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林锐生看着眼前的城防图,代表敌军的蓝色箭头已经占领了大半个武汉,东城、南城相继失守。而在汉口象征红23师的红色三角被死死压在古德寺那个小点上;而最致命的是,那条横贯图纸中央的蓝色粗线,代表着已被敌海军完全控制的长江航道,它将汉口与武昌彻底割裂。
窗外隐约传来舰炮沉闷的轰鸣,那是来自江面的威胁,每一次震动都让指挥部顶棚簌簌落灰。通讯员递上的最新战报,字字千钧:“蛇山炮台失守,敌舰无阻上溯,我已无江防火力。”
林锐生闭上眼,再睁开时,里面最后一点固执的火光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认清现实后的清明。他绕过争吵的参谋们,径直走到一直沉默伫立在窗边的周亦云身旁。
“周委员,”他用了这个正式的称呼,声音沙哑,“武汉……守不住了,是吗?”
这不是询问,而是陈述。周亦云没有回头,目光仍投向窗外被硝烟染成灰色的天空,以及更远处隐约可见的、正在江面游弋的敌舰黑影。
“从军事上讲,”周亦云的声音平静无波,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五天前,最后的突围窗口就已经关闭了。现在,我们只剩一座被从中劈开的孤城,和一支被分割包围、疲惫不堪的部队。”
林锐生的肩膀塌了下去。他想起自己刚到武汉时那份“誓与城池共存亡”的激昂,想起那些被他斥为“逃跑主义”的恳切建议,想起在错误命令下白白牺牲的战士……巨大的悔恨与无力感几乎将他吞没。
“现在……”他艰难地开口,“现在还能做什么?”
周亦云终于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向他,也看向指挥部里所有停下了争论、望过来的指挥员们:
“现在,只有一件事可做。”他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戳在仅存的红色区域上,“停止一切固守待援的幻想。命令各部,立即转入城市巷战防御,以街区、房屋为依托,迟滞敌军推进速度。同时,不惜一切代价,在汉口与武昌之间,哪怕是用木筏、用门板,也要重新建立起一条哪怕是临时的、脆弱的联络通道。”
他环视众人,一字一句道:“不是为了反攻,不是为了胜利,而是为了——为我们这两万同志,争取最后一丝有序撤退、而不是溃散被歼的可能。为了给革命,多保留一颗种子。”
指挥部里一片死寂,只有远处的炮声越来越近。林锐生缓缓挺直了腰板,脸上再无之前的彷徨与侥幸,只剩下破釜沉舟的决绝。他深吸一口气,沉声下令:
“记录命令:全军转入巷战阶段。首要任务:重建汉口-武昌联系,不惜代价!执行吧。”
这道迟来的命令,终于将武汉的红军,从“死守孤城”的绝境,拉向了“且战且退”的悲壮求生之路。只是,这条生路,已然布满了荆棘与血火,在经过一晚的奋战部队恢复了交通线,
一名机要员几乎是冲了进来的,立即将电报交给了林锐生,林锐生转头便将将那份还带着电台余温的密电放在地图上。周亦云和蒋现云同时俯身,三支手电筒的光柱迅速扫过电文,那是中央情报部门刚刚按照时间给他们转发的敌军兵力部署汇总。
很快他们便发现了,“黄冈……九江……”蒋现云的手指在地图上快速移动,声音里压着难以置信的兴奋,“这中间……几乎是空的!只有地方保安团!”
周亦云的视线死死盯在黄冈与九江之间那片狭长区域。代表敌第四军和敌新编44师的蓝色图标,别在城东和城南,两者之间相隔20公里,而地图上唯一的威胁,是停在黄冈纹丝不动的“第一装甲师”标记。
“王耀伍没动。”周亦云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紧,“他被老蒋按在黄冈了!这是天赐的缝隙!”
林锐生也挤过来看,呼吸变得粗重:“从庙岭过去,急行军一夜就能插到江边!只要能在九江敌军反应过来前找到船……”
“不是找船,”周亦云打断他,铅笔尖重重戳在九江下游一个不起眼的小点上,“是这里,小池口。水浅滩多,大船难靠,但有渔民和渡船。更重要的是”他抬头,眼中锐光闪烁,“这里离对岸的龙坪、武穴很近,只要能过江,就能立刻钻入赣北山区,按照中央情报红4军团的12师和12师在陈常浩同志的带领下,正往九江所以”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计划,在弥漫着硝烟和灰尘的指挥点里迅速成形。
“我们兵分两路!”周亦云用铅笔在地图上划出两道箭头:“第一路,由林主席和现云你率领,以红24师、武汉,黄冈守备部队3500人为主力,携带所有机关人员、伤员及重要物资,集中全部火力,穿插突庙岭敌军防线!动作要猛,声势要小,要让敌人以为我们我们只是为了夺回阵地”
“第二路,”他的铅笔指向另一条更隐蔽的路线,“我率汉口红23师及所有还能战斗的轻伤员1200人,组成快速突击队,为第一路吸引敌军主力,伪造声势,在进攻3个小时之后我们将进行突围,我们将第4军和第一装甲师的这个缝隙直插小池口,我们轻装简从,只带武器和三天的干粮,过江后我们在余川县汇合”
林锐生听到这里在一旁说道;我去诱敌。“
林锐生话音刚落,周亦云和蒋先云几乎同时开口:
“不行”,周亦云一把按住林锐生的肩膀,力道大得让这位书生踉跄了一下:“你是中央特派员,是武汉特别军事委员会主席,你的位置在指挥系统里,不在前线里!”
“可这是我犯下的错误!”林锐生眼睛通红,“是我坚持死守,是我否定了你们的突围建议!这诱敌的伤亡……该我来承担!”
蒋先云上前一步,声音冷静如铁:“林政委,现在不是算个人账的时候。诱敌部队需要最精锐的指挥员,要能随机应变,要在绝境中还能带部队杀出来,你办不到。”
这话说得残酷,却是事实。林锐生张了张嘴,发现无法反驳。
周亦云松开手,语气缓和下来,却更显沉重:“锐生同志,你的战场不在这里。你要带着机关、文件、还有这8500人的生命,安全抵达对岸。这是比牺牲更重的责任。”
他指向地图上那条通往江边的细线:“我和现云带部队。我们是军人,这本就是我们的路。”
事不宜迟说完,周亦云大步走出指挥点,没入黎明前最深的黑暗。林锐生站在原地,直到周亦云的身影完全消失,才缓缓抬起手,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这个礼,敬给即将赴死的勇士,也敬给自己必须背负的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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