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盛京。
城门紧闭，城头满是严阵以待的旗丁和包衣。
传令兵不断往来疾驰，大团大团刚刚才冒出青苗的作物，被强行收割不断往着盛京城中送来。
而在城墙外，则是无数包衣被动员起来，疯狂加深着盛京的壕沟，同时在壕沟外竖起密密麻麻的坚固石垒。
“拉！再拉！”
一个老匠户把身子伸出城墙，直勾勾盯着被不断吊运起来的粗大火炮。
而后随着他不断招手，是身后徒弟不断高声的口号。
人群使力，将火炮调运上来，随后小心翼翼架设在城墙上。
直到火炮彻底摆正，老匠户才松了一口气。
只是刚刚放松下来，城墙遥远的另一边，一门红夷大炮却随着一声绳索崩裂的巨响，轰然砸落到了地面上。
不断翻滚，将城下几个民夫压死。
负责监督的章京大急，慌忙赶来查看，他当然不是查看民夫伤亡情况，而是查看摔落下来的火炮。
随行匠户跟着一阵查看，随后指了指炮口，有些无奈的摇摇头。
章京见状大怒，直接对着城头等候命令的旗丁，用满语叽里呱啦说了几句。
而后便是旗丁转身往回，直接将拖拽的民夫全部压到城头边，当着围观者的面，全部砍了头。
围观者心下一颤，颤颤巍巍收回眼神，随后眺望向整个盛京，眼中的惊疑越发明显起来。
多少年没这种架势了？
看样子，这鞑子也要开始守城？
带着猜想，他们这些民夫和匠户虽然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看着这画面，如何不能猜到这是有人要打过来了！
只是让民夫们好奇的是，这百战百败的大明，怎么突然间这么硬气了？
众人的猜想被又一阵马蹄打断。
人群小心看去，甚至就连负责监督他们的旗丁和满人也跟着看去。
随后只看见一个官员骑着快马，在几个蒙古骑兵的护送下，向着盛京皇宫疾驰而去。
“喀尔喀已经正式发表檄文，细数我大清二十三罪，并号召蒙古各部讨伐。”
“传闻察哈尔和兀良哈内部派系斗争严重，一时选不出新汗，有意推选秦山为新汗。”
“西域三国合兵一万叶尔羌轻骑，说要追随秦山讨伐不臣！”
多尔衮在下方不断开口，说到这里时整个人极为愕然的愣了一下。
上方听得脸色铁青的皇太极，也是在这里忍不住抬起了眼睛？
“讨伐什么？”
“讨伐不臣？”
皇太极一脸荒唐的开口询问，多尔衮微吸一口气，忍不住点了点头。
砰！
一盏瓷杯被猛然砸在地上，皇太极本来因为虚弱而极度苍白的面颊，在这个时候居然涨红起来。
“我大清称过臣吗？！”
“我大清对谁臣过吗？！”
“这帮西域人是不是沙子吃多了，不知道这个不臣该用在哪啊？！”
皇太极气的连续三问，直接将下方人群问的一片沉默。
多尔衮等满人脸色有些无奈，汉人则是脸色各种千奇百怪，显然心思已经全乱了。
看着下方无人回话，皇太极一脸头疼的皱眉躺了回去。
他的身体越发不行，以至于眼下上朝，都改坐为躺。
沉默片刻，伴着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叹，皇太极虚弱的声音从上面传来：
“科尔沁那边怎么样？”
多尔衮闻言回看向身后，就在满人官员的末尾，正站着科尔沁汗派回来的那个官员。
官员有些恐惧，看着上面皇太极的态度，此刻被多尔衮盯着，硬着头皮走了出来。
因为恐惧而有些结巴，官员打了个千，直接跪地：
“奴才带回了科尔沁汗的原话。”
人群看向官员，皇太极虚弱的声音从上面继续传来：
“还是要援兵吗？”
“告诉他，就说我们马上就到。”
疲惫开口，又是千篇一律的拖延。
在座众人都知道，皇太极不可能派兵了，眼下骗着科尔沁顶在前面，多少消耗点秦山的实力才是正经。
只是皇太极说完，官员没敢回话，埋在地上的额头，渗出了大片冷汗。
没有得到回应，皇太极一愣。
挣扎着起身，一脸疑惑的瞪了过去。
一旁的多铎一脚踢在官员屁股上，官员一惊，抬头往上看去，正好与皇太极双眼对视上。
心中慌乱，官员几次张开嘴想要老实说，但看着脚下破碎的瓷杯碎片，官员一咬牙开口，居然鬼使神差换了个说辞：
“科尔沁汗表示他会坚守到底，只求我大清尽快把援兵派过去。”
默默看了这个官员一眼，皇太极重新躺了回去，而后拖着疲惫开口：
“知道了。”
“给科尔沁汗去信，就说战事艰难，不管他怎么做，我大清都绝对会支持他。”
说完，皇太极突然又直起身，看向了官员：
“还是你去传话。”
官员嘴角一抽，但此刻犯了欺君之罪的他已经顾不得许多，直接对着皇太极再次叩拜下去，而后快步退了出去。
看着官员离开，得知科尔沁还愿意坚守，大殿中的满清高官全部松了口气。
看来多年联姻在此时还是起了作用。
而等着官员离开，皇太极在太监的伺候下，挣扎的坐直了起来。
但就这么简单的动作，皇太极却累的额头满是冷汗。
而后看着下方众人，终于是缓缓开口：
“蒙古，等着杀贼离开后，再想办法吧。”
虽然早有准备，但听着皇太极亲口承认，人群还是忍不住瞪大了一点眼睛。
而后便是除了方才的铁青外，神色间还多了一丝忧惧。
这意思是要全面让出蒙古？
要知道此刻秦山已经彻底控制了西域，甚至直接重建安西都护府，对西域进行了实控。
眼下要是连蒙古也倒向秦山，到时候坐拥川陕，实控西域，遥控蒙古。
再加上几乎被晋商控制，几乎快要倒向秦山的山西，这岂不是说秦山已经是实质意义上的西北王？！
以前一万重步都不敢打，眼下做了西北王，满清拿头打？
原本以为最不济也是势均力敌，可眼下看来，真要动起全力，自己大清居然还被压过一头！
人群越想脸色越难看，汉人们更是神色浮现慌张之余，眼神更加活络起来。
皇太极看着自己这句话后居然有了如此大的反应，只好又连忙补充：
“不是不打，是换个时间打！”
给自己无力找补，可下面众人听着却更不对味。
咱大清什么时候也开始将‘撤退’说成‘转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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