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鹏城，于二壮就再也不是那个于二壮了。
酗酒、赌博、在外头找女人生孩子，她一个人带着六个孩子，三天两头被打骂，为了能让于二壮给钱，她只能忍着。
还有床上那点事儿，于二壮就跟疯了似的，简直就不是人。
再次看到于二壮下跪求饶，成冬玉只觉得恍如隔世，也不再哭了。
下跪又怎么样，于二壮早就给她跪了许多次了，有用吗？
她大半辈子已经被蹉跎掉了，这一生她真的过得太苦太苦了。
眼前这一伙人虽然凶狠，却是没有伤害她和孩子们，是于二壮在外面惹了不该惹的人，但人家也是够意思的，没有牵连他们。
要不然，现在被枪指着头的，就不只是于二壮了。
“冬玉！救救我冬玉！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可以去坐牢，我可以认罪，但我不想死，我死了，孩子们可就没有爹了啊！”
最大的女儿这时候吐了嘴里的布，声嘶力竭道：
“娘，不要回头啊娘！我不想被打了，你也不想再被打了不是吗？我情愿去死，今天就掉进这海里也不想再回去了！”
这是她和于山的孩子，于二壮每次打她打得最狠，腿都打断过。
见成冬玉不说话，大女儿哭得更大声了。
“娘，你缺钱的话，我去打工，我去赚钱，我去街上乞讨，怎么都给你赚回来钱！不要啊娘，我不要回去！”
蔡师傅一个手势，大女儿的嘴再次被堵上，随即船就开了，码头的灯光越来越远。
他坐下，看着这个哭得难过的孩子。
“别哭了，等下招来人，我可救不了你们。”
在鹏城，偷渡的事情常见，大女儿也听过不少，大概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努力收回了哭声，只低声抽泣。
其余的几个孩子也是呜呜地哭，努力往妈妈那边靠去，但是船荡来荡去的，他们都坐不稳，就更害怕了。
直到码头都看不见了，才远远传来一声枪响，成冬玉一个激灵，整个人瘫倒在船上。
天亮的时候，他们被安置到一个破旧的屋子里，蔡师傅先是给了点钱，又把那钱袋子收走。
“这钱不是一次性给你们的，每个月我会来一趟，把你们的生活费送过来，只要你们不乱花钱，这辈子在这里就能安稳无忧。”
成冬玉的嗓子干哑，接过那钱，问道：
“那我的孩子们呢，他们在这边，能有身份吗？”
如果没有正式的身份，那他们在港市就是偷渡客，随时会被遣回鹏城，甚至可能会坐牢子。
孩子们也不能去上学，他们更不能去工作，只能这么黑着过日子。
“等过两年事态平稳了，你们才会有身份，放心吧，这是我们的地盘，不会有人敢来查你们的。”
成冬玉也没有再说话，只听得蔡师傅的声音逐渐变远。
“如果你们还弄出什么事端来，你男人的下场，就是你们的下场，但如果你们安安分分的，我们当家的也不是个恶毒的人，会有你们一口饱饭吃的。”
好一会儿，成冬玉才起身看了看这屋，发现这里其实被布置得特别好，什么东西都齐全，甚至连孩子们的衣服都有，还摆放了些玩具。
桌上还放着面包和鸡蛋，孩子们饿了，也不管那么多，早就扑过去抢着吃起来了。
她倒了点热水给自己洗了把脸，又转了一圈，发现这屋里连米面都有，什么都不缺。
往窗外看去的时候，她只见到形形色色说着港市话的人，她不知道这是哪里，就想出去看一看。
一出门，门外就有两个吊儿郎当的人走了过来。
“去哪里？这几天不能出门，回去！”
她后退几步，赶紧回到屋里，屋外的两人看着一屋子的孩子，也没有说什么很重的话。
“需要什么跟我们说，我们去买，上头的人不发话，你们就不能出门。”
成冬玉抱着双臂，低着头，不敢大声说话。
“嗯。”
大女儿过来拉了拉成冬玉。
“娘，爹是不是死了？”
成冬玉不说话，只点点头。
“那是不是不会再有人打我们了？”
她还是不说话，继续点头。
“娘，我们可不可以再也不回去了，我怕，弟弟妹妹们也怕。”
良久，成冬玉还是一言不发，只长长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那个银饰的样子还在她的脑海里。
所以......于二壮恨上宋轻雨这件事情，那边早就知道了？
这一切难道都是宋轻雨安排的吗？
但她想不通，索性也不想了。
至少从今往后，她不会再挨打了。
那个曾经在于家屯响当当的宋医生......她一直都是个好人。
宋轻雨这边则是陪着康老太太聊了一整天，这四合院里可是热闹得很，一会儿来个裁缝给做衣服的，一会儿又来个师傅给做窗帘的，再一会儿又来个师傅给制鞋子的。
这来来去去的，宋轻雨莫名其妙得了一身行头，吃了两顿饭，却没有被康老太太放回去。
直到深夜，康老太太也没有睡下，而是拉着被她非要留下过夜的宋轻雨在院子里聊天。
等到那通电话从鹏城打过来，康老太太才道：
“办妥了，以后没有于二壮这个人了，他的媳妇儿孩子也被送去港市那边派人盯着，过两年给个身份，就这样了。”
宋轻雨听得目瞪口呆。
“这就办完了？老夫人，你这手脚可真是利索啊！”
前头端了于二壮的造假作坊，后头直接于二壮都没啦？
这才几天啊？
“做事情就是要干脆利落的好，拖拖拉拉的，等着人上门杀你吗？这些小喽啰是最好处理的，如今干净了，我可赶紧开始赚钱了。”
宋轻雨啧啧几声，很是佩服。
“要不说能挣大钱的人都有点本事，老夫人，今天我算是真的见识到了！”
康老太太被夸了一下，还有些得意。
“你以为呢？你们还是太年轻了，没见过那些腥风血雨，要是换了早几十年，哪有我们这么和和气气坐下来谈生意的？都是被人用刀架着谈出来的！”
就是说到人死这种事儿，宋轻雨还是觉得脊背发凉。
她见过很多种死亡，但这种商战上的你死我活，她是第一回接触。
这世道还真是残忍啊。
但再怎么残忍都好，她总归是要做心狠的那一个，两世为人，她就要自己过得好，不为别人背任何因果。
“不是说那于二壮还有好几个姘头么，那些就不管啦？”
“不管了，她们根本不知道于二壮，只知道这人是麦金鹏。这于二壮最怕被别人知道他以前的事情了，我们去打探消息这么段时间，只有这个成什么，什么玉的，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要不然抓她干什么。”
宋轻雨没再说话了，于二壮祸害了那么多女人，唉。
也就唉一下算了，宋轻雨明白，有时候在这个世界上混，心软是最致命的。
既然康老太太帮她出了头，把这事儿办得漂亮利落，她就好好承人家的恩，不能做那大圣母了。
“那成冬玉呢，她和孩子们怎么安排？”
康老太太长长叹了口气。
“可怜人啊，女人何必为难女人。我会养着他们，给口饭吃而已，不算什么事儿。虽然有话说要斩草除根，但这都是男人惹出来的祸，祸不及妻儿嘛。那几个儿子不能去读书，女儿也会早早安排去嫁人的，只要他们不闹，这辈子就这么过下去，我就能信守诺言。”
宋轻雨听着，也只点了点头。
“这样也好。”
虽然以后都会被监视着过日子，孩子们也不能有什么出息，但能被送到港市去，还能在港市落地扎根，只要成冬玉想要安安稳稳的过，确实以后会过上还不错的日子的。
只是想要多富贵，或者多风光，肯定是不能了。
这个女人真的过得很苦，能够有个不算难过的结局，也算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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