一大半。
乐伊思歌德走回沃尔夫身边。
沃尔夫无声地指了指蹲着的乌拉尼娅,乐伊思歌德点头。
沃尔夫嘴上却说道:“刚才那个怪物,包括昨天那个怪物也是,它们俩绝对不是净界的生物,甚至不是自然生成的生物。你有什么头绪吗。”
“乌拉尼娅。”乐伊思歌德无视沃尔夫的话,蹲下,温和问道,“你现在很难受吗。”
“嗯……”
翅膀之内,乌拉尼娅的声音很虚弱。
“是心里不舒服,还是身体不舒服?”乐伊思歌德追问。
“不清楚……都不舒服……”
“是在看到那个怪物开始才不舒服的。对吗。”
“嗯……”
“你知道那怪物是什么?”
“我不知道……”
沃尔夫看见乐伊思歌德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可嘴中说出的话还是在轻声细语地安抚乌拉尼娅:“之后你先回家休息吧,乌拉尼娅。不要勉强自己。”
乌拉尼娅没有回答。
只是握着长杆的手更加用力了。
“不要因为自己的状态差无法引导我们而感到难受,孩子。你是我们无可替代的向导,只有你彻底恢复过来,才能继续在净界给予我们正确的指引。”乐伊思歌德的表情舒缓,话中都带着笑腔,“今天我们就暂时结束调查吧。孩子,你回去好好休息,我和你哥哥去找阿普婆婆说这件事,好吗?”
完全就是哄孩子的语气。
停顿半晌。
乌拉尼娅紧握长杆的手放松,翅膀内传出弱弱地回复:
“好……”
“好孩子。”
乐伊思歌德轻轻抚摸乌拉尼娅翅膀上的羽毛。
她站起来,回复沃尔夫之前的问题:“原本我也没有头绪。但现在有了。”
沃尔夫可没忘记乐伊思歌德刚才突然严肃的表情。
看来她的头绪就藏在乌拉尼娅的回答中。
沃尔夫没说话,就一直盯着乐伊思歌德。乐伊思歌德被她这个眼神盯得浑身发毛,见周围的人也不是必须需要她的状态,就拉着沃尔夫走下石台。
什么事都瞒不过沃尔夫,但这件事暂时不能让其他人听到。
这时,白狮和雾蛛注意到乌拉尼娅的状态,纷纷跑上石台,围着乌拉尼娅转圈圈,十分焦急地在旁边轻声呜咽着。
听见守护者们的动静,乌拉尼娅这才愿意将翅膀展开一点缝隙,白狮和雾蛛就趁机往乌拉尼娅怀中钻,却被乌拉尼娅的手按住脑袋制止,但两个调皮鬼还是不停地向里面钻。
或许现在唯有守护者们才能让乌拉尼娅的难受消散些许吧。
稍微走远了些,乐伊思歌德才开口说道:“刚才在那边,你并不方便开口,就盯着我是吧。下次可以直接明示。”
“不得不说,不愧是活了上千年的精灵,你安慰他人充满着强大母性。”沃尔夫抱胸,“不过我更好奇的是,你从乌拉尼娅的回答中究竟知道了什么,或者说你猜到了什么。”
沃尔夫早就不再追问乐伊思歌德能力的问题了。
如果她能用能力知道这怪物的来历早就说出来了,而不是自己从别人的话语中调查。
乐伊思歌德:“乌拉尼娅在看见怪物后就感觉不舒服,一开始我想的或许是因为她的心理承受能力比常人更脆弱,无法接受可怕东西。但其实她是个内心坚强的姑娘。你也知道,沃尔夫。乌拉尼娅不可能就因为这点可怕的东西身体就承受不住。”
“嗯,我知道。”
“所以我想乌拉尼娅一定是心理和身体都难受到了极致,这才不得不在我们这些地表人类面前展现她脆弱的一面。如果可以,身为翼人的她一定不想这么做。”
沃尔夫点头。
的确。
高傲的翼人怎么会在地表人类面前展现自己的脆弱呢。
乐伊思歌德继续道:“乌拉尼娅的体质和其他人不一样,她天生就亲近七位守护者……我就在想,这种体质不是指她能吸引守护者们,而是她与守护者们有种神秘且紧密的联系,这份联系让它们彼此强相关联,所以它们很在乎彼此,也很了解彼此。”
石台上,在白狮和雾蛛坚持不懈的蛄蛹下,乌拉尼娅终于被它们俩烦得终于站起,忍着难受小声责怪它们,而守护者们没有因为责怪而远离乌拉尼娅,反而靠得更近了。
“类似魔法使和使魔的关系?”沃尔夫举例。
“类似这种。但我想,乌拉尼娅和守护者们之间绝对不是依靠契约和驯服维持关系的存在。”乐伊思歌德摇头,“而是天然的吸引。”
沃尔夫扭头。
其他的守护者,除了远处的那只大蚯蚓,它们都很有灵性的围在石台周围。
它们的关注重心不再是石台正上方,而是用自己的方式关切着乌拉尼娅,就连那只大蚯蚓都是将头扭过来,远远地望着。
所有的守护者都很关心乌拉尼娅呢。
法布里求斯在巡视完空中反复确认没有危险就下来了,来到乌拉尼娅旁询问她的情况。
“更正一下我的说法。”沃尔夫回头,“乌拉尼娅和守护者们更像是造物主和神圣祭坛教会主教。”
乐伊思歌德苦笑:“你怎么想到这种比喻的。虽然已经很贴合了,但我觉得这也太夸张了。我倒是觉得它们之间的联系像是勇者和魔王之间那种命定的纠缠和共生,你明白吧?”
“或许明白。”
“总之,就是因为这种关联,能让乌拉尼娅这个人更容易与七位守护者们建立深刻的关系。”乐伊思歌德指着石台上方,怪物消失的地方,“而那个怪物,我想它或许曾经也是守护者的一员,或者可能与守护者同源,所以乌拉尼娅在看见它时才会难受到不顾翼人的形象。”
沃尔夫被乐伊思歌德的大胆猜想惊到,认为这样非常不符合逻辑,觉得她一定是被自己的使命逼疯了。
见沃尔夫没有相信她的意思,乐伊思歌德耐心解释:“就像现世的神明,他们能共感周围一切生物的情绪,我想乌拉尼娅与守护者之间的关系,也能让她在某种程度上共感守护者的情绪和存在。所以乌拉尼娅才会表现出如此反常的一幕。”
“可那只是一具已经腐朽的尸体,没有任何生命的气息。”
“沃尔夫,我的定语是‘某种程度’。”乐伊思歌德强调,“我也不清楚这种触发条件是什么,但乌拉尼娅是看到那个怪物后才难受的,在此之前,她也和你、和周围其他人一样没有意识到那里存在着什么东西,只有守护者们才看到了。”
沃尔夫低头开始沉思乐伊思歌德所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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