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康老太太发过话，所以其实那绑着手脚的绳子也不紧，并没有真的要伤害成冬玉的意思。
他们趁成冬玉去买菜的时候将人抢了来，如今在这偏僻的仓库小院里，周边一个人都没有，成冬玉一开始也喊来着，但根本不会有人回应她的。
蔡师傅再点起一根烟，看着眼前这个可怜的女人。
成冬玉因为多次生育，伤了身体。
虽然她后来再没干过什么粗活，却也没过什么娇养日子，人已经苍老得不行了，头发不白，但干燥枯萎像稻草一样，乍一看，像是个快六十岁的老妪。
她就指着于二壮给的几个钱养大这些个孩子，而随着于二壮在外面胡混，给她的钱也越来越少了。
成冬玉想过出去随便干点什么，至少能有个收入，但是出去洗过一回盘子，被于二壮知道之后，打得她四五天都没下得来床。
自那之后，她就只能那么紧巴巴地过着了。
蔡师傅是在底层生活过的人，以前再老一辈的那些人也是这么生孩子，也是这么操劳，却都不至于弄成像成冬玉这样沧桑衰败的容貌。
加上打听来的那些传闻，蔡师傅都不忍在心里偷偷叹气，真是太可怜了。
过了许久，成冬玉才道：
“我知道他有个窝在蛇口，地址我写给你。他如果不去姘头那里住，就一定会去蛇口。他的钱，人，交头的地方，都在那里。”
“那我又要怎么信你说的是真的？”
“你们去蹲一蹲就知道了。”
蔡师傅做事情谨慎得很，“那不行，万一他今天不在蛇口，我们又把你给放了，你回头给他通风报信，他跑了，那我们可就白忙活了，以后还怎么抓他？”
于二壮可是很狡猾的，轻易还找不到他人呢，有好几次听见风声想去堵人，这于二壮都更早一步开溜了。
成冬玉久久不语，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证明。
“我......我真的没有说谎......”
“这样吧，我找人去把你的孩子全都接过来，一旦抓到你男人，我们立刻就把你和孩子们送走，怎么样？”
听见这话，成冬玉满脸惊恐。
“你们，你们要抓我的孩子们，不行，你们这是在要挟我！”
蔡师傅觉得好笑，这女人好像分不清楚状况啊。
“成女士，你要搞搞清楚，你早就被我们要挟上了，现在把你的孩子接过来，还算是保护你们呢！要不然他发现你人突然就消失了，你猜猜你那几个孩子会是什么下场？他要是真跑了，跑回你们老家，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成冬玉没有面对过这种场面，一下子就被吓住了。
她从来就不是一个懂得往长远去想的人，要不然也不会把自己的人生走成今天这个样子了。
说别的她可能也不明白，但是说到孩子，她清醒了。
于二壮不仅打她，现在孩子大了，于二壮也打孩子，而且每次喝了酒，于二壮下手就越来越重。
她是生了很多个孩子没有错，但是于二壮现在不缺孩子了，再加上于二壮在外面是真敢杀人的，嘴上也总嚷嚷着要杀了她和孩子们。
这回头要是真发了狠，哪怕不杀她，而是杀她的孩子们，甚至是为了泄愤去弄死她前头的孩子，也不是不可能啊！
“我真的没有骗你们，你们拿纸笔给我，我写，我马上写！”
成冬玉还是认识字的，因为着急，字写得歪歪扭扭，但也还算清晰。
蔡师傅拿着纸条就走了，剩下几个壮汉守着她，让她忍不住又往后面缩了缩。
她惴惴不安地等到了天黑，直到夜都深了，才有人将她带到了一辆车上，送到了码头。
这时候的码头已经很安静了，有一艘小船在岸边停着，她的几个孩子全部被堵了嘴，放在船上。
咿咿呀呀的哭声在海风中被吹散，听得尤为可怜。
成冬玉一见到孩子们，就要大哭，也立刻被一块布塞住了嘴。
她也被拉到了船上去，蔡师傅和几个人站在船上，守着他们。
没多久，于二壮就被带到了码头边，看到成冬玉和孩子们，于二壮破口大骂。
“你这个臭婆娘！果然是你！你这个狼心狗肺的贱货，我养了你这么多年，你居然敢这样对我，我去你妈的，我一定要弄死你！”
随即一把枪被指在了于二壮的脑袋上，于二壮腿一软，跪在湿漉漉的地上，差点滑倒。
举着枪的男人声音冷冷的，说着广府话。
“再看一眼婆娘和孩子们吧，下辈子投胎做人，记得别再那么嚣张了。”
于二壮突然哭了起来，冲着成冬玉喊：
“冬玉，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当初是我收留了你，我说过绝对不会丢下你们，我不是也做到了吗，你，你是不是和京市那边，和于家屯那边有联系？你救救我，我以后再也不打你了，我一定对你好，你去告诉他们，我知道错了，我也不会再跟他们作对了！”
看到眼前这个男人鼻涕眼泪流了一脸的样子，成冬玉突然想到许多年前，在于家屯的时候，于二壮来勾搭她的时候了。
这个男人高大，手里又有钱，还特别会哄人。
当时她也不是真糊涂，知道于二壮也不是什么好选择。
只是她的名声那样差，在于山家连饭都吃不饱，下地去干活，组里的人见了她都要躲开几步远。
没有男人依靠的日子，她过了那么多年，实在是难过极了。
所以她一心想着，如果有个男人给她撑腰，那么日子就会好过起来的。
跟了于二壮，这一开始日子是好过，于二壮确实是干活的好手，又给她钱花，她也不用去公婆面前伺候干活的，成冬玉以为自己终于有个好归宿了。
但是后来孩子生了一个又一个，于二壮就变了，先是总爱喝酒打牌，后来是回来骂骂咧咧的，再后来就动手了。
每次动手后，于二壮就会下跪给自己扇巴掌，口口声声认错，说以后再也不会了。
但每一回都有下一回。
再后来，她跟着于二壮跋山涉水到了鹏城，因为孩子们是黑户，也没有介绍信，这一路走得多辛苦，她都不敢再想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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