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油在铜锅中翻滚，蒸腾的热气裹挟着花椒与辣椒的香气，在空气中织成一张无形的网。白小虎隔着氤氲雾气望向对面的刘美琪，她正用筷子轻轻搅动着碗里的香油蒜泥，灯光在她低垂的睫毛上投下一片细密的阴影。
\"美琪，所以你是说，那家下单了几年的外贸公司，上个月又回来了？\"白小虎夹起一片毛肚，在滚烫的锅中涮了七下，这是他吃火锅多年总结出的黄金法则。
刘美琪抬起头，嘴角扬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是啊，我也没想到。不过...\"她突然压低声音，\"听说是因为原来总经理换人了，新的总经理翻看了往年的订货记录，还是觉得我这家工厂靠谱。\"
叶雨婷和黄丽丽同时发出夸张的\"哇哦\"声，白小虎忍不住笑出声来，差点被嘴里的毛肚呛到。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一股熟悉的视线落在自己背上，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让他颈后的汗毛瞬间竖起。
\"小虎？真的是你？\"
这个声音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白小虎记忆深处尘封已久的门。他缓缓转身，手中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桌上。
陈洁站在两米开外的地方，黑色修身西装勾勒出她依然纤细的腰身，齐肩的短发比记忆中长了些许，发尾微微内扣。她左手拿着手机，右手拎着一个印有某知名投行logo的公文包，指甲上不再是他们恋爱时喜欢的酒红色，而是换成了低调的裸色。
\"陈...陈洁。\"白小虎感觉自己的舌头突然打了结。他下意识站起身，膝盖撞到了桌沿，震得锅中的红汤荡起一圈涟漪。
刘美琪敏锐地察觉到气氛的变化，她放下筷子，目光在白小虎和陈洁之间来回游移：\"这位是...？\"
\"啊，这是陈洁，我的...老朋友。\"白小虎干巴巴地介绍道，喉咙发紧，\"陈洁，这是刘美琪、另外这两位是我健身馆的老板娘。\"
\"很高兴认识你们。\"陈洁露出一个标准的职业微笑，但白小虎能看出她嘴角的僵硬——那是她在紧张时才会有的小动作。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的左手上，那里空空如也，没有戒指的痕迹。
\"要一起坐吗？我们刚点完菜。\"黄丽丽热情地提议，显然没有察觉到空气中的异样。
陈洁的目光扫过桌上四人份的餐具，在白小虎和刘美琪之间停留了一秒：\"不用了，我只是来取预定的外卖。\"她晃了晃手机，\"公司加班。\"
白小虎注意到她眼下淡淡的青色，那是长期熬夜的痕迹。也许正是这种没完没了的加班和出差，最终摧毁了他们的关系。
\"你，你还在老加班的那家公司？\"他听见自己问道，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是的，前两天也才刚出差回来。\"陈洁简短地回答，视线却越过他看向沸腾的火锅，\"你们点的中辣？我记得你以前只能吃微辣。\"
这句看似平常的问话像一把小刀，精准地插入白小虎的肋骨之间。她还记得。这个认知让他胸口发闷。
\"人是会变的。\"他听见自己说，声音比他想象的要冷硬。
陈洁的眼睛微微睁大，随即又恢复成那种职业性的平静：\"是啊，环境足够改变很多人和事。\"她看了看手表，\"我的外卖应该好了，先走了。祝你们用餐愉快。\"
她转身走向前台，背影挺拔如初，但白小虎注意到她的肩膀比从前单薄了许多。上个月中旬的那个雨夜，她也是这样转身离开，拖着行李箱消失在电梯门后，只留下一句\"我们都需要空间\"。
\"哇哦，这位'老朋友'可真够辣的。\"叶雨婷吹了声口哨，夹起一片肥牛在锅中涮着，\"你们之间绝对有故事。\"
白小虎机械地坐回椅子上，发现刘美琪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他：\"你们...?\"
\"算是前女友。\"他坦白道，突然觉得隐瞒毫无意义，\"分手一个多月了。\"
\"我记起来了，就是因为她，你才来虎门的？\"刘美琪的问题直击要害。
白小虎点点头，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前台处陈洁的身影。她正在和店员交谈，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们第一次在这家火锅店约会时，她被辣得眼泪汪汪却坚持说不辣的样子；她升职那天，他们在这里庆祝到凌晨；分手前最后一次见面，她对着火锅发呆几乎没动筷子...
\"小虎？\"刘美琪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将他拉回现实，\"你的毛肚要煮老了。\"
\"啊，谢谢。\"他慌忙捞起已经卷边的毛肚，却发现自己突然没了胃口。
\"所以，\"黄丽丽八卦地凑过来，\"小虎，你们为什么分手？她看起来真的很不错啊，事业型女性，感觉是你高攀了。\"
白小虎盯着碗里渐渐冷却的食物：\"她太专注于工作了。我们在一起三年多，最近一年她几乎每个月都要出差，有时候我半个月都见不到她一面。\"他停顿了一下，\"我来虎门本来是为了离她更近，结果发现她申请要调去上海。\"
\"然后呢？\"叶雨婷追问。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白小虎耸耸肩，试图表现得满不在乎，\"上个月她提出了分手，并说我们'生活轨迹不同'。\"
刘美琪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还喜欢她。\"
这不是问句。白小虎张口想要否认，却发现自己无法说出那个简单的\"不\"字。
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香水味飘来——柑橘与雪松的混合，是陈洁最爱的那个牌子。她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他们桌旁，手里多了一个外卖袋。
\"抱歉打扰，\"她的声音有些紧绷，\"白小虎，能借一步说话吗？\"
白小虎感到四道目光同时钉在自己身上。他默默起身，跟着陈洁走向餐厅角落的休息区。
\"我不知道你今天会来。\"她开门见山地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外卖袋的提手，\"否则我不会选这家店。\"
白小虎皱起眉：\"什么意思？\"
\"这家店...是我们以前常来的，记得吗？\"陈洁的声音低了下去，\"我每次出差回虎门，都会来这里吃一次火锅。\"
白小虎感到一阵眩晕。他当然记得。他选择今天来这里，潜意识里或许正是因为那些无法割舍的回忆。但他没想到陈洁也会有同样的习惯。
\"那个女人，\"陈洁朝他们的桌子方向微微点头，\"是你的新女朋友？\"
\"不是，\"白小虎脱口而出，随即又觉得这个回答太过急切，\"只是，，，普通朋友。\"
陈洁的嘴角浮现出一丝苦笑：\"你还是老样子，连撒谎都不会。\"她深吸一口气，\"听着，我下周就要调走了，这次是香港。我想...也许我们可以找个时间聊聊？就当是老朋友叙旧。\"
白小虎的心跳突然加速。三年了，她也是这样，总是在不断离开。但这一次，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或许是她在说这些话时眼中闪过的脆弱，又或许只是他自己还没放下的执念。
\"陈洁！你的外卖要凉了！\"一个店员在前台喊道。
\"我得走了。\"她匆忙说道，\"如果你想的话...打电话给我吧。”
他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直到玻璃门在她身后合上。回到座位时，他发现叶雨婷正在收拾包包。
\"我们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叶雨婷笑眯眯地说，\"先走一步，你们俩慢慢吃。\"
白小虎还没来得及反应，两个女人已经飞快地溜走了，留下他和刘美琪面面相觑。
\"美琪，\"他无奈地说，\"你的闺蜜们总是这样子的吗？\"
刘美琪摇摇头，嘴角挂着神秘的微笑：\"小虎，我的闺蜜们先走，这是为我们好。\"
\"所以？\"
\"所以，\"刘美琪淡定的说，\"如果你想见前女友，我们就马上结束今天的午餐。人生苦短，别留遗憾。如果你真的已经和她彻底断了，白小虎，那你就做我的临时男朋友吧。\"
白小虎一下就呆在了那里，他好像从来没有遇见过胆子这么大的女人。
“想抽烟就抽呗！”刘美琪拿起从叶雨婷手里抠下来的女士香烟，独自悠悠的抽了起来。
白小虎蒙头抽了一支烟后，抬头小声问道：“什么叫做临时男朋友？”
刘美琪抽的比较慢，她幽幽的吐出一口烟，“不用负责任，随时可以分手的那种！”
“那，为什么是我？”
“小虎，因为你很强壮，基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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